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悦琛对人虽然一向冷漠疏离,基本上还是礼貌有加,但没来由的怒气让他几乎想把那个男人暴打一顿。
他克制着一腔愤怒开着车,听着阚然在一旁念念叨叨,又渐渐恢复了平静,心也渐渐平静下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常悦琛感觉怀里的人挣扎了一下,长久维持同一个姿势似乎让他有些难受。
常悦琛神情有些松动,但却几乎是赌气般把人勒得更紧了。
他低头注视着阚然,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凑近吻了吻阚然的唇。
触感还是那么柔软娇嫩,睡着的人不会像那晚在林中小屋一样热切回应,有些酒味儿还未散去,让他忍不住想要更多。
阚然似乎又把他当成了自己每晚睡觉必须抱着的黑白大熊猫,竟然主动伸出了双手搂住他的脖子,把脑袋缩在了常悦琛的颈窝。
常悦琛心跳如擂鼓,紧了紧手臂。
如果顾思林没发那张照片,如果自己今晚没有去找阚然,那也许现在这样抱着阚然将会是另一个男人。
常悦琛光是想到这个念头就痛苦得要疯掉,平时他总是淡定自持,胜券在握,他很少有这样失控又激烈的情绪,他知道这都是因为阚然。
阚然让他变得不像他。
这晚不管阚然再怎么乱动,他都没把人放开,却也睡不着,睁着眼忍到早上六点,才悄悄起身离去。
阚然第二天醒来只觉得头疼欲裂,嗓子也沙哑得难受,宿醉的感觉真是糟透了。
更神奇的是,自己竟然全身光溜溜的,只穿着条短裤,想想自己也没裸睡的习惯啊。
恍惚记得昨晚那个黎叔叔,但黎萧又不知道他临江路别墅的地址。
到底怎么回事,阚然晕乎乎地也不想深究了,反正全须全尾的,能有多大事。
第34章 走远了
阚然记得他好像还见到了常悦琛,但作为才跟他闹了一场,常悦琛应该不会做这种事儿,说不定是自己回家后自己脱的,只是没印象了。
阚然迷迷瞪瞪地起床洗澡,回忆起昨晚在湖边朝常悦琛发了好一通火,还撂了狠话。
他抓了抓脑袋,觉得烦躁极了,常悦琛不就是想还他钱嘛,他收下就好了,干嘛跟人大吵一架。搞成现在这样子,他更没脸去找常悦琛了。
这下是彻底没戏了,要是被马玟偲那小子知道,不知道要笑成什么样子,也太丢脸了。
肚子饿的咕咕叫,好在冰箱里还有些东西。张姨每周都会来清理一遍,顺便买些东西填补上。
阚然简单弄了点早餐,边吃边对着常悦琛的微信聊天框发呆。
这聊天记录要是打出来,妥妥的一本《舔狗是如何阵亡的》,几乎全是阚然在发消息,常悦琛隔两页才回复寥寥几个字。
越看越气,简直是毕生耻辱,阚然现在又不后悔昨天那样跟常悦琛闹了。
阚然自言自语道:“真是没劲啊,高材生,拜拜了您勒!”
他心一横,点了删除好友。
吃完早饭后阚然穿着牛仔裤、戴了个棒球帽出了门,一路火花带闪电地穿过车流稀少的大街,继而一个漂亮的漂移稳稳将车停在了车位上,还不忘自吹自擂一句,“小爷我车技是越来越好了”。
他一手拿着书,一手转着车钥匙往教学楼走,一路上收获眼波无数,他也回以笑脸。
阳光和煦,微风拂面,三五成群的学生跑到室外晒太阳。
阚然和马玟偲跟着班里的几个女孩子一起聊天,倒也没什么特别的主题,说说课业、八卦、新闻和以后的打算,好像很久没有过这么快活的时候了。
有个女孩子是学校文艺社的,知道阚然会弹钢琴,极力邀请他在迎新晚会上献奏两首。
现如今他们马上就要成为大三的学生了,大家悄无声息地拉开了考公考研考编出国的大幕,早早地做起了准备,有的甚至开始在找实习单位或者已经在创业了。
谁还有时间有多余的精力去准备晚会节目呢,但学院领导又希望高年级的学长学姐们能多多参与。
阚然被抓了壮丁,还挺高兴,上次丹尼的教学正好发挥了用处。他不用花太多时间练习。
*
周六下午两点,一间破旧的出租屋里,缺了角的茶几上凌乱地摆着一些生活物品,一个屏幕布满灰尘的21寸电视机像是产自18世纪,皮套发黄的双人沙发还破了几个洞。
紧挨着的卧室却收拾得尚算整洁,卧室里摆着张单人床,一个门关不严的衣柜,一张书桌,桌上摆满了各个科目的书籍。
常悦琛拿着张英文卷子观摩,卷子上赫然写着红色的分数125,底下再加个双杠。
他旁边坐着个身材矮小的男孩子,皮肤黝黑,剃了寸头,看起来有点营养不良,一双眼睛倒是灵动明亮,忐忑不安地望着常悦琛拿卷子的修长手指。
“英语进步挺大,以后这块就不用补了,你自己把握。其他科目里面你物理和语文还是很薄弱,今天我们先来看看物理。”
男孩子点了点头,从书包里摸出一堆物理试卷。常悦琛大略看看心中就已经有数,挑了几个易错类型的试题进行讲解。
这个男孩子叫闫煦。那天常悦琛受邀回高中母校做演讲,在上厕所的时候听到几个男生正在欺负闫煦。
“你他妈的,身上那么臭,让你别来了听不懂是怎么着?”
