珊瑚顿时羞愤难当,拼了死命地挣扎,只可惜呆子人高马大,一手握住她的腰,一手扶住她的后颈,珊瑚两只手扑棱着根本使不上劲儿,直至精疲力尽,只能任由呆子尽情采撷。
呆子久久不愿离开,直等到怀里的人喘着粗气有些软了脚半靠在自己身上时,这才不舍地放开来。
“我没有娶过妻子,也没打算回京,你不离开杨沙村,那我也不打算离开,若有幸,执子手,相望直白首。”说完这话,呆子的脸很可疑地红了红,珊瑚却愣住了。
珊瑚一愣,脸上一下红透了,呆子这是在跟她……说情话?
“可是……舅妈说你跟她订过亲……还有你的通房侍妾大丫头……”想起下午林婉宜说的,珊瑚鼻头委屈得有些发酸。
呆子见珊瑚听得进去自己的话,这会子也靠在怀里没有推开自己,叹了口气,耐心地解释:“林二小姐是圣上赐婚,但有个前提,只说我要是能凯旋而归,便可取得林丞相家的女儿为妻,当时我爷爷是希望我能娶林家小姐,于是我也没拒绝,领了旨便出征了,只是那是也只说的林家,从不知道要娶的是林家的哪位小姐,所以你舅母的事情,我是不知的。这场仗一打便是四年,出征第二年我爷爷年迈西去,我也没法回去看他,只能托了好友帮我将爷爷厚葬了。”
难得呆子愿意说这么多,珊瑚便也安静地听,心疼不已。
“那你爹娘呢?”
“我爹早年便英逝了,我娘伤心过度,也跟着去了。”呆子说话的时候声音低低的,依旧是一贯的声调,声音中也并无颤抖哽咽,可珊瑚与他紧贴在一起,却似乎感受到了他的隐藏极深的哀伤,伸出手来摸摸呆子的手,以示安慰。
感受到珊瑚有些低落的情绪,呆子话锋一转,绕到了另一件事情上。
“至于你说的……通房侍妾,十四岁时家中便帮我选好了人,但我十五便出征伐战,在家里的时候一向少,跟她们见面更是不多,爷爷走的那年,江山易主,天翻地覆,我让好友将爷爷厚葬时,也让他将家中的一些奴仆女眷另外安置了,现在家中也只剩下几个年纪大的老人看管着,现在他们也都以为我死了……我不会再回去的,便让他们以为我死了罢。”
珊瑚低低地埋着头,呆子开始有些慌。
都解释到这个地步了,若再是不愿意,呆子也不知该怎么办了。
正心焦着,哪知珊瑚忽然伸出手,一把抱住呆子。
原是因为出征沙场才一身的伤,并不是因为他是土匪;原是因为自小养尊处优才什么活儿都不会干,并不是他傻;原是因为过往太过伤痛才总搪塞说忘记,并不是不愿意说;原是因为难以启齿才不说话,并不是性子不好不理睬人……
珊瑚忽然抱着呆子嚎啕大哭起来,直哭得呆子的肩头都湿了一大块,才抽抽噎噎着离开。
“这个,”珊瑚从枕头下抽出那块凉凉的铁,“是救你上来那会儿你身上戴的。”
呆子看了一眼,“我以为丢了。”
说着将那东西放回珊瑚手中,“这东西,往后便给你罢。”
“这是个啥东西?”珊瑚抬头问她,鼻子眼睛都红红肿肿,脸上的泪痕也还未干。
呆子怜惜地用手帮她拭去,“护身符。”
“那我往后叫你戴渊么?”
“叫我子期罢,家里人都这么叫。”
珊瑚脸一红,“好。”
家里人,真好。
第95章
日子就定在八月十五。
小半月的时间,准备有些匆忙,可上龙王庙问了两回,都说这日子最好,珊瑚娘也不耽搁,着手就准备了起来。
这回跟珍珠那回不一样。
珊瑚娘这下是又嫁女儿又娶媳妇儿,呆子是家里人,一切都要珊瑚娘来做准备,呆子啥都没有,好在珊瑚奶奶留了这么个宅子给她,就当成是两人成亲的新房,往后也就住在这儿了。
珊瑚娘本想着,也就是个礼,反正呆子珊瑚都是自家儿女,请人来,热热闹闹地吃顿饭便是了,其他的东西倒是能省则省,毕竟家里也实在不宽裕。哪知道东西说来便来,珊瑚娘是又意外又惊喜。
就像成亲前一天晚上,珊瑚娘翻箱倒柜地将自己当初嫁人时候穿的红衣裳拿了出来,想让珊瑚就着这个穿,反正也就穿这一次,女儿继承娘亲的嫁衣裳也不是没有。却不料舅婆拿着件崭新的红袍,登门来。
“我现在是瞧不见啥东西了,只能趁着白天日头好那会儿动动针线,这一件儿做了小四个月了,珊瑚你来试试,看看合身不合身?”舅婆拿出包裹里的衣裳,轻轻一抖,长裙艳红绣金线,鸳鸯盖头凤凰衫,在珊瑚娘看来,可真真是天仙儿才能穿得上的!
