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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情是一朵生长在绝崖边缘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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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摘取它必须有勇气
-莎士比亚名言
星期日美术馆休馆时,葛雷先生因为没有通知工作人员,就把我的橱窗打开,所以造成警铃大响。
「我是葛雷史都华!」葛雷先生站在我的橱窗正前方,和一名警卫大声解释。他指着掛在一旁的介绍牌,上面写着我的名字、作品材料,和葛雷先生的名字。葛雷先生的名字就写在材料的旁边,清晰的正体字写着「作者:葛雷史都华材料:布料、蜡及金属」
「我只是想要帮她调整一下耳环!」葛雷先生叫着,一面打开美术馆的折页介绍册上,印有他照片的那一页。
警卫不断的点头,一面说他瞭解了,活像一个摇头娃娃。他退到一边,让葛雷先生重新打开我的玻璃橱窗,这次警铃没有响。葛雷先生小心的调整我的耳环,动作轻的让我搞不清楚,他究竟是担心会把我的耳朵弄坏,还是怕我会痛。
路卡斯.华森这几天还是没有再来,就好像他先前完全没出现过,就这么消失了,至少,对我而言他像是消失了。
我甚至开始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在等。我不确定等待是什么感觉,也不确定我每天望着入口,寻找路卡斯的原因是什么。
葛雷先生的工作室位于郊区的一栋小房子。旁边有一小片树林,还有一大片的天空。
在我几乎要完成的那一个星期,一天,葛雷先生望着窗外沉默不语。他一动也不动,彷彿连呼吸都暂停了,眼神无止尽的投向窗外,似乎有无限的问题要去思考。最后他坐回工作桌前,把所有的草图散在桌上。他盯着草图看了几秒,然后烦躁的抱着头趴到桌上,发出一阵呻吟。
隔天葛雷先生来到工作室时,昨天的烦闷却一扫而空。他几乎是夺门而入,然后迅速的抓起桌上的一把雕刻刀,小心的在我的脸颊上划了一刀。他拿起砂纸、拋光用具以及所有他曾经用过的工具,仔细的处理我的脸颊。当他停手并退到一旁时,我望向摆在我正前方的一面落地镜。一开始我还没看出任何差别,后来我才发现到,我的脸颊变瘦了那么一点。
葛雷先生站在一旁,儘管眼神尽是疲劳,但他还是露出了真切的笑容,说道:「这样好多了!」
我不曾思考过葛雷先生的艺术,儘管我就是其中之一,但我却不曾瞭解。我不知道葛雷先生是在什么样的情形,什么样的心情下,决定要创造一个几可乱真的假人的。而我也不知道,一个假人所代表的含意为何。
上午被葛雷先生骂的那名警卫,也就是上次和路卡斯聊天的那位,总是在休馆时值夜班。我偷偷帮他取名字叫「胖警卫」。毕竟,我是一个假人,他永远不会知道有人这么叫他,除非他的朋友在很早之前,就已经注意到他的啤酒肚。
值夜班的时候,胖警卫的太太和儿子常常会送晚餐来给他,然后三个人一起光明正大的坐在请勿饮食的牌子前,吃完他们的晚餐,太太才带着他们的儿子离开。他们的儿子总是提着一个大大的旧袋子,它究竟是用来装什么的,我一直都看不出个所以然来,有时他会从袋子里拿出图画书,隔天又从里面拿出断了一隻手的恐龙玩具,又有时候,袋子只是扁扁的,什么都没有装,但那小男孩依旧用他小小的肩膀背着它。
吃饭的时候,那小男孩总是吃的满嘴都是,而她的妈妈看见了,总是一脸不耐烦的拿起一张餐巾纸,要他自己擦乾净。
胖警卫的太太每次都藉着玻璃橱窗的反光来补妆。她的睫毛膏罐子形状很奇怪,是又细又长的黑色管子,如果罐子再窄一点,或许有可能被误认为是原子笔。
