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谨恂处理完公务,打发完所有的人,放下手里的毛笔,一个人对着窗外发呆,这样的天气,关上窗户化冰,也比开着它好:“她去看过了。”
白公公急忙恭敬的道:“回皇上,看过了。”说完觉得不太妥当,加了一句:“听说,聊得很愉快。”
元谨恂闻言,冷哼一声。什么叫愉快
白公公吓的立即噤声。
过了一会,元谨恂慢悠悠的吐出一口气:“没有虐待云妃?”
白公公闻言,赶紧补救道:“回皇上,没有。”才第一天,谁会虐待她?就算虐待了,也不会让娘娘看到。
元谨恂安静了好一会,仿佛自言自语又仿佛是在询问:“你说……她去找云妃谈什么?”
能谈什么?“……”白公公发现他竟然真不知道,顿时惊恐万分:“要不,奴才去找叶嬷嬷问问?”
元谨恂没有理会身边的声音,收回视线,拿起笔,铺开一张崭新的宣纸,一首怨念颇深的《优思》跃然纸上。
白公公看着皇上凌厉的笔触,下笔如刀的力道,一首‘闺怨’生生写的要掐死让其优思的主人。
白公公不禁在心里叹口气,这,或许就是皇上赢不了夜相的原因所在,不过何必要赢……
元谨恂心情烦闷的扔下笔,起身。
白公公立即准备迎驾:“皇上要去练兵场?”一般这个时间是要去逛一圈。
元谨恂脚步一顿?
白公公心里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说错了?眼神闪烁的快速补救道:“回……回皇上,储秀宫的花开的不错,今天一早御花园那里又搬去了几样新品种,都是皇上喜爱的花种,皇上要不要去看看?”
元谨恂待了一下,心情不高的抬步。
白公公欣喜若狂,猜对了!“皇上,您的华盖。”
元谨恂到的时候,林逸衣正弯身在院子里贴花,这些年无聊的时候她也学会了很多闺阁小姐喜欢的小玩意,香饼、香料都能信手拈来,自己做的用着也更细腻、精巧,不单能用在脸上,林逸衣觉得都要能吃了,比之掌勺的也不差。
林逸衣放下剪好的花朵,放在敏心捧着的篮子里,抬起头,看见了不知何时站在那里的男人,礼貌的一笑:“来了,吃晚饭了吗?”
元谨恂微微晃神,盛开的娇花,繁华树荫中,浅浅而笑的她,就如宫中最近对她的评价,不美艳,不出彩,但此时此刻偏偏就是足够让你驻足,长发垂落,沾了一片花叶。
目光移开,元谨恂看向她篮子里盛放的刚好的花,就如她的人,不管什么品种什么样子,均是开的刚刚好的形状,莫名的元谨恂觉得过于炎热的太阳,现在仿佛因为眼前的人也刚刚好:“随意。”
林逸衣心想,是吃喽。用一副天下唯我独尊的姿态商量吃顿饭否?他也有雅兴:“貌似有些理解,为什么我会让她们如临大敌了。”
元谨恂突然看向她:“很好笑!不过是些小事,等你离开一切又会恢复原样,何来的纠结!”
林逸衣嗅嗅新选中的花,头上的纸伞立即遮起一片阴影:“坐好了,送你一块。”
元谨恂闻言,刚刚跃起的气焰渐渐平复:“不要加百合香。”
林逸衣点点头,没有问为什么,但:“趣儿不讨厌百合香。”
“夜正也不讨厌。”元谨恂慢悠悠的开口,看着围绕在林逸衣身边姹紫嫣红的话,有些想孩子们了:“过些日子让元自谦回来住两天。”
元自谦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恩。”林逸衣剪下一朵串红,串红取色最佳:“他最近挺闹腾,回来的时候先让人教教规矩,面对坏了国寺的声誉。”
元谨恂点点头,鬼使神差的开口:“夜衡政今天早朝弹劾了王文书,估计是恼了。”
林逸衣淡淡一笑,不比手里新选中的锦带花好看:“谁遇到这事不恼火,他又不是圣人。”
元谨恂漠然的低下头:“……”掐了一朵串红,染了整个拇指的红色。
白公公立即递上金黄的锦帕。
元谨恂没有接。
林逸衣见了,想了想,把手里淡粉色,在角落里绣着花纹的丝帕递过去。
元谨恂看了一眼接过来,擦掉了手上的颜色,随手扔在白公公托起的盘子里,又被迅速运下去。
林逸衣看着没说什么,这个男人就像这个男人自己说的一样完美,完美的甚至不允许让人诋毁他的成全错了,他的选择会让自己的女人不高兴:“你要是觉得热了,就去房间里呆着,我去厨房看看。”
元谨恂身体顿时紧绷,继而僵硬的点点头:“小心点,这里的灶台都是御膳房的下人用惯的。”
林逸衣摘下剪花的围裙,刚要转身就听到门口传来热闹的骚动。
“父皇,父皇!心儿知道你在里面!父皇!我是心儿,父皇快出来陪我去看鱼啦!
