罗糖已然放弃抵抗，但祁燃乱七八糟的话，突然心里一动，用尽全力抓住祁燃的手。“没力量自保”五个字，联合陶凌近来越发嚣张的态度，尖刺一样戳进他的脑子里。
    比起罗糖，于茂显然更懂得力量与自保的理论。电影翻身惨败，被质疑演技，于茂的价值被贬低到极致。他抓住机会说服收购案合理进行，算是在赵豪安面前立了功，但收购案他只是外围人员，再插不上手。自己最终的价值在演戏，若一直维持现在的样子，必然会被舍弃。
    于是于茂开始上下蹦跶，没有电影、电视剧，乐队也要冷处理。没关系，他决定去演话剧！
    演艺界有种说法，电影是导演的艺术，而话剧是演员的艺术。少了镜头的约束，少了导演强横的意志，舞台全靠演员撑起来，演技便有了更大的发挥空间。飙演技，演话剧！
    而帮于茂拿影帝的《落雨沙汀》刚好原来便是红极一时的话剧。晚晴老学者波澜壮阔一生的故事，再现一个时代沉浮。经典话剧再开场！这些噱头听起来就很赚钱。
    edgar用熊式拥抱对华睿发起敌意收购时，于茂自也轰轰烈烈地召集话剧演员，打算借此翻身。毕竟，他的失败，归根到底是石拓珞和汪平泰的错，对于演技他很有自信。可惜他在edgar失势，投资不好拿，只好自掏腰包，把全身赌注压在了话剧身上。
    于此同时，s市大剧院的小剧场，舞台中间灯光明亮，舞台上一排演员站好。台下，裴雪萱微笑着说：“大家辛苦了，试镜到此结束。请到外面去等候片刻，我们会在十分钟内会公布成绩。”
    《唤你醒来》杀青后，演员散伙，任小满和瞿皓都接了新戏，严安邦又跑去拍公益纪录片了。最有趣的是裴雪萱，她早年是戏曲演员，但对话剧也十分热爱。于是接了一部话剧，却不是做演员，而是做导演，声称要转型。
    台上众人有秩序地离场。裴雪萱将自己的评分表递给统计的工作人员，转头看向路语茗，微笑着问：“小路，你决定好了吗？”
    “我还是觉得，男主角也应该试镜决定。”路语茗斟酌片刻，“毕竟我没有演过话剧。”
    《唤醒》放映了八周，热度不减。路语茗的身价看涨，长得不错演技精湛，是个人都能看出，他必然是明年金影奖影帝的不二人选。谁都想要拉他入伙。裴雪萱近水楼台先得月，在《唤醒》庆功宴上，向路语茗发出邀请。
    路语茗现在对演戏很有兴趣，大有当年学习各种唱腔的劲头。于是和裴雪萱约了时间来试镜，到场才知道，试镜的不是他，而是另外的角色。男主角早就为他留下了。
    “没关系。首先，你在《唤醒》特效绿幕下表演，足够证明你的实力。其次，出品方和剧本作者强烈要求你来演男主。”裴雪萱笑着，给路语茗吃定心丸，“让你主演这件事，我特意打电话咨询过严老大和潘导，他们都说你行的。”
    路语茗苦笑。
    裴雪萱再加码：“而且，我听说最近于茂也在筹划演话剧。”
    毕竟在《唤醒》剧组待了好几个月，很多事情裴雪萱都有耳闻。虽然路语茗没说，但他最讨厌谁，裴雪萱还是知道的。
    路语茗果然松动：“他要演什么？”
    “落雨沙汀。”裴雪萱微笑送上情报，“就是帮他拿影帝的那部片子。”
    这片路语茗自然熟悉，他第一次去金影奖，当时看的还是《落雨沙汀》的首场。当时他籍籍无名，倒是楚修宁和于茂打过一架，却还偷跑去看《落雨沙汀》的首映礼，吓了他一跳。
    “小路你在笑什么？”裴雪萱问。
    路语茗摇头：“没什么，于茂这招来翻身，倒是很保险。当年《落雨沙汀》演得也不错，可惜不是无懈可击。”
