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出口。”韩潇的笑容愈发苦涩，“我对他一见钟情，为他改变了志向，我们第二次见面的时候，我们双方父母已经口头约定了婚事，而他却跟我说，第一次见面，你好，我叫邱嘉桥。”
    林龄愣愣地看着她。韩潇那时候的心情，是如何的波涛汹涌，她能些许体会。
    “我们只是双方父母口头协定了婚事，本来是想办订婚宴的，但是邱嘉桥不同意，他说不着急，反正早晚要结婚的，想跟我培养感情之后再订婚，双方不至于太尴尬。我们的事，我不敢跟别人说，因为我怕有一天他会悔婚，到时我会太难堪。可我还是忍不住告诉你我有一个未婚夫，天知道我多想炫耀，却又不能。我太怕输。”
    林龄没想到原委会是如此，很多韩潇曾做过的让她不能理解的举动现在也有了原因。她不插话，就只是听着。
    “怕什么来什么。”韩潇的表情有些狰狞，“你告诉我你有男朋友了的那天，我本来该为你高兴的，可我却高兴不起来。其实我一直很嫉妒你，你不会知道，我想学唱歌，我想做歌手，我想得到很多很多人的肯定，我很享受在台前被人关注的感觉，可我为了一场不属于我的婚姻放弃了。而你喜欢表演，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事，万人敬仰。当我知道你所谓的男朋友是邱嘉桥的时候，我几乎快要疯了，但我好胜，我假装不在乎，只是让你不要跟他走得太近，你明明一向都会听我的，可是这件事你没有听。”
    “所以后来，你找了邱嘉桥的父亲，告诉他我和邱家的恩怨，我是为了报复邱家才接近邱嘉桥的？”
    韩潇沉默了一段时间：“其实我本来不想这么做，我知道邱嘉桥表面温和，但他骨子里是个很倔的人，所以我知道这一定会是一个两败俱伤的后果，可我眼睁睁看着你们越走越近，我再也无法忍受。其实他在被送去美国之前，他的家人告诉他，只要他乖乖跟我订婚结婚，婚后他养个小明星也未必不可，但他直接把婚戒从窗口丢了出去。然后他就被送走了。”
    韩潇捂住自己的脸，似乎有些难受，过了一会儿，她把手松开，神色疲惫：“我从小都活得顺风顺水，我想要的东西，少有得不到的。可是五年前，我一下把什么都输光了，我自己的理想，我的未婚夫，我的……好朋友。这几年我一直很恨你和邱嘉桥，邱嘉桥已经走了，我只能是迁怒于你。家里的事业也越来越糟糕……我过得不好，而我怕你会比我好，我不能再输给你一次。。”
    “呵。”林龄听了她这番话，嘲讽地笑了起来。她曾经看到过一段话，闺蜜就是我希望你过得好，但是你不能比我好。她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有这种遭遇，简直连反驳和讽刺的力气都没有。“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
    韩潇缓缓抬起头，看着林龄的眼睛，林龄发现她的眼眶竟然红了，声音也有些哽咽：“邱嘉桥给我看了五年前你的日记。”
    林龄一愣。她曾经和邱嘉桥一起看过一部电影，情侣之间交换日记，是一件很浪漫的事，于是她便提议两人也开始写日记，写完一本便交换，留到以后都是甜蜜的财富。他们相处的机会并不多，林龄又要读书又要工作，邱嘉桥也早已开始接触家族企业的工作，林龄和韩潇在一起的时间都比和邱嘉桥在一起多。而她的日记里，韩潇的存在感也比邱嘉桥强得多。那时邱嘉桥还为此吃了不少醋，说这爱情日记再写下去，只怕林龄就要和韩潇携手走入教堂了。他也尽量抽出空来多陪林龄。
    他们每写完一本日记就会交换，邱嘉桥急匆匆去美国，他的日记留给了林龄，而林龄的日记也被他藏着，只是没想到他竟会拿给韩潇。
    林龄茫然地望着天花板出神。五年前的那些日记，都倾注了她少女时期满满的情谊。写到邱嘉桥的篇章，她会在下面简笔画一男一女两个小人，写上“爱情有理”而每一篇写到韩潇的内容她都会画上两个小女孩，写上“友情万岁”。
