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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节

    ☆、蟹煲
    她的脸颊、鼻尖冻得通红,眼睛因为闭得太用力都有伪鱼尾纹了,五官皱在一起,丑得半死。
    宁珩眯了眯眼睛,并没有把雪球扔在她脸上,身子一压,头顺势一偏,吻上了姜百万早已冻得冰凉的双唇。
    在姜百万的幻想世界里,初吻应该在一个明媚的春天,万物复苏,鸟语花香,她长裙飘飘,对方即便不是黑色燕尾服也得西装革履,风度翩翩地执起她的手,含情脉脉地问“我可以吻你吗”,在征得她羞涩的同意后,抬起她的下巴,轻柔地吻一下。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她狼狈地倒在雪地里,头发一团乱糟糟,刘海还湿淋淋的,手脚完全冻僵,连嘴唇都冻得发紫、失去知觉。吻她的宁珩纵然也是西装革履,可他的唇也冷,手也冷,除了身上一直以来的沉香乌木气息让人沉醉外,一点都不浪漫!
    就在她一慌神力气全无的时候,他把她的双手包裹在手心里,唇依旧冷,可她能感觉到他的轻柔,他皮衣翻领上的皮草磨蹭着她的下巴,痒痒的,搞得她连呼吸都忘了。(注:文中提及“皮草”都为仿皮草,并非真的动物毛皮)
    “姜百万,你还不明白我让你去御通制药的‘私心’吗?”他的额头抵着她的,低声问,声音该死的低沉好听。
    这算是什么表白!
    “你……”姜百万咬住下唇,眼底一热,“卑鄙!”
    “你屡次拒绝我的提议,我是迫不得已才……”宁珩顿了一下,凑近她的耳朵,“色.诱。”
    姜百万心里奔腾过一群草泥马,想:其实对付我很简单,直接说一个月工资翻十倍不就好了,还用得着出卖色相?!
    “起来,你很重,我快被你压死了。”被色.诱了的姜百万无情无义地说。
    宁珩仿佛没听见,挪都不挪一下,“我像你这么高的时候,还不到120斤。”
    “谁120斤!”
    “抱歉,我说错了。你是‘120多斤’。”宁珩加重了后面几个字的读音。
    “你才120多斤!”
    “非也,我比你重很多。”
    “你……你干嘛亲我!”
    “你说呢?”
    他这么一问,姜百万都不敢回答了。
    宁珩制住她的手,仿佛要看进她心底去,“姜百万,你就是个傻子,胆小鬼。或者,你以为我跟阮豪是同一类人,仅出于对美色的垂涎,就想一亲芳泽?再说,‘美色’这个词跟你能沾上几厘米的边?”
    卧槽,真想杀了他!!
    “我……我不知道你说什么!”姜百万完全无反击之力,扭动着挣扎起来,身下的雪被压得成了冰坨坨,糊烂一堆,寒彻心扉。宁珩放开她,她一把推开他就爬了起来,还没站稳,脚下一滑,摔了个“老太太钻被窝”,许是太紧张,她急着想站起来的结果就是屡次爬起屡次滑倒,四脚朝天摔、狗吃屎摔,飞身铲球摔……配上点音乐,别人还以为她在跳那种满地爬的街舞——
    摔足一百八十圈,摔出美味摔出鲜!
    刚刚被粗暴推开的宁珩坐在一旁的雪地里看着她艰难地和平衡感做斗争,当她不受控制地又要摔在他身边时,他终于伸出友谊之手接住她并抱她入怀,还颇为邪恶地说了一句:“你是在诠释‘在哪里跌倒,就爬起来继续跌’这句话。”
    “跌你个大头鬼啊呜……”姜百万双眼再次瞪大,宁珩那个混蛋刚才色.诱她一次还不够,现在竟敢第二次吻住她的唇,而且比刚才还强势凶狠,右手紧紧按着她的后脑勺不让她后退,左手则揽着她的腰,让她的上身紧紧贴着他的身子,双手使不上劲,只能紧紧揪着他的领子,都快把领子上毛绒绒的皮草扯下来了。
    亲了又亲!这个混蛋加大色.狼!