“这……三妗子,这……这是你做的?”珊瑚娘一下有些反应不过来,说话带着抖还结结巴巴的。
“好看不?”舅婆王氏一脸的得意,这衣裳是真撑得起场面的,拿了王都让人送回来的布,手摸上去跟水似的,又滑又柔,也不知道是什么做的给做出这样的东西,跟她们身上穿的粗布衣裳可是天差地别。
“好看!”珊瑚娘不禁赞叹,拉过红绸子的手有些抖,“咋能做的这么好看的……”
舅婆半仰着脸介绍,“这块布是大都从京城让人给我捎回来的,就是太红了,我也穿不得,就直让给珊瑚当新衣裳了,前儿不是你家珍珠也嫁人了么?我不是怕她瞧见了也眼红?可我就这一块,多了没有,做俩人也不够用啊!我就给存下来,前儿我跟大丫头说过,指定是忘了!”王氏说着,往外看了眼还在院子里忙活的珊瑚。
“你瞧这金线,也是大都让人送过来的,我开始瞧着挺多,没想到绣起来还挺费的,后来那盖头我就改成彩线了。”舅婆说着,翻出块绣了七彩鸳鸯的红巾子上头鸳鸯交颈,绣得栩栩如生。
“我也没找珊瑚量量,就着那块布全给做了,我看着宽了点儿……”王氏拿起衣裳左看右看,还是觉得宽了太多了,从底下抽出条红绫子,道,“这头还有条腰带,要是太宽了往腰身上系上就是了,你瞧,上头哦还多绣了喜字儿,看着喜庆!”
珊瑚娘接过那条用金线绣了一排“囍”的腰带,忽然掉起泪来。
“这孩子自小跟着我们也没过过啥好日子,家里的活儿下地的活儿下海的活儿都干了,跟小子似的,这回成亲,家里也是前两月让珍珠给折腾得实在没钱了,只能委屈珊瑚,也没法儿准备啥……”珊瑚娘一时哽咽,也说不出话来。
王氏拍拍她的手,见珊瑚晾完衣裳要进来,赶紧提醒着让擦了眼泪,珊瑚进屋时,王氏招呼着赶快过来试试衣裳。
这一夜王氏也没多呆,第二日要早起,该让珊瑚早睡的。
珊瑚躺在炕上,翻来覆去了许久,始终没睡着,索性睁了眼,坐在炕头的窗前,看着圆月在院子里洒满了一地的银辉,心头的感慨不言而喻。摸着床头叠得整齐的嫁衣,依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抚了抚那水滑的绸缎面子,心里软得成了这绸面。
这半个月呆子没住在家里,老规矩说着,成亲前双方不能见面,见了面怕不吉利,于是从日子定下来那日起,呆子便去老屋住了。珊瑚是要待嫁的人,也不能乱跑,每日就待在家里帮着做些不太粗重的活儿,要嫁人了,不得将养这么?带着一双粗手去嫁人,不是给娘家丢人么?