    “是咯，不过你不想让他翻身吧？不如这次和我合作。”裴雪萱极力劝说，“你看《唤醒》就是个好榜样。说起来，这次的话剧的题材和《落雨沙汀》倒是有些相似。”
    “是啊，剧本很有趣。”路语茗提起剧本倒是来了精神，“大革命期间的文物保护者，人物内在的矛盾处理起来很有挑战性。”
    裴雪萱点头：“所以答应吧。就算不是为了打击于茂，我看你也很有兴趣嘛。挑战一下？”
    路语茗想了想，点了点头：“好。”
    裴雪萱笑靥如花，拍手让助理在演员栏添上路语茗。
    路语茗正是当红时，天天被媒体盯着。不等话剧方面发布消息，裴雪萱导演话剧，小路参演的消息就迅速散开。
    裴雪萱作为一线演员多年，尝试转向幕后倒也无所谓，众人却不能理解路语茗。据说大把电影、电视剧等着他去挑选，他却偏偏选了话剧。话剧怎么能比得上电影赚钱呢？不过，这倒是无所谓，路语茗没微薄没推脱什么社交平台账号都没，只有报纸来的信息。对于喜欢路语茗的人来说，只要他的消息一出，就很开心。
    但于茂不开心，于茂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一口牙都快咬碎。“小路”两个字已然是他这辈子的阴影。小路是路语茗时，路语茗用歌声压制他；小路是萧路时，萧路拍电影打压他！堪称阴魂不散！
    只是路语茗演话剧的消息，堪堪比于茂筹划晚了一步。于茂的钱已经撒了出去，剧组成形，排演都开始了，他逃不了，只好硬着头皮迎上去。于茂吩咐团队再次做市场评估，团队各方收集数据，怎么分析却都是《落雨沙汀》必败的结局。
    于茂只好另寻途径，想来想去，想到了个妙人。
    这时候也顾不得北崎远的阻拦，于茂约了陶凌见面。
    正文、第100章 话剧的准备
    edgar内部咖啡厅,环境雅致，音乐如水流淌。
    陶凌跟随侍者进门。
    陶凌最近操持着edgar收购华睿的案子，正是春风得意时，落座,笑容满面：“于大影帝，好久不见。”
    “我现在正落魄,老陶你就不要奚落了。”于茂笑着应酬，“点了拿铁。”
    “亏你还记得我喜欢拿铁。”陶凌眯起眼,极细的眉毛松开,沿着眉骨向两边扩散，“你哪儿能落魄？听说这次收购计划,开始别人都不乐意,北崎远还反对。最后还不是都被你劝服了。”
    “老陶你就别提北崎远了,唉！”于茂长长地叹了口气，略微散焦的眼里，一点一点地失望浮现起来。
    “怎么了？你和北崎远合作不好吗？老北做经纪人的实力可不弱啊。”陶凌立刻送上关怀。
    但谁不知道，陶凌在edgar和北崎远齐名，两人暗地里较劲也不是一两天了。
    于茂苦着脸：“自从他最我经纪人之后，我就处处处处束手束脚。”
    “怎么会？”陶凌张着嘴巴，“我们当年合作得多愉快？”
    “北崎远怎么能和你比，要不是他在edgar的时间长，你早就压过他一头了？”于茂神色平静地说好话，“况且老陶你这次顺利拿下华睿，首功至伟，日后只会比他更好！你的专业态度、专业眼光，都是业内一流的，接赵总的班也不为过。”
    赵豪安也是经纪人出身，而陶凌一向对自己的专业眼光很自信。于茂这记马屁拍得极其到位。陶凌虽不笨，也觉得晕陶陶。
    陶凌不动声色地接受了于茂的赞美：“哈哈哈，不过，北崎远那人，大家都知道，行事过于死板了一些。等到华睿的事情结束，我帮你去跟赵总说说，帮你把经纪人调换了。”
    “那再好不过了！”于茂没想到陶凌现在这么好说话，心放下一半，“不过，远水解不了近渴，老陶，我这次找你还有其他的事情。”