    危急中,姜百万使出第九套广播体操挣开了宁珩,翻滚到一边。
    几乎摔得皮青脸肿、这会儿嘴唇又好像有点肿的姜百万愤恨地攀着墙站起来,喘个不停,屁股也疼,胳膊也疼,脚踝也疼,那一阵摔啊,像遭了天谴似的。
    “你!你不会有好下场的!”她指着宁珩义愤填膺。
    “这么诅咒我,对你的未来没有好处。”
    “诅咒你怎么了?!”
    “谋杀亲夫。”宁珩很轻松就站起来了,掸几下身上的冰渣,看向她,不容拒绝地说:“下周一,御通制药人力资源部报到。”
    “我不去!”
    “工资是达通转正后的两倍。”
    姜百万倒吸一口气,回头看他,“我……我考虑一下。”
    宁珩笑了,唇角弧度勾人,“我就当你答应了。”
    电梯里,姜百万揉了揉下唇,心里七上八下的,宁珩的脸一直飘动在她的眼前,让她没办法专心思考自己接下来的命运。宁珩似乎是因为喜欢她,才让她去御通制药当空降兵的。去?感觉羊入虎口;不去?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唉,在达通呆了三个月,跟宁一俭没见过几次面不说,似乎还勾搭上了宁一俭的小叔宁珩,这关系乱的,她百年之后,该怎么对淼淼解释这段插曲?
    怀着对自己深深的鄙夷,姜百万回到办公室收拾自己桌上的东西。林俪的眼睛还是红的,离开达通似乎真的让她很难过。姜百万心想,还好她也一块儿被炒鱿鱼了,否则林俪不知道得多记恨自己。这时,林俪抬眼看着她,她忙装作也很难过的样子。
    “你有什么打算?”林俪问。
    “再找工作喽,我是不想读博了。”姜百万满怀心事地说,她爸爸又再次不知所踪,没问家里要钱已经很好了,妈妈今年就要退休,微薄的退休金还得支付房贷。如果自己去御通制药时工资真能像宁珩说的那般高,那么扣除房贷,她和妈妈一个月还有六、七千元的生活费,很小康了。
    林俪叹口气,低声下气地说:“你有什么好的工作机会,别忘了知会我一声,可以么?”
    除非我不想活了,否则绝对不会再跟你共事!姜百万心想,表面上敷衍着点点头。
    在大家看似是挽留的目光中,她和林俪抱着一箱东西离开了达通,林俪再次落下了不知道是不是真心的眼泪,而姜百万望着写字楼后面那条小巷子里传统茯苓糕、爆炒田螺和酱猪蹄的招牌,留下依依不舍的口水几滴,毅然决然地拐进去买了一份酱猪蹄,才挤上回家的公交车。
    节后第一天就被赶回家的姜百万当晚约了细胖子出来吃饭,细胖子追男神江醉墨之路似乎遇到了些阻碍,现在也烦心得要命。两个失意女子点了一个超大份蟹煲外加几串烤羊排,边喝热桂花米酒边吃。
    所谓“失意女子”的说法没一会儿就遭到了细胖子的反对,“什么鬼?你这哪是失意啊,分明是秀恩爱好吧?你喜欢的那个什么啸刚有女朋友不久,你就被霸道厂长索爱,这是丢了芝麻捡西瓜的大好事。早就告诉你那个宁总喜欢你了,你就是不信,非要人家对你‘施暴’,你才意识到,他说什么来着?哦!‘谋杀亲夫’——我的天!他这是求婚么?”
    “你不懂其中刀山火海一般的煎熬啊……”姜百万摇摇头,在蟹煲底下翻出了几块土豆。
    “算了吧,我还不清楚吗?你一直告诉自己不可能喜欢他,其实他的一举一动早让你心猿意马。”细胖子不以为然,“他先后强吻你两次,你抽他没有?你想想,换做别人,比如你以前的部门经理,或者附近出没的流浪汉,你会不会报警?”
    姜百万吓得土豆没夹稳,掉在了桌面上,以前阮豪拍一下她的背,她都觉得别扭,现在宁珩都已经亲她了,她竟然没想过要拿平底锅狠狠拍他的脸。支支吾吾了半天,她勉强找到个理由:“可能是……因为长相?”