你们这些该死的奴才,还敢拦着我!等我父皇出来,看本公主让父皇收拾你们!姐姐,你别拉着我呀,父皇——”
林逸衣看向元谨恂:“到是精神比家里那三个还活泼,我先去厨房,你过去看看吧。”
白公公竖起身上所有的毫毛也无法感觉出皇上先的情绪,但又皇后娘娘肯去亲自下厨在前面垫着,应该……不会……有问题吧……
元谨恂转身。
不远处,金黄的华盖立即上千,拥簇着身穿锦袍的男子大步向前。
元自心看到父皇的一刻,明亮的眼睛立即闪耀出璀璨的亮光,飞一般的要向父皇冲去,虽然半路又被两个不懂颜色的东西拦下来。
但是在父皇走出储秀宫的台阶时,元自心小小的身体冲破奶娘的封锁,跳到了父皇怀里:“父皇,女儿好想你。”说着毛茸茸的小脑袋靠在父皇肩上,小脸上都是撒娇时甜蜜、骄傲的微笑。
元自染见了,心里一阵羡慕,也想学着妹妹的样子亲近父皇,但年龄不合适。
元自染稳重的福身,恭敬的请安:“女儿见过父皇,父皇万岁。”
元谨恂面色未动,大手揽住了元自心防止她从身上掉下来,不似责怪但面容胜似责怪:“不是说了不准任何人靠近这里,你们两个怎么过来的!?”
元自心小小的心灵一颤。
跟在两位公主身后的宫人们有苦说不出的当即跪下,请罪。
元自心其实也挺怕皇上的,但父皇从来没有打过她,平日只是凶了点,如果她不腆着脸上的话,父皇不会看到她怎么办。
元自心的小手抓着父皇的已经,小声的怯怯开口:“父皇别凶吗,是女儿正在跟姐姐在院子里玩,看到父皇的仪仗从外面经过,就拉着姐姐追来了,女儿已经好久没有见过父皇了,心儿好想父皇的。”
说完嘟着小嘴,可怜兮兮的看着她高大威猛、无所不能的父皇。
元自染殷切的看着父皇,神色孺慕,母妃正在和沈贵人她们歇着,她在殿里照顾小妹妹们,谁知道心儿突然要回来取东西,她没办法,只能跟了过来,凑巧便看到父皇进了储秀宫。
于是……
元谨恂把元自心放下来,蹲下身,精致华贵的下摆,落在石板路上庄严、神圣:“下次不可以这样莽撞,看看你刚才的样子,吵闹出那么大动静,回去沈贵人也饶不了你。”
☆、187
元自心苦恼的嘟嘟嘴,继而期待的看着父皇:“父皇会救宝宝的……”她是父皇最疼爱的女儿,身上有父皇赐予的唯一龙纹佩,虽然娘从来不让她带。
元谨恂微微叹口气:“朕尽量。”
元自心闻言明亮的大眼睛闪闪发亮,娘一定会很开心的。
元自染乖巧的在一旁看着,目光如其母亲一般温温柔柔的落在妹妹身上,周身散发着对妹妹宠溺无奈的包容。
她不嫉妒,因为她与父皇、母后有更多比自心珍贵的回忆,比如现在与那时候父皇的笑不一样,周身散发的慈祥不一样,那时候父皇高了,还曾把她们举国头顶,带着他们追着母后在滑冰场上肆意的笑。
母后……
元谨恂要把自心交给她的奶娘。
元自心仗着自己小,害怕又渴望的试探的揽住父皇的脖子:不去,要父皇抱。
“听话,父皇今天还有事,改天去看你。”
不要!不要!父皇果然疼她呢,看吧,她缠着父皇,父皇都没有生气呢,娘说的话果然都是骗她的,父皇怎么舍得斥责她吗。
元自心摸摸胸口,娘为她雕刻的小一号的龙纹配,鼓起勇气孩子气的嘟着嘴:“父皇要去里面见那个老姨姨吗?”
