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地下的门扉被打开了,前不久让在场所有人认为虚构的假想,没想到这时候变成有目共睹的真实赤裸裸呈现在我们面前,呼吸有点凌乱,震惊之于夹着莫多的恐惧,因为那宛如黑洞的入口,彷彿久视就会连灵魂都被吸入其中。
老师回过头看着各位,池夫人不知何时已经离开沙发,走过眾人身旁,身躯似乎还有些劳顿,见她抓着手肘咬牙看着想要极力掩盖的事实,却无能为力。
「没想到……还是被发现了……」池夫人表情痛苦,一旁的女儿看见母亲的模样,又惊又心疼的安抚着:「妈,已经无法再掩盖下去了。」
是打算认罪的意思吗?
「作家先生,你又是如何找到池家的地下通道呢?」千云小姐对上老师问,只是语气已经不像之前那样强烈,取而代之只剩下无力。
老师瞇起双眼,像看穿两人般说:「文昕还留着掉在这里的一半樱花花瓣吧?」
「欸?」我瞬间想到老师消失在屋子里的这段时间,自己进入客房时捡起的那片花瓣,我随即将它从口袋拿出。
「就是这片花瓣,千云小姐似乎明白了。」老师看到千云小姐恍然大悟的模样,马上猜出她心中的思绪,继续自己的解说:「这片花瓣破损的位置相当巧妙,它破损的边缘彷彿被利刃给切过一样,平整到令人匪夷所思,但这却也不是让我可以发现这个地道的所有原因。」
老师走到地下入口处的另外一旁,也就是所有人对面,接着说:「当尸体被发现时,原本存在在客房里的所有东西是哪些呢?」
「小木桌、坐垫、茶具……」我回想刚到这里所看到的摆设。
「但是,当尸体被发现的当下,我想很多人都忽略掉一件事情,也就是把焦点都放在尸体上,很容易把周遭的物品给模糊掉没错吧?」
「也不是所有人都会有这样的反应,虽然讶异是必然的,但我记得很清楚那时候茶具、桌子等的位置,顶多只是被血跡给沾染,还有稍微被挪动罢了。」新辰小姐说,可说是观察的相当入微。
「那时候的坐垫,是几个呢?」
「四个。」这就是老师发现地道的主要原因?
「坐垫又有什么古怪?」池夫人眉头一皱,看来她也很想知道事情的真相。
「染血的坐垫其实只是想要掩盖这片花瓣的另外一半,曾经存在于客房这摊血跡内的事实,现在我重新把机关门给关上。」老师话一说完,回到客房边缘,把小方块给闔上,接着一片完成的拼图终于出现,而那时候所有人也知道,那块坐垫到底想要隐瞒什么。
客房塌塌米被闔上后,老师将染血的坐垫挪到中央,没想到突兀的红色色块里,竟然还有一半办椭圆的缺口,他把从我手中接着的一半花瓣放到座垫下方,却不是放在那椭圆形缺口上;然而令人讶异的是,花瓣被切开的边缘,竟然跟那缺口的边缘吻合,最后老师将坐垫完全盖住花瓣还有椭圆空白处。
「新辰小姐,你看到的现场是这样吗?」
「对!就是这样!」新辰小姐吃惊到叫出声来,可能自己也没想到,这令人印象深刻的画面,里头竟然会有这种巧妙的手法。
「你这样可不是在破坏现场吗?」沉寂许久的千鹤女士走进客房,站在大片血跡的边缘处,虽然语意尖锐,但情绪却异常冷静。
「现场早就被破坏了,千鹤女士,而且还是你本人做的。」
千鹤听到这番话后瞬间哑口无言,看来眼前这位推理作家的胡来,是超出她原本的意料之外。
「那你们说……剩下一半的花瓣又是到哪去了呢?」
答案,水落石出。
※
手电筒的光芒将隧道里头的黑暗趋赶而出,原本对黑暗的恐惧稍稍减缓,走在最前方的正是刚刚长篇大论的作家,此时他带着所有走进黑色长廊内的眾人,往其中一个方向前进。也在进入地道的同时,我们才发现左右分别有两条道路,听老师说地下隧道分别通往医院密室,还有树林小道尽头的人偶屋,那现在他又准备带我们前往那个地点呢?
隧道里瀰漫着长久累积下来,让人难以呼吸的粉尘,而且不知道是否由于今晚下着大雨的关係,里头充满了潮湿的气味,温度也在进入这里之后,明显感到遽降。
地下通道的环境并没有像古代墓室般的华丽,充其量只是一堆深褐色泥土所堆积出来,接着挖空中央的隧道,迎面扑来的不外乎是无止尽的黑暗,还有泥土与碎石灰尘,还有一股充斥在密闭空间中的沉重感,彷彿这个地道承载着从古至今的记忆与前人的足跡,亦或者是在地下徘徊,我们肉眼所看不到,因为未知而感到恐惧之物。
然而这一路上确实有让眾人感到恐惧的主要理由,也就是从地道入口开始,一路延伸的斑驳血跡,所以现在老师是准备带我们,找出那在地道深处的三具尸体吗?
