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淤痕 第41节

    对司嘉来说是久违的热闹。
    不用再一个人熬过漫长的夜晚。
    到酒吧门口是十点。
    许之窈曾说过这是陈迟颂的场子,所以一路被他牵着,进得特别顺,五颜六色的镭射灯闪着,电音燥着,擦肩而过的服务生都和陈迟颂打招呼,烟雾在空气里细细涌动,就这么拐了几个弯,他们在最里面的一个卡座面前停住。
    不知道是谁先注意到陈迟颂,打了一声极响亮的招呼,那一圈人就都看过来,脸生的眼熟的,都映入司嘉眼底,对他们直勾勾的打量目光也照单全收,花了不到五分钟弄清谁是谁,但交道打到卡座最右边那个穿机车夹克的女生时,冷了场。
    司嘉见状不以为意地收视线,许之窈则招手叫她坐到她那儿去,然后隔着五光十色朝那女生斜了下额,凑到司嘉耳边笑道:“黎嫣,钓陈迟颂挺久的,没想到被你截胡了,不甘心着呢。”
    说这话的时候对面又有人喊她喝酒,许之窈来者不拒地应,但下一秒手腕被人拉住,眼前的红光也被遮,她看向来人,不悦地拧起眉,“你干什么……”
    男人对许之窈的质问置若罔闻,一手握住她的手腕,一手拿起她那杯酒,就着印有她口红唇印的杯沿,仰头一口喝完,惹来许之窈呵他名字:“蒋逢!”
    一个挺耳熟的名字。
    司嘉思索两秒想起梁京淮曾说过的,是许之窈前男友。
    但眼前这架势,未免有点暧昧过了头。
    然后许之窈没玩多久就被蒋逢直接带走了。
    而陈迟颂紧接着在她的位置坐下,沙发轻微弹动,司嘉撑着下巴,歪头看他一眼,说陈迟颂我想喝酒,陈迟颂也看她一眼,“能喝?”
    “还行。”
    陈迟颂就点头,手肘撑在膝上,俯身往桌面拿酒,熟练地调了杯莫吉托,推到她面前。
    司嘉挺久没喝酒了,她之前再混,也只局限于学校,来酒吧的次数不多,倒不是没人约她,纯粹是她不高兴来,与其泡在聒噪的灯红酒绿里,还不如在家睡觉,清净。
    所以第一口喝的时候有点呛,陈迟颂看着她笑,问她行不行,“不行别逞能。”
    司嘉回怼:“不行我跟你姓。”
    “不用,你小孩儿跟我姓就行。”
    任凭台上dj越打越嗨,电音震耳欲聋,这句飘进司嘉耳里,她喝酒的动作一顿,偏头看他,看在昏暗夜场里懒洋洋笑着的陈迟颂,然后也笑,“你想得美。”
    但说到底不是个乖的,这种场合司嘉来一次就能摸透,所以后来当有人提出要玩游戏,好几双眼睛看向她的时候,她没拒绝。
    陈迟颂懒得参与,就坐在司嘉旁边,翘着二郎腿,以一种虚搂的姿态,看她玩。
    酒桌游戏来来去去就那几个,轮了个遍,司嘉慢慢地也玩上头了,酒没少喝,整个人有点要醉的迹象,陈迟颂才及时叫停,招手叫服务员拿几杯柠檬水来,就这间隙司嘉问他:“之窈姐呢?”
    “在楼上包厢。”陈迟颂懒懒地靠在沙发背上,一手搭着她的肩膀,觉得她将醉未醉的样子特别可爱,“你找她有事啊?”
    司嘉摇头,又问:“她怎么去这么久还没回来?”
    “她跟蒋逢走的。”
    司嘉一时没反应过来,“所以呢?”
    “他们有事。”
    “有什么事?”