妄图接手公主的两位宫人闻言,吓的生生止住手,惊恐的盯着不远处的土地,目光不敢寸移。
元谨恂愣了一下,继而神色自然的抱着女儿坐下,示意阿白给大公主赐座:“心儿觉得里面的娘娘老吗?”为了避免相看无语,一时半会她也不会从厨房出来,
元自心立即火急火燎的开口:“跟娘比老多了!还没有娘漂亮,父皇为什么要舍近求远的见她吗。”
元谨恂含笑的拍拍大声抱怨的女儿:“朕的心儿都会用成语了,沈贵人当赏。”
元自心立即开心的拍手:“真的?!”娘若知道一定很高兴她被父皇喜欢了。
元自染安静的喝口茶,不觉得心儿的话有任何不妥,她们是圣国的国主,是母亲口中除了父皇外最尊贵的人:“回父皇,心儿妹妹今天还给娇儿妹妹带了礼物呢,越来越懂事了,父皇应该重赏妹妹。”
元谨恂认真的点点头。
元自心开心的不得了:“谢谢父皇,谢谢皇姐。父皇,那您是不是要跟心儿回水榭小楼玩。”
元谨恂看着还未长大的女儿,想到了流着口水还傻乎乎的趣儿,其实即便她长到跟心儿一样,也不会有心儿这样活泼锐利。
说好听了是性格如此,说难听了是在林宅那样的环境里能养出多大格局的丫头,性格讨喜已经是不错了,别跟林逸衣一样被养出一身铜臭还沾沾自喜便是幸事。
“父皇……”
元谨恂看着女儿:“父皇也比你娘老很多,你不觉得父皇跟那位老姨姨的年龄最相近?或许我跟她在一起,她起来就不老了,反而是你母亲过于年轻?”
元自心不懂,但眼里莫名的聚集了大量的泪水:“心儿的娘不年轻,父皇不要抛弃心儿的娘,娘跟父皇在一起很好,很好……心儿再也不说姨姨老了……再也不说了……”
元自信想忍者眼泪,但是眼泪还是一颗颗的往下掉,她好害怕,好害怕,刚才她似乎做了一件会让父皇很不开心的事,她不要父皇嫌弃母亲年轻,不要父皇不要母亲,不要……
元谨恂叹口气,接过白公公递上柔软手帕,为女儿擦擦眼泪,看着心儿忍者眼泪不敢留的样子,元谨恂不知道为什么想到了林逸衣面对三个孩子时的样子。
元谨恂想或许他不是输给了所谓的爱情,只是输给了现实。
“父皇……”
元谨恂揉揉女儿额前的细软的乌发,笑容宁静安详,虽不见多么慈爱的欢愉,但这些孩子依旧是他的血脉,是与之相连的爱女,无论是笑容恬静的自染还是活泼好动的心儿,都是他羽翼下不可分割的责任,哪怕是林逸衣想伤害她们也不可以。
“别哭了,我们心儿要不漂亮了,听话,先跟奶娘回去,过两天,父皇去看你们扑蝶。”、
元自染、元自心立即惊喜的看向父皇。
元谨恂郑重的点点头。
“太好了!”
元谨恂回到储秀宫已经很晚,进门的时候,林逸衣正在指挥宫人摆盘,复杂些的菜色则是亲自操刀。
一桌色香味俱全,看着便让人食指大动的晚宴,一个他心中有分量,举止行为甚得他心的女人。
元谨恂莫名觉得落日的晚霞如此刺眼,遮住眼前的眼光,静了一会,再去看,那只自顾自坐在位置上已经开吃的人身后‘站着’两个太阳一般:“瞎眼了。”
林逸衣停下碗筷:“怎么了?晒久了?”这话说的人都不信,那么大的遮阳盖,估计为了皇上已经做出了仿紫外线的能力。
“好像是。”元谨恂步伐稳健的走进来,三四个小太监立即上前服侍皇上净面更衣,就餐。
第27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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