    “也对,上次他送你回来时我惊鸿一瞥,真心帅,跟我家醉墨不相上下了都,就是帅的风格不太一样。”细胖子举着羊排,毫无节操地说,“根据个人经验,只有十足把握对方不会报警,才会干出这样的事。”
    姜百万掰开一个蟹壳,“是我看起来太软弱么?”
    “你也喜欢上他了吧……”细胖子笑得十分奸邪。
    “怎、怎、怎么可能!”姜百万错愕地瞪大眼睛,手心紧张得出了汗,不知道是被半只螃蟹烫的,还是做贼心虚。
    “不然呢?你还喜欢那个什么啸?”
    “庄寄啸。”
    “好,庄寄啸。他都有女朋友了,你要当小三?”
    姜百万赶紧摇头。
    “那不就是了?来,干杯!”细细举杯,杯中米酒散发着一股甜香,“你一直想对那什么啸死心,现在机会来了,你喜欢上了宁珩,终于不再受制于什么啸。”
    “庄寄啸!!”姜百万怒拍桌子。
    “哎哟,不是你的男主角,我不需要记住名字。”细胖子捂着嘴偷乐,尽管自己的感情遇到了一些危机,但她还是热心打听着别人的八卦,做好知心大姐一角儿。
    姜百万痛苦地抓着两鬓的头发,“你不知道……我预感,喜欢宁珩比喜欢庄寄啸糟糕一百倍,一个是你在路边烧烤店吃完发现忘了带钱,另一个是璇宫酒店吃霸王餐!”
    细胖子高兴地拍拍手,“明显后者的霸王餐吃得值呀!”
    “你能不能用正常人的逻辑思考这个问题!”姜百万无奈地大叫,“前者你最多跑回家拿个钱下来,后者你不但会被警察带走,还有可能上你所在的社会版报纸。”
    “我看没有正常逻辑的是你。”细胖子用筷子直指她的鼻子,一脸恨铁不成钢,“人家璇宫酒店现在是开门请你进去吃自助。”
    “天下哪有免费的自助啊……”姜百万灰暗地说,她可不像胡细细那么乐观,“他是药厂的老板,只会请我吃药。”
    “霸王药也挺好的,你看霸道厂长的药卖得多贵。”细胖子捧着脸笑。
    “饥不择食,你的体重真对得起你的食欲。”
    “搞得好像你的大脸对不起你的食欲似的。瞧你已经吃了两只螃蟹了,我才吃了一只!”
    “羊排你已经吃了四串了还好意思说我!”
    也许是“霸王餐”三个字在她们这一桌出现的频率太高,店老板特意走过来提醒她二人:“二位美女,嘿嘿,我们这个店没有现金还可以刷卡噢~”
    ☆、黑豆茶
    和细细暴饮暴食后的第二天,在向来拥挤的公车上找到位子坐的姜百万并不显得多高兴。她以前根本不知道颜淼淼跟宁一俭的事,淼淼甚至没跟她这个闺蜜提过,自己和御通集团宁殊贵的长孙在一起。淼淼去世后,姜百万才从颜家父母口中得知当时驾驶车辆的是宁一俭。她在财运古董店备战“双十一”时接到颜阿姨的电话,一份重要药方从一本书中被撕走了,问她有没有听淼淼提过药方的去向。
    淼淼没有对姜百万提过药方的事,她甚至不能把淼淼的死同药方失踪联系在一起。在她看来,御通制药资金雄厚,根本没必要用这种手段去谋取一张药方。更何况宁一俭刚刚回国,而宁珩年纪轻轻,什么时候把御通制药交托于宁一俭还是个未知数,他就算谋取了颜家的药方又有什么用?