但儘管胖警卫的太太妆化得再浓,依旧盖不住一脸烦躁的神情。她总是穿着起毛球的旧毛衣,但脚上硬是要套一双跟身上其他服装完全不搭调的华丽高跟鞋,每次她一来美术馆,老远就能听见她鞋子叩叩叩的声音。
而胖警卫的儿子在他的妈妈化妆时,总是拿着她爸爸的警棍玩。他会假装自己是超人、小飞侠或巫师,这阵子通常是巫师。
前几天胖警卫的儿子拿了放在扫除柜的扫把来当做飞天扫帚,结果不小心把扫把头给弄坏了,害胖警卫很紧张的蹲在旁边用保丽龙胶把它黏回去。他和他爸爸的眼睛长一模一样,我原本想要帮他取一个绰号叫「小胖警卫」,而后来做罢的原因,是因为其实和他父亲相比,他并不算胖。
现代艺术似乎比古典艺术还要难懂,当大家知道作品的作者还在世时,通常好像都会变得比较不在乎。他们会很认真的盯着梵谷或毕卡索的画,因为他们已经死了,没有办法再画出一幅像这样的画。或许这么一想,画就变得珍贵了,而容易复製的普普艺术似乎更没有价值。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一种肤浅的或是外行人的想法,我也没花精力去弄清这一点。我没有为自己的身价去做任何争取。
但无论如何,还是有很多人崇拜葛雷先生,每当他出现在现场,很多人都会兴奋的议论纷纷,说着像是:「他就是那个年轻的有名艺术家」、「他年纪轻轻就得过国家级的奖」之类的话。或许和许多知名的艺术家比起来,葛雷先生是挺年轻的,但谁知道呢?!
就在我思考着这一点时,我脑海里却莫名其妙的浮现出路卡斯。他也会成为像这样的艺术家吗?!也许再等个五年,或更久,他也会成为一炮而红的艺术家。
我无法停止去思考关于路卡斯华森的事,我无法否认他神奇的地方,儘管我说不上来是哪里神奇。他能让我不断的去回想。无时无刻,他都填满了我日子间的空隙。
我转移的方法是去注意葛雷先生的一举一动。艺术家有些行径很有趣,虽然葛雷先生相对已经正常很多,但还是很有趣。他常常被问到为什么帮我取名叫「普普珍」,而他最常说的解释是:「因为这是最适合的名字」
星期五时展览馆的人潮挤得水洩不通。美术馆星期五的人朝总是最多,而今天葛雷先生也有来,他站在出口的地方,一群人涌上去想请他签名。他们拿着各种东西,笔记本、美术馆的摺页册,还有从纪念品区买来的马克杯。
我的橱窗前也挤了一群人,在我面前晃来晃去,他们仔细的盯着我看,像是担心我会突然活过来。他们不知道,我也目不转睛的盯着他们。我的馀光瞄到葛雷先生正用麦克笔在一只马克杯底部签名,杯底同时也印着是立美术馆的商标,葛雷先生用流畅的书写体在商标旁边签上他的名字。
忽然之间,我的眼前晃过一个面孔,我很快速的拉回目光,用眼神扣住我刚才看见的人。但就在我看清楚之前,我就已经猜到是谁了,因为对我而言,只有一个人有这样的本事。
这次不管我多努力的去注意葛雷先生的一举一动,想要转移注意力都没用了。路卡斯华森又出现在我的橱窗前,抱着我熟悉的那本笔记本。
我终于又看见了路卡斯那对蓝色的眼睛,但突然之间,我不知道我希不希望再见到他,我不知道如果此时此刻他突然消失,一切会变得怎样,彷彿有许多未知的东西同时浮了上来。我的脑海里浮现他为我画的肖像画。那不是为我画的,而是为了他自己,但我却无法截断我心目中,自己和那幅画的关联。我想起那幅画的笔触、那晕开的铅笔痕跡,以及那如梦似幻的轮廓。我懂了,知道路卡斯的目光和其他参观者的不同,而它为何能够如此吸引我,那双蓝色的眼睛和其他那些总想从我身上获取什么的、想要我提供些什么的目光的不同之处。从没有一双眼睛做过相同的事。
它想要的是了解我。
突然之间,我懂了。一切就像失去了控制,我无法驾驭,好像有什么东西突然跳了出来,但却让我了解这一切了。我努力让自己承认这件事情,但它并没有因此变得正常,它还是一样怪异,就像太阳从西边升起,就像星星突然熄灭,就像一个假人爱上了真人……
3. 转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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