    “什么事情？”
    “你也知道，当年因为要帮罗糖赢，我去对付萧路和祁燃，这就和萧路结了仇。”于茂斟酌着，慢慢说，“没想到，我现在失势，恰好被萧路钻了空子。他最近一直盯着我不放，《有风》上映时，他们拿《唤醒》压制。现在我想要去排话剧，萧路居然也去接了一部话剧！”
    于茂当时去打压路语茗和祁燃，有一部分也是陶凌出了主意。现在于茂拿出这件事讨人情，陶凌自然清楚明白。
    陶凌冷笑：“不是我说你和北崎远。罗糖那批剧本里，《有风的夏天》写得有多好，我本来是想留给max5的，后来也是不想便宜华睿，才忍痛让给了你们。但你们给拍成了什么？根本没法看！一点专业态度都没了！我听说汪平泰因为这个被炒了？真是活该！”
    “不提也罢！要不就说北崎远不如你呢？当时还是我硬要，才接了这个剧本。之后他就更不配合我工作了。”于茂圆滑地推卸责任。
    陶凌脸色转好，很直接地问：“你想要我怎么帮你？”
    于茂略微散焦的眼睛一亮：“也没什么，老陶你现在手里有实权。用华睿那边的力量帮我稍微对付下萧路。”
    “我现在哪儿来的功夫给你做这些！”陶凌推辞。
    于茂早有准备：“老陶，华睿可是块香饽饽，现在公司里好几股势力都盯着呢。而且你这次功劳太大，赵总日后说不得会忌惮你啊……”
    陶凌神色一凛。他离开edgar时间太久，而且又是来华睿做卧底。公司之间的派系都离他太远，从前他没力量只能依附赵豪安。但这次回去就不一样了！自成一派和赵豪安争一争ceo的位置，也不是不可能！而于茂edgar一直很混得开，拉拢过来不是错。
    陶凌笑起来，端起咖啡，抿了一口，好整以暇：“看，误会了不是。我不是不帮你。而是帮不了。有个消息你还不知道吧？”
    “什么？”
    “萧路早就和华睿解约了。”陶凌看着于茂难以置信的眼神，“这个消息一直压着，是因为萧路现在跟着楚修宁混。楚修宁代表的可是kn，既然他们都不说，我们自然也不想说。平白把kn拉进来做什么？帮萧路造势吗？”
    于茂心里凉了凉。楚修宁的身份一直保密，他从前不知道楚修宁身后站着kn，否则当年用路语茗黑楚修宁的时候，投鼠忌器，可能也没那么大胆了。但今非昔比，现在势弱，由不得他不做打算。
    “老陶你总有办法帮我不是？”
    “你别担心，公司收了华睿，自然就要针对kn。等我这边搞定，动点力量打压打压萧路，公司也会愿意的。”陶凌竖起指头算时间，“最近华睿的股价大跌，按照罗糖传出来的消息，也该收网了。”
    “不是说罗糖不可靠？”于茂警觉。
    陶凌摆手：“这小子原本有点想反悔，不过祁燃回来揍了他一顿，倒是帮了我们的忙。现在配合得不得了，连华睿一些我靠不到的地方，他也给了我权限。华睿的事情就快结束了。等我回去，刚好你的话剧巡演，我帮你安排。说实话，我也看萧路很不顺眼！”
    陶凌还记得华睿新人甄选的仇，楚修宁、祁燃和路语茗，堪称第一个打他脸的人。
    于茂得了陶凌的保证，略微安心，但只吊在陶凌这一棵树上，显然不是他的风格。于茂又陆续联系了些人，打探消息、调查路语茗和楚修宁。
    虽然暂时没什么结果，但收购华睿的计划也的确如陶凌说得那样顺利。
    《开盘一小时，华睿股票跌停》、《edgar强势发起收购，华睿不敌》、《隔空对望，谁能逐鹿谁能赢》、《华睿即将成为过去》——这一些列的报道，看得于茂心旷神愉。不只是陶凌，甚至不只是edgar，现在各方都把注意力放在华睿。