    韩潇的眼睛里满是水光，但她瞪着眼睛，骄傲的不让眼泪掉下来：“你别误会，我不是想让你原谅……”
    林龄打断：“我不会原谅。”过去的感情不是假的，而伤痛也不是。
    韩潇顿了顿，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那就好。我只是……想做些什么，让我自己不要那么难受。”
    走出会所的时候，天色已经很黑，轿车在外面等着。林龄钻上车，天气有些凉了，她双手冰冷，插进口袋里，目光无神地望着窗外。
    突然，她的手机响了，她拿出一看，是邱嘉桥发来的短信。
    “你在哪里？”
    ☆、第五十一章
    第二天上午有车来接林龄,把林龄接到了一座新的办公楼。办公楼是新造的玻璃大楼,刚刚装修好没多久,人们在大楼里匆匆行走，每个人都忙碌而充实。林龄被人接上楼,看到总裁办的字样，她敲了敲门,门里传出邱嘉桥的声音：“进来吧。”
    林龄推门走进去。
    邱嘉桥的办公室基调是天蓝色的,阳光透过玻璃墙洒进来，明媚又温暖。
    邱嘉桥坐在办公桌前，示意林龄：“坐吧。”
    林龄自己找了个位置坐下：“你说要跟我谈合约？”
    邱嘉桥笑了笑：“还有两个月你和经纪公司的合约就到期了，现在应该可以签新的合约了吧？”
    林龄和原公司的五年经济合约即将到期,一般来说,在合约到期的前一年双方如果还有意向继续合作,就会开始商谈续约问题了,但是一年前林龄的前景还很昏暗，经纪公司不想再把资源浪费在她身上，培养了新的顶梁柱并且又签了不少新人,等合约到期就让林龄走人。没想到的是今年林龄时来运转，自己接下了骆安的新戏女主角，公司再匆匆忙忙想跟她续约，她却看不上原公司的平台，委婉拒绝了。
    林龄问道：“合作方案你已经定好了？”
    邱嘉桥却问她：“你进来的时候看到公司的招牌了吗？”
    林龄问道：“欣荣影视公司？”
    邱嘉桥点头：“下个礼拜就变了，变成欣荣影视经纪公司。如果成功合作，你的明星工作室挂靠在我司旗下，你就是我们公司的第一个签约艺人。”
    林龄不置可否。
    邱嘉桥从办公桌里取出两叠资料交给她：“这是两种不同的合作方案，你先看看吧。今天只是初步协商，如果有什么问题你可以提出，或者回去咨询律师，然后再签约也不迟。”
    林龄有些惊讶地接过资料，翻看一看，更惊讶了。
    所以艺人在签约之前，公司都会给与一定的承诺，譬如两年内帮艺人接拍多少广告和电影，以及组建什么样的团队。
    林龄在娱乐圈混了这么多年，也是有一定的人脉积累的，她有自己的助理、造型和几个文案宣传人员，组建团队时她会把她的人带上，而邱嘉桥也帮她请了几个人。
    “陆晨？”林龄不可思议道，“她负责我的经济事务？”
    邱嘉桥笑道：“是的，我和她已经谈妥，下个月开始她就来我们公司上班了，做艺人总监，如果你不满意，我也可以让她负责其他人，你自己另外请人，或者我帮你再找。”
    陆晨可是出了名的金牌经纪人，她带出了娱乐圈三位天王天后，以她手里的资源，即使给她一个毫无积累的新人她也有本事让人一夜成名。林龄几乎不敢相信自己能有这样的经纪人。
    “如果你没有更好的选择。”邱嘉桥说，“就让她试试吧，反正她已经被我挖过来了，肥水不流外人田。”
    林龄再往后看，震惊的情绪一波一波接着来。
    邱嘉桥已经拿下了三个国内知名品牌的广告，一旦和林龄的合作达成，这五个广告都是她的。
    “你现在还在上升期，这些口碑好的品牌的广告虽然给的代言费不多，但是能够帮助艺人提升，所以我觉得很适合你。广告不能接太多，以免让消费者产生逆反心理。有了这个积累，明后年开始你可以试着向国际品牌冲击了。”
    然后是影视部分。