珊瑚娘虽家贫,可该计较的一样也没落下,三天两头地给提醒着。
珊瑚想着这些,在炕上又翻了好一阵,焦躁的心终究敌不过疲乏,渐渐地睡了过去。
第二日天还没亮,珊瑚娘便跑来将珊瑚叫醒,珊瑚这头还晕晕乎乎的,珊瑚娘让赶紧洗脸,王氏已经到了,要来帮珊瑚开脸了。
一听王氏都过来了,珊瑚一下精神了过来,洗净刷白了乖乖坐在屋里等着王氏吃了鸡蛋汤,手里拿着粉线,笑呵呵地进屋来。
让娘家长辈开脸梳头,是姑娘家出嫁的荣誉。
年纪越长,给新嫁娘开面梳头便更吉利,王氏夫妇俩已经是六十好几的人,在杨沙村已经算是年纪最长的人了。王氏虽是珊瑚娘这边儿的长辈,可珊瑚爹这边儿的长辈也早没几个了,有也是住的远远儿的多年没走动,珊瑚爹不介意让王氏来帮忙,王氏自然也是极乐意来沾沾喜气的。
敷面开脸,等珊瑚龇牙咧嘴地开完了脸,天已经亮了起来,林婉宜也蹦跶着进了屋,左看右看觉得新奇。
没一会儿,绿翠也来瞧热闹,还带了荷花捎来的一块绣得精致的门帘子。
“荷花姐说她就不过来了,这块门帘儿是她让我带来的,上头绣的并蒂莲可是真漂亮,我看了都想求着她也给我一块呢!”绿翠将东西放下,语速有些快,看起来也很高兴的样子。
“那你就赶快嫁人,嫁了人别说荷花姐,我也给你绣一块!”珊瑚笑着打趣儿,知道荷花的意思,成亲的时候寡妇休妻总是被人觉着不吉利,是以昨晚刘寡妇就拿了一对虎头鞋,今儿她是不能露面的。荷花既是被人休回了家,现在孩子也没了,实在不吉利,只能托了绿翠把东西送过来。
绿翠在这里笑闹了一阵,时间也不多了,只出门去,说先过去姐姐哪儿看一下。
这头屋里还好几人,珊瑚娘让珊瑚先换上衣裳,待会子脸上画了东西再穿怕是要花了脸。
“啊这个!”林婉宜一见着炕上摊开摆好的嫁衣,便又开始自顾自地嘀嘀咕咕起来:“我的那件好像大点,可是没这个漂亮……”
“咋会!大都不是说,你们成亲那会儿是皇太后赏的凤冠霞帔么?皇太后赏的哪儿能不好看?”王氏看着自家儿媳妇儿,越看越觉着讨喜。
“真的!”林婉宜还想解释证明,可忽然想到什么,一下觉着没必要,便也不再往下说了,坐在炕沿上看她们给珊瑚梳头上妆,直坐到听见外头鞭炮声大响,欢蹦乱跳地又跑了出去。
换好了衣裳,珊瑚便一直静静地坐着任由双福娘给自己上粉画眉,尽力忍着想要掉眼泪的冲动。
看着珊瑚娘,和一早就过来帮忙的双福娘跟王氏,珊瑚忍不住一次又一次地酸了鼻头。
这样有着家人忙前忙后,关切着自己,还有炕上放着的那件大红衣裳,这是珊瑚活了两世不敢想的。
珊瑚娘站在一旁,拉着珊瑚的手交代着待会子就有人来接她,去了老屋,那儿便算是珊瑚的新家了。
“你也是个伶俐的,我再说多倒显得啰嗦了。就是你没有公婆侍奉,呆子也是个不多话的,我这虽说是把你嫁了出去,但也就是老屋和这头,没啥!想家了就回来,回来吃饭也成。”珊瑚娘简单说了几句,倒是半点不放心也没有,只觉着孩子就是换了个屋子住,嫁给呆子,她不操心。
珊瑚鼻头更是酸了一些,倒不是因为要离家了,只是这样的关怀实在让人心暖,心暖得让人忍不住要掉泪。
双福娘跟王氏也劝告着,大致说的就是珊瑚这脾性,嫁出门了确实是不用操心的,更何况嫁的还是自家呆子,呆子虽不怎么爱说话,可护犊子却是出了名的,等珊瑚成了自家媳妇儿,可不更是放在心尖儿上供着疼着?
珊瑚没有开口,生怕一出声就要哭出来,只抿着唇点头。
窗外头,珊瑚爹正在院子里来回慢踱步,时快时慢的,三不五时地又呵斥两声在院子里跑得欢畅的铁树和小栓,看起来脸色如常,一双眼却时不时地往珊瑚的窗口瞟,看起来有些焦躁。
直至他们把自己打扮好了,让自己坐在屋里等着,珊瑚终于忍不住,怕花了妆,拿着巾子垫在眼睛下头好一阵哭,等到外头第二阵鞭炮响动,珊瑚才赶紧止了泪,再往之前林婉宜带来的黄铜镜子一瞧,一双眼已经红肿的不成样子,即使用了巾子枕着,眼睛周围铺得厚白的粉和胭脂也都混淆了起来,跟泪水混在一起跟搅红泥似的,珊瑚一看急了,拿起桌上的脂粉一阵乱扑,美娇娘没出现,倒成了只大花猫。
林婉宜是进来告诉珊瑚花轿到门口了的,哪知这一进来见着珊瑚面就笑得肠子打结,珊瑚急得满头大汗,伸手一擦更是混成一团,林婉宜好容易笑够了,看着外头双福娘就要进门来了,赶紧先让珊瑚把盖头给盖上,先上了花轿再说。
珊瑚遮上盖头还是忧郁,村儿里人嫁闺女儿,男方大多找了只牛或者驴来把新娘子驮回家,路上要有风,轻轻一吹,稍不注意盖头就得被掀开了去。珊瑚小时候就跟在娶亲的队伍后头看了好多回新娘子,也是这么知道新娘子都是要抹粉擦胭脂,打扮得漂漂亮亮出门的,只是前世无人疼惜,背了几件衣裳自己就上了杜家的门,今世终于能坐上一回牛驴嫁人了,还想着能好看着出嫁,这回可好,这要是被风吹了可咋办?