    “成年人的事。”
    司嘉的脑子慢半拍地转过弯,脸有点红,“哦。”
    而那会儿时间已经走到十一点五十九分,还有半分钟到十二点,外面烟花升空,场子里已经有人在倒数,光线切闪得更频繁,音乐声和人群的躁动都在那一刻到达阈值,感染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心潮澎湃起来。
    终于在最后一秒的大倒数里,欢呼排山倒海,陈迟颂俯身到司嘉耳边,用只有她能听见的声音低喃:“宝宝。”
    司嘉一开始没应,像是压根不知道他在叫她,直到后颈被陈迟颂抚住,他的唇压下来,和她在狂欢的角落里接了一个安静又热烈的吻。
    他抵着她额头说:“新年快乐。”
    第38章 霓虹
    ◎我不会让你输。◎
    司嘉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 没喝醉也能断片。
    记不清昨晚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也想不起来自己嘴唇是怎么破的,一觉醒来已经在金水岸的床上, 窗帘拉得严丝合缝, 愣是没让一缕阳光透进来, 她眯着眼从床上起来,头不痛,身体有种旷久狂欢后的疲。
    纹身经过一夜已然消红, 在她锁骨下只剩黑色的一道印迹, 刻入骨血。
    洗漱完从卧室出去,又像是出现幻觉, 她眨了下眼睛, 看向此时在客厅里悠哉哉坐着的陈迟颂,餐厅桌上摆着几个打包盒, 还冒着热气,他明显回家换过一身衣服, 羽绒服搭在客厅沙发上,一件灰色卫衣,被落地窗透进来的阳光照着后脑勺和半边肩身,看着好像比去年更帅了点。
    他闻声转过头, 看见一个愣在原地的她,笑了笑:“醒了?”
    司嘉嗯一声,绕到他对面, 抽椅子坐, 也不问他怎么在这, 扫了眼桌上的早饭, 干的汤的都有, 分几条街几个店,只问他什么时候去买的。
    “你睡着的时候呗。”他不以为意地回,头没抬,在做着手机上的题,全英文,看起来像某种测试,“亲都亲不醒。”
    司嘉:“……”
    然后拆了装小馄饨的打包盒,吹着烫,慢悠悠地吃,一言不发,直到陈迟颂做完,放手机朝她看过来,她问他看什么,陈迟颂就说你喜欢这个啊。
    司嘉低头看一眼自己吃得差不多了的小馄饨,“也不是,我不挑食。”
    陈迟颂没再说什么,安静地陪她吃完早饭,仍是压根没打算走的意思,司嘉看到沙发上他外套旁的书包就懂了,多的也没问,趿着拖鞋从他面前走过,抬手扎一个丸子头,把自己的作业拿到客厅,在陈迟颂身边坐下,膝盖碰着膝盖,两人对视一眼,然后各做各的。
    所以元旦那三天,司嘉就这样和陈迟颂在金水岸混了三天,倒也不算是鬼混,卷子一做就是一上午,下午他给她讲错题,特别纯洁的补课关系,最多也就是她实在听不懂想摆烂的时候,被陈迟颂拉到腿上亲个小嘴,亲到什么杂念都没了,他再耐着性子从头给她灌输一遍知识点,出了鬼的屡试不爽。
    中午有时候是陈迟颂叫外卖,有时候他带她出去吃,这一带司嘉比较熟,吃什么她定,陈迟颂只管付钱。
    期间碰到过几次邻居,见他们年纪轻轻就同进同出的,闲言碎语当然有,但司嘉根本不在乎。
    而每当夜深人静,陈迟颂回家之后,司嘉一个人坐在空空荡荡的客厅里,题目做了几道正确率都不太高,她撑着下巴看茶几上陈迟颂落下的那支红笔,轻叹了一口气。
    但这种情绪也很快随着假期结束,被如期而至的期末考试取代。
    期末考试定在一月中旬,为期四天,按照正儿八经的高考流程走,采取全市联考的方式,市教育局命题,分量可想而知。
    附中和一中经过三年培养,第一仗就将在这个擂台上见胜负,所以元旦后的那段期末冲刺时间,司嘉被年级里的目标压着,学得昏天黑地,觉得自己前十八年没有这么累过,和陈迟颂也都只是在走廊匆匆一面。