    “我跟骆安是老交情，他欠了我不少人请，得给我的公司拍电影还债。他答应我连续三年一年帮我拍一部贺岁片，明年的女主角还是你的。”
    “明年你有两部电影，除了骆安的新戏之外，还有一部和好莱坞合作的片子，戏份不多，一个配角，提升一□价。还有一部关于职场的电视剧，我请专人看过了，接地气，能红。”
    “你现在往大荧幕转型，不过电视剧暂时也不能放，电视剧有利于积累观众缘，大荧幕的地位站稳了以后再考虑专攻。前几年就每年一到两部电影和电视剧，每年三五个广告代言，有问题吗？”
    林龄翻动着手上的资料。邱嘉桥已经为她做好了头三年的规划，每个计划都是又能赚钱又能提升地位的，这种好事，简直是娱乐圈里人人都梦寐以求的。
    然而翻到后面的合作方案和分成部分，林龄愣住了：“股权方案？”
    邱嘉桥点头：“你手里拿的那份是股权合作方案，另一份就是常规的合作方案。”
    林龄念道：“一旦协议生效，甲方赠送乙方十万股……”甲方便是欣荣影视经济公司，也就是邱嘉桥，乙方就是林龄。“收入转化为股权？”
    邱嘉桥解释道：“是的，按照现在我们公司的股价算是1.9元一股，如果你愿意选择这种合作方式，三年内，你的收入可以提取百分之十作为日常开销，剩下的无论日后股价是多少，都一律按照现在的价格转化为股权。预计三年后，我们的公司会上市。”
    林龄吃惊得往后翻，按照邱嘉桥给她安排好的工作，收入全部转化为股权，光是《侠骨柔情》就可以让她拥有百万股，一年可以分得几百上千万股。金融和投资的事情她懂的不多，但以前和邱嘉桥在一起，七七八八还是懂一些，只要经营得当，三年后上市之后，股价翻十倍也不夸张，如此一来她手中的资产将达到一个非常可观的数字。
    邱嘉桥道：“还有一件事，我收购了青苹系，包括青苹系旗下的影视行业，他们留下了一部分股权。”
    提到韩潇，林龄沉默了一会儿，道：“你给她看了我的日记。”
    邱嘉桥垂下眼：“是的。我想让她知道，时至今日的一切，是她咎由自取，或者我也有责任，但一切与你无关。”
    其实他知道林龄对韩潇复杂的感情。每一次提到韩潇的时候，她脸上的表情都会有一丝痛楚，从高中时代到大学时代，那么多年她们曾经亲密无间。林龄不是包子，被人欺压到头上还一再隐忍，所以韩潇该付出的代价他一定会要她偿还，然而林龄对韩潇还是有一丝不忍，他不知道他那么做，会不会让林龄心里也好受些。
    邱嘉桥道：“欣荣影视公司，韩潇持有9%的股权，如果你选择常规的合作方式，那么你工作的报酬直接以金钱结算。如果你选择了交换股权的合作方式，三年后，你的股权应该能达到10%以上。我与韩潇的恩怨就此终结，我不会再对她做任何事，而早晚有一天，你的生死不再由别人定夺，而你可以把别人的生死握在手中——无论你选择做或者不做，这都会是事实。”
    林龄愣住。
    那天邱嘉桥问过她想要如何对待韩潇，韩潇这五年来加诸在她身上痛苦真的曾让她几乎熬不下去，可她还是把选择权给了邱嘉桥，因为那是邱嘉桥的事，她还不够强大，还什么都做不了。而邱嘉桥的处理方式，是再一次把选择权交换到她的手上，并且是让她足够强大。
    林龄不安地拨弄着指甲：“那我——我能做什么呢？”这份合约看似公平，是交换，但其中的优惠条件，可不是什么人都有的，而且无论日后股价如何，她都可以按照现在的价格购股，这怎么也不算是等价交换了。
    邱嘉桥笑道：“你怕你的事不够多？就光是这几份电影电视剧和广告，你就要马不停蹄地工作了，再加上日后增加的工作量，我想你至少三年里是得不到任何假期的，只能为我，也为你自己卖命。”
    林龄轻轻呼出一口气。玩命工作她不怕，这几年为了筹医药费她几乎都是这么坐下来的，她深知一个道理，想要美好的未来，就必须要靠自己去努力，而不能指望别人的馈赠。邱嘉桥并没有直接馈赠她金钱，却给了她一个她梦寐以求的机会。
    “那么，除了合约上的内容，还有什么隐性条件吗？”林龄抬起头，直视邱嘉桥的双眼。