    据她观察,宁珩丝毫不知情。
    颜叔叔的诊所兼药店开在一个学校附近,来买药的都是些老顾客,一些感冒、咳嗽之类的小毛病也都会来找他看看。姜百万走进药店,看见颜叔叔正在写病例,颜阿姨则在给人配药,他们的生活还是继续着,只是脸上多了些愁云惨淡。
    “叔叔,阿姨。”姜百万小心翼翼打了声招呼。
    “万万来了?坐啊。”颜阿姨勉强露出点笑容,以前姜百万总是兴高采烈过来找淼淼,两个人好像有说不完的悄悄话。
    几分钟后,药店的客人走了,颜叔叔和颜阿姨才走到茶几边,斟上几杯黑豆茶,一起坐在藤椅上。
    听说姜百万为了打听淼淼车祸当时的情景而去了宁一俭开办的达通典当,这夫妻俩直摇头,在他们看来,她这种行为无济于事,反而会惹祸上身。“唉,宁一俭会不会把这种事透露给你一个外人,咱们暂且不说,他自己也受了重伤。我们即便都觉得里面必有隐情,可是没有直接证据。”“他追过我们家淼淼一阵子,后来我打听出他是宁驰的儿子,怀疑他别有用心就让淼淼防着点,没想到啊……”
    姜百万问:“您上次跟我说的药方,到底是怎么回事?”
    颜叔叔回答:“他们御通制药卖的那个岐黄仲景丸你知道吧?号称是古书配方,其实不全。”
    姜百万心里“咯噔”一下,宁珩上次一时兴起带她参观厂区的时候也提到过岐黄仲景丸配方不全的事。
    颜叔叔接着说:“岐黄仲景丸是个古方,关于它的传说很多,有些古书也记载了它的大致配方,可是都是不完整的。我年轻的时候喜欢逛摊子,也买一些看起来破破烂烂的罐子和书什么的,没少被淼淼妈唠叨。但有次我发现其中一本没封面的书里记载了岐黄仲景丸的配方和配制方法。那书记载的药方有的很玄乎,有的根本不知道在说什么。一开始我是不信的,就按着方子找了一些药材自己配了几丸,在没有药引子的情况下,消炎效果都特别好。后来我听说御通也生产岐黄仲景丸,买了一颗对比,发现大同小异。我想,我手里的说不定真配方。宁驰知道后,派人过来要买,出价100万。我知道这个方子绝对不止100万,试探着提出600万的要求,他没有答应,反而回去大肆宣传岐黄仲景丸为绝密古书配方,价格一路飙升。”
    姜百万听得直摇头,无商不奸啊!
    颜叔叔叹了口气,接着说:“御通制药的岐黄仲景丸品牌早就打出去了,其实有没有全部配方对他们来说关系不大。我们这种小药店不可能大规模生产,握着配方也没什么用。再说,谁的配方才是真的,谁说得明白?大家先入为主而已。宁驰就是想到这一点,才对我们不屑一顾。”
    “这么说,宁一俭应该也不至于为了药方……”姜百万陷入了沉思,“但颜叔叔您说过,古书那几页被撕掉了?”
    “不见了。”颜叔叔眉心紧锁,“药方我早就熟记在心,好多年没去翻那本书了。我们做药所说的配方,不止是原料,还有剂量,同样是药,这个一钱,那个两钱,效果就不同了。我也是整理东西的时候偶然一翻,才发现的。我当时就怀疑是宁一俭骗淼淼把药方撕下来给他,之后两人发生了什么矛盾,在车上争吵或者打架,导致了车祸。”
    “御通制药没有那份药方。”姜百万脱口而出,“如果有,宁珩就不会让我尽可能从古书中找寻配方了。他这个人要做什么事,目的性都很强,手中有药方的话,他不会为了掩人耳目故意叫我再去找。退一步说,宁一俭手里的药方离开御通制药,没什么用,所以他得到后不可能不给宁珩。”
    “另起炉灶?”
    姜百万摇摇头,“何必那么麻烦,要是我家有个御通制药,我巴不得把所有东西都贴上御通的牌子。”说罢,她自觉失言,低下头惭愧地搓搓手,“叔叔、阿姨,如果你们信任我,我就去御通制药继续工作,打听打听他们是不是换了配方,或者改了剂量,如果可能,我把大致配方拿过来给你们看看,是不是书里的那份。我相信这件事会比从宁一俭口中问出真相更容易一些。”
    “哎呀万万,太冒险了!你不要去!”颜阿姨担忧地说,“宁一俭他们知不知道你和淼淼是好朋友还不一定,万一淼淼曾经提起过你,或者给他看过你和她的合照什么的……危险啊!”
    “他们不知道。”姜百万拍拍胸脯保证,“我见过宁一俭,他根本不认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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