「有些事情如果不是摆在眼前的话,任谁都不会面对那样的事实吧?」老师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对着眾人说道,而在他身后的正是我、新辰小姐,接着就是池家三人,小潼小姐则殿后。
而我们心里也明白,会用这种排列方式走在地道内,是为了预防突发状况的发生,才特别安排的。
我跟新辰小姐走到领路人身旁,果然看到那我们不想遇见的画面。
三具全身上下被刺满刀伤的可怕尸体,一身血红的躺在面前,但并不是像那时在客房里七横八竖的模样,反而是很有秩序的一一排列,像救难队从地震现场挖出尸体摆放的方式。
「被搬到这里了吗?」新辰小姐摀住嘴巴,扑鼻而来的尸臭味也让我皱起眉头。
与老师对上眼的千鹤女士,突然恼怒的咆啸出声:「是我搬的!但那又如何?这三人原本就是我杀的,让尸体消失,隐瞒这一切的罪行,这不也是理所当然的吗?」
「您说的这些,是一般人都懂的犯罪常识。但此时害池家分崩离稀,如今又家破人亡的罪人就在你身后,却没看见你手上的雕刻刀挥动半分呢!」
白夜老师突然一转的话峰,让在场的人不禁愕然,因为这似乎跟藏尸没有什么关係。
「老师你在说什么,你这样的挑拨会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的!」我见千鹤女士在听到老师这番话后,立刻瞪视站在自己斜后方的池夫人,现场气氛瞬间又剑拔弩张起来,所有人可没忘记,刚刚在池家屋子里,千鹤女士想要杀害夫人的那凶狠模样!
「怎么不动手呢?千鹤女士。您的弟弟可是被这女人用计给杀了。当初也是这女人的失踪,才会让池家走上日后的命运,她贪得无厌又在十几年后嫁给祥居,其心可议的表现,还有种种的原因,引来今天的悲剧。而这样的她现在就站在你面前,难道你不想为躺在这里的弟弟,报这一箭之仇吗?」老师的声音渐渐放大,表情好像也满载了千鹤女士感受到的愤怒,但却又带着耸勇者的种种挑衅,准备将局面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别再说了!」千云小姐挡在已经惊慌失措,随时都准备倒下的母亲身前,直接对着老师怒吼:「你这傢伙才是真正其心可议的吧?兇手、案情、池家的秘密、母亲的身世,所有一切都已经被你摊在阳光底下了,现在你又想要主导什么样的结局?难道这就是你将我们带来地道内的目的吗?」
「目的?确实是有其他的目的……千云小姐,祥居的皮囊可还躺在这条道路尽头人偶小屋里头等着我们,而这也是你们一开始就不打算说实话,自己想要看到的结果不是吗?」老师嗤之以鼻的说,而我却惊愕看着他,因为我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失控的他,以往的冷静充满智慧的男人,如今却变成冷血的判官,直接在人前审视他的罪行,彷彿要将对方给直接打落地狱一样。
千鹤女士颤抖着双手,紧握手里的「凶器」,双眼有点涣散,她看向前方的女人──池夫人,又回望站在她身后不远处的冷血男子,难道正在为谁该留下而犹豫了吗?
「小潼,站在最后方的你最好离池夫人远一点,不然可不知道情急之下的她会做出什么事。」老师不待小潼回应,又将话锋落到千鹤女士身上:「其实你还是对池家的未来抱有一丝希望,对吧?」
「希……希望?」千鹤女士语气在发抖,捲缩着身体,像瞬间老了好几岁,在她身上的时间开始转动了!
「池家的地道,如同潘朵拉的盒子被完全打开了,所有灾厄席捲这个想要努力维系平和的家族,虽然你心中对池夫人的恨是千真万确,但也发现,池夫人对自己的女儿,也就是千云小姐的母爱也是千真万确的。」
「这是怎么回事?」千云小姐垂下双臂,一脸不敢置信的问。
「虽然池夫人让自己女儿成为这一切的协助者,但如果地道不被别人发现,那现在唯一跟池家的未来还有所关联的,不就只剩下千云小姐一人了吗?」老师语气变的和缓,情绪不再激动,慢慢走到千云小姐面前:「如果她并不爱自己的女儿,那就不会将她给扶养到这么大,并且隐瞒这么多秘密,就为了让她不用1揹负任何沉重的过去与罪过,继续活下去。」
「虽然她是池家一切的始作俑者,但是替自己儿女着想的心情,就跟当初池拓替自己的弟弟,也就是祥居所考量的未来一样,即使忍痛放弃了自己,但却换来了整个池家的光明,而那样的牺牲却不知不觉与现在的池夫人重叠了。为了自己家人的那份系绊,让你无法也对千云下手,最后也决定让死去的三人,整顿好他们死前身为『人』的最后模样,排列在这里。」
千云小姐转过头看着满脸充满不捨的自己母亲,问出那始终无法令她释怀的疑问:「那母亲为什么会想利用自己的女儿犯案呢?说到底还不是为了自己吗?」
千云小姐虽然语气中充满不解,但却也带了几许的哽咽。因为任何人都知道,父母是最亲近自己的家人,不过如果牵扯到生死交关与利益的同时,身为人的本质,是否会将自己变成庸俗的动物呢?
灵性与本能矛盾衝撞的情况下,究竟哪边又是真正该去选择的答案?哪个才是以其中一个为范畴下,才得以去实行的结果呢?
难道就连无法脱离人间世事与生死的人类,也只会落回演化过程最初的存在吗?而那样的定义却又矛盾的,是人类自己去认同定夺的。
究竟……身为一个人,一个有血脉相连的灵魂种族,又如何定位自己的角色?
「可惜……千鹤女士,即使拥有那样的慈爱之心,但毕竟是一具血肉之躯,不为别人,最后也只为自己。」老师下了沉痛的结论,任谁都无法预料的结果,伴随眾人的惊讶、尖叫,还有某些人的心碎,此时在这座地道里惨忍上演。
那是……地狱才会出现的场面──就如同这里造就出来的环境一样。
「妈?」
「抱歉了,千云……」
一道金光从远方投散开来,金色虫堆爬满在黄泉之道的墙壁,一阵么喝震撼在场人的心脏,宛如神明般的降临。
「露出真面目了吗?池夫人。」
尾幕: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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