    邱嘉桥端起手边的咖啡喝了一口，无奈地摇头：“我很想有，但我做不出这么卑鄙的事。哪怕……当然我希望没有这种哪怕，退一万步说，能和你一起工作，我也很高兴。”
    林龄看了他一会儿，把两份合约收进包里：“那我回去考虑一下，一个礼拜之内给你答复。”
    ☆、第五十二章
    林龄并没有考虑很久，邱嘉桥给的条件简直让人连抬价的余地都没有,林龄把邱嘉桥拟的合作方案给林小齐和律师看了看，他们都大为吃惊,律师还再三询问这家公司的老板是不是林龄的亲戚。
    一个星期后，林龄就跟邱嘉桥签订了合同，一旦她和旧公司的合约结束，新的合约就开始生效，并且《侠骨柔情》的宣传工作也移交到了新的明星工作室负责。
    签完合约，邱嘉桥向林龄伸出手：“现在我们就是合伙人了。祝合作愉快。”
    林龄握住他的手：“合作愉快。”
    林龄想把手收回来，却发现邱嘉桥握着不放。他笑道：“一起去吃晚饭,庆祝一下。”
    林龄看了眼时间：“我得赶回剧组,明一大早还要拍戏。”
    邱嘉桥不紧不慢：“不会太晚，吃晚饭我就送你回去。中餐还是西餐？”
    林龄愣了愣：“……中餐吧。”
    邱嘉桥这才松开她的手,起身往外走：“我带你去一家我觉得很好吃的地方。”
    林龄没看见邱嘉桥脸上狡猾的笑容——邱小少爷久经战场,最懂得谈判的原则，想要让林龄跟自己吃饭，那就不能问她是否一起，直接给出两个选择，这不是，小绵羊就乖乖钻进大灰狼的套了么？
    到了饭桌上，邱嘉桥问道：“最近没什么时间去探班，拍戏进度如何了？”
    林龄道：“已经在收尾了，估计后天萧越就要提前杀青了。”
    萧越因为腿伤还没复原，骆安把他的戏份安排的很集中，好让他早点拍完回去修养。萧越的戏结束之后，其他人也没多少工作了，基本上本月就可以杀青了。
    提到萧越，邱嘉桥的眉头跳了一下，把话题引开了：“你外婆最近恢复的怎么样？”
    两人边吃边聊，直到时间不早，邱嘉桥送林龄回到影视基地，临分别前，邱嘉桥向林龄张开双臂：“给我一个拥抱吧——预祝我们合作愉快。”
    林龄看了他一眼，并没有犹豫，轻轻抱住他，在他耳边道：“谢谢你，我会努力工作的。”
    邱嘉桥笑了笑，松开她：“回去吧。”
    目送邱嘉桥的车开走，林龄回头，只见昏暗的路灯下，萧越被他的助理搀扶着站在不远处。
    林龄愣了愣，上前道：“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回去休息？”
    萧越脸上的表情淡淡的：“我要多走走，做复建。”
    林龄点头，正打算回去，萧越叫住了她：“后天我就要提前杀青了，离开剧组前一起吃顿饭？”
    林龄想了想，应道：“好的。”
    往后两天的拍摄都很顺利，明虎临死前的戏是一场情感爆发的戏，他潜入地穴，受了重伤，临死前挣扎着要去找玉娥，想要带她离开这个令人伤心的地方。然而他已经没有力气了，他挣扎着，不肯放弃，在地上爬行。彼时玉娥正在被乡民们谩骂欺辱，她伤心痛楚，觉得这世界上已经再没有一个真心对她的人了。明虎最终还是死在了距离玉娥家门口不远的地方，玉娥冲出家门，却从另一条截然相反的路跑了出去，两人最终错过。玉娥最终到死也不知道，其实世界上还有一个人曾经那么爱她。如果她知道，也许最后的她不会生活的那么绝望凄楚。
    “好！”骆安叫道：“这条过了！演员休息一下！”
    工作人员走上前把倒在地上的萧越扶起来。
    骆安出来，夸赞道：“不错，你这几场戏都是一条过。以前没发现你演感情戏能演这么好！”
    萧越腼腆地笑了笑：“谢谢骆导。”
    完成了这场戏，萧越在剧组的工作也就结束了，只是其他演员的工作还没结束，骆安也抽不出空，只是拍了拍萧越的肩膀：“你什么时候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