    只要华睿一倒，于茂自认为可以利用的力量，钻的空隙也就会多起来。edgar要去打国际市场，他这个影帝也会有用。
    于茂不是路语茗，他上位，更多是靠自己对形势的分析慢慢谋划来的。虽然手段不堪，但他自信自己的分析不会错。其实于茂对话剧已经不感兴趣，这几天他不断做着王者归来的梦，等待自己打到眼前这个小路的那一天。
    于茂在做梦，路语茗却在认认真真地排戏。话剧名叫《喁喁沙漠行》，主角是个学者，在革命期间走遍千山万水，收集各地文化，期望它们不会因为战火而湮灭。男主角稳重、温柔，家国天下在心中，又举重若轻。
    这种性格，路语茗也是第一次挑战。他并不担心角色，但也不搞特殊，每天早到迟退，排练起来比谁都认真积极。不排练的时候，路语茗帮其他角色对台词、和人讨论角色性格、搬运道具，剧组没人不喜欢他，尤其受小姑娘的喜爱。
    排练舞台上，灯光亮起，橙黄的光速找到路语茗身上。路语茗仿佛沐浴在日光中，发梢边缘茸茸一片，睫毛落下的阴影鸦翼一般。路语茗抬起头，瞳眸深处的冰冷层层叠叠散去，露出一点点明亮，路语茗说起台词。
    这是他这场第七次说起同样的台词，却还仿佛第一次一样充满感情。
    他对面的女二号董绮安，尖下巴、大眼睛，皮肤水白细嫩，笑起来眼眉弯弯翘起，会让人觉得像只卡通小狐狸。董绮安不是专业出身，舞台经验不足，难免会出错，尤其是和路语茗对戏时。大家都笑董绮安是在吸引路语茗注意。
    好在第七次，这姑娘终于镇定了，勉强合格地演完这一幕。
    “ok！”裴雪萱满意地挥了下手，“休息下吧。”
    董绮安跑到路语茗面前道歉：“小路对不起。”
    “没关系。”路语茗不太会安慰别人，翘了翘嘴角，打算离开。
    董绮安上了一步：“真的真的，我不是故意的。下次一定好好排练。不过，今天结束之后，你可以帮我分析下一场戏吗？你知道，我其实没什么底子……”
    姑娘眨着大眼睛请求，眼底波光粼粼，动人心扉。
    路语茗退了一步，想了想，委婉拒绝：“抱歉，太晚了不行。有人等我回家吃饭。”
    “咦？”董绮安瞪大眼睛，“是伯父伯母还是兄弟姐妹？难道是……女朋友？”
    路语茗只是翘了翘嘴角，并不言语。董绮安顿时失望，却不像要气馁的样子，张嘴再问：“不能透露一下吗？”
    路语茗只是不动，看着董绮安，没太多表情。
    “就知道会这样！有女朋友告诉我，我又不会说出去。”董绮安嘟起嘴巴，“好啦，那有时间可以求教吗，小，路，老，师？”
    “关于演戏，都可以。”路语茗不变应万变。
    “好吧。”董绮安抓了抓头发，又笑起来，眼底坏坏的，“你答应的哦！”
    董绮安说完，再不纠缠，转身就走。刚好和楚修宁擦肩而过，董绮安立刻止步：“楚少？”
    楚修宁脚步一顿，笑：“你好。”
    董绮安很惊喜，扑上去主动伸出手：“楚少你好，我是董绮安，剧组的女二，你来探班吗？”
    “是啊。我来找小路。”楚修宁只轻轻握了一下，就指了指董绮安身后的路语茗，“失陪了。”
    楚修宁说完，抽出手，礼貌告别，不给董绮安留一点谈话的空隙，就向路语茗走过去。两人眼神交汇，对彼此的意思心领神会，楚修宁扬了扬眉毛，路语茗无奈苦笑。
    正文、第101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