    但他好像比她更忙一点,不止应付期末,还有其他事。
    至于是什么,司嘉不得而知。
    那一阵雪就没停过,窗外是白茫茫的世界,窗内,教室氛围热火朝天。
    黑板上贴着的期末倒计时终于翻到最后一页。
    晚自习结束,陈迟颂还是送司嘉到家,那条路他快要走得和她一样熟,两人都没说话,风在耳边呼啸,依旧是一个很冷的夜晚,到楼底,陈迟颂把书包给司嘉,抚她的脸,笑着让她今晚早点睡。
    司嘉应下。
    但早点睡怎么可能。
    在不知道第几次辗转之后,她自暴自弃地从床上坐起来,摸到床边的手机,看了眼时间。
    凌晨一点四十七分。
    她失眠了。
    班级群里还有人在挑夜灯抱佛脚,她的ins也还有人在深夜考古,留言问她怎么不更新了,下面有粉丝热心评论说在准备高考,而后所有的热闹就如潮水褪去,她无趣地退出,重新切回微信,指腹摩挲着骨节,悬停在置顶那个头像上。
    陈迟颂换的是她的一张艺术写真,侧脸照,颗粒质感,不算高清,却又能让人一眼看出是谁。
    还蛮有心机的。
    就这么发愣的时候,她也不知道怎么点进去的,好像还拍了拍对方。等反应过来,想撤回,那头已经回了一个问号过来。
    司嘉又怔,他也还没睡么。
    大概是等了会儿没等到她的回复,陈迟颂直接打了一个语音通话过来。
    窗外的夜很浓了,没有星云,只有一场悄无声息的大雪,破开漫天的墨色。司嘉接通,把手机贴近耳朵,抱着膝听着黑暗里他的呼吸。
    陈迟颂先开口:“睡不着?”
    司嘉没否认地嗯一声。
    那头默了一瞬后低低地笑出来:“想我还是想考试?”
    司嘉还没答,他又自顾自接上:“如果是前者的话,那你可能今晚是有点难熬了。”
    语气里的得意都快溢出来,司嘉不用想都能直接脑补出他那副“你就是太爱我”的不要脸样子,被他搞得有点想笑,“我不是想你……”
    顿了顿她哼道:“我是想打你。”
    心情也确实被他三言两语弄爽了。
    紧接着在他再次开口先问:“你怎么还没睡?”
    “卷子还没写完。”
    司嘉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还在写卷子?”
    “嗯,很奇怪?”
    “我以为你都会的。”司嘉答。
    夜还是那么晦涩,笑变得无奈,笔尖划过纸面的细挲声被敏感地放大,伴着陈迟颂低哑的声音一并入耳:“我又不是神。”
    所以靠脑子聪明的天赋也不够,还是需要努力。
    司嘉听懂了。
    可正是因为听懂了,才终于明白陈迟颂现时的处境,他把有限的时间精力耗在她身上,救了一个想要迷途知返的她,自己却要为此牺牲更多。
    这一夜好像失眠得更彻底了。
    -
    第二天司嘉进教室的时候,人已经到得差不多了,后排一扇窗户开着,她打了个喷嚏。尤籽杉听见后转头叫男生关窗,然后从课桌里摸出一个暖贴递给司嘉。
    司嘉有些讶异地挑眉,笑着说了句谢谢。
    手缩在袖子里捂热的时候,考前自习结束,教室里被熟悉的躁动覆盖,犹如上战场的紧张蔓延,司嘉喝完最后一口咖啡,把空瓶扔进垃圾桶,看一眼考场安排,转身往外走。
    走廊的风肆无忌惮地吹着,司嘉习惯性地把手插进口袋,然后在楼梯拐角被陈迟颂叫住。
    与此同时她口袋的掌心多出一丝和他贴合的温度,司嘉好奇地看他一眼,跟着他抽手,垂眼看向他塞给她的那样东西。
    是个红色锦囊,上面刺着“金榜题名,逢考必过”八个字。
    她沉默地看了半分钟,抬头,和陈迟颂对视,感叹道:“没想到你还信这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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