“外头有风么?”珊瑚出门的时候问了这一句。
“啥风啊?啥风也吹不倒你这大花轿子了!”双福娘笑得欢喜,见着珊瑚出嫁,跟自家嫁女儿似的,满脸的红光,更何况这呆子也是,真行!村儿里人嫁女儿娶媳妇儿,还从没见过用大花轿子接人的!
珊瑚听得一懵,什么大花轿子?
初秋的风,轻轻柔柔的,出院门的时候,珊瑚借着风掀起的一角,瞟到了那顶红底黄花的大轿子,珊瑚心里就剩一句话:真气派!
林婉宜在她上轿前偷偷地耳语了一声:“我把妆奁盒带着,等入了洞房我再偷偷溜进去给你补妆。”
珊瑚心下稍定,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坐进轿子里,珊瑚也不敢随意乱动,从未坐过这种玩意儿,只觉着有些摇摇晃晃,屁股底下的坐垫子倒是软乎,这样坐着还挺舒服的。
活了两世的人,总归是更信那些个神神鬼鬼的东西,吉利要紧,就是好奇得很,珊瑚也不敢随意掀开盖头来看,只怕招惹了不吉利。
外头喜悦喧天,出门的时候还听着一阵鞭炮响,珊瑚知道这就是娘家送走女儿的最后一程,从今往后,女儿便是别人家的人了,即便是出门让人叫着,名字前头也要冠上夫家的姓氏。又想起出门前珊瑚娘说的一番话,忍不住又掉了几滴眼泪。
村子不大,迎亲队伍绕着村子走了一遭,等到了老宅时,也快到了正午。
呆子身着红袍,身长玉立于门前,整个人看起来精神抖擞,一脸的笑模样。
王都站在身后,少见他这样的表情,先是讶异,却也一下便释怀了,看来小侯爷这回,也是真的入了心了。
正想着,林婉宜晒红着一张小脸从轿子后头窜了出来,跟着迎亲队伍走了一上午,任凭丫鬟在一旁劝说,非要走完这一遭不可,这会子晒得满脸通红,还兴奋地朝着王都挥手。
王都无奈地摇头,要遇上了这劫,任凭谁都是一样的。
见着轿子到了,二黑便点了鞭炮,噼里啪啦地响了好一阵儿,待到轿子放下停稳,侍从便从呆子后头出来,手捧着缠了红花的弓箭,让呆子射轿门。
呆子拿过这把用了无数次的弓,竟有些手抖,第一次,激动得无法自抑,第一次对自己神乎其技的弓箭术产生怀疑,生怕一个不稳往轿子里头射了去,尽管这箭压根儿就没箭头,上头还包了厚厚的一层红色棉布团成个球。
上箭拉弓,三指一松,轻轻松松地将箭直往轿门上“咚”地一声敲得响亮。
在一阵叫好声中,双福娘红光满面地将打起帘子,将珊瑚扶了出来,递过一条绑了红花的大红绸子让珊瑚牵着,另一头便递给了呆子。
双福娘在一旁扶着珊瑚,见着眼前的火盆,轻声交代了,“前头有个火盆子,待会子左脚先跨。”
珊瑚闻言一抖,火盆!
双福娘倒是知道她怕火,还未解释,便听得一旁有人大着嗓子叫:
“火盆跨——前事俱放下——”
前世……前事……俱放下——
珊瑚顺着手上的红绸子,看到另一端紧紧抓着绸子的厚实的手,心中豁然。
从盖头下看去,所谓火盆,便是个黄铜盆子,上头均是燃得通红的碳,并没有直起的火舌,也没有唬人的熊熊烈焰。
珊瑚咽了咽口水,左腿那处还在隐隐作痛。
前世俱——放下。
第5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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