“臭虫,老子看见你就想打你。”
“天天就知道装可怜,告状精,不得好死。”
……
接着就是一阵拳打脚踢,常悦琛立马出去把一群大小伙子赶跑,其中一个问:“你谁啊,别多管闲事?”
“我是他哥。”
常悦琛扶起被打得瑟瑟发抖的闫煦,从包里拿出张纸写了个号码,“以后他们再欺负你,你可以给我打电话。”
闫煦后来打过一次电话,不过不是让他帮忙,是告诉他他要退学了,非常感谢他的帮助。
常悦琛立马约他见面,了解到闫煦想退学是因为他家里条件太差。
闫煦的母亲是二婚,带着他一个半大儿子嫁给了在江城以卖鱼为生的继父。
继父不喜欢他,母亲也懦弱,闫煦一直过得艰难。
去年拆迁后市场关闭,卖鱼的档口也没了,一家人无奈回了老家。
现在家里没了收入,没钱的父母竟然要快高考的儿子辍学去打工。
常悦琛力劝他继续读书,常悦琛高中母校是江城的名校,能进这儿的,底子都不会太差,都高三了实在可惜。
因为闫煦在学校的人际关系很差,常悦琛出了点钱给他租了个老破小,让他可以安心复习,有空的时候也会在周六去帮他辅导。
闫煦外表看起来木讷,实际上极为聪慧内秀。
没了校园霸凌,他可以一心用在学习上,又有常悦琛的辅导,半学期提了差不多一百多分。年级主任已经把他的名字加进了火箭班的名单。
辅导完闫煦又快到晚上了,常悦琛带闫煦到附近的饭馆吃了饭,搭公交回学校。他戴上耳机,听了会儿国际财经新闻。
他已经快半个月没见到过阚然了,当然也没收到过他的信息。
有一天他尝试着给阚然发条信息,想了很久不知道发什么,就只发了个句点过去,但出现红色感叹号似乎在嘲笑他的扭扭捏捏。
那晚之后,阚然真的放手了,如他所愿不再骚扰他,他却很不是什么滋味儿。
好像也挺正常的,大家都回到了正常的轨迹,对大家都好。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偶尔会在某个时刻突然想他。
在晨光熹微的操场,在和风细雨的早晨,在风雨交加的夜晚,也在这摇晃的公交车里。
那个张扬不羁又脆弱孤傲的人,那个醉酒后对他骂骂咧咧的人,那个总用炽热眼神望向他的人,那个总是出其不意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人,真的已经走远了。
第35章 晚会
常悦琛翻出手机相册,在加密相册里找到一张翻拍的旧照片,是笑着的一家三口,但现在他们一家三口再也拍不了这样团圆的照片了。
因为照片中那个男人,常悦琛的爸爸,永远得停留在了六年前。
常悦琛还记得爸爸在世时,他们家是多么的温馨热闹,他是多么的幸福。
那时妈妈也没有得病,一家人其乐融融。
除了最后那两年,他真的觉得他爸爸常安明是世界上最好的男人。
常安明本是特种兵,身材高大,头脑灵活,退役后白手起家创业。
他从倒腾小商品开始一步步滚雪球。他眼光犀利,无往不利,短短几年就积累几千万的身家,说是传奇也不为过。
常安明也是个极为重视家庭的男人,不管多忙,每周都会带老婆孩子出去玩儿一趟或者亲手做一顿美食。每年常悦琛生日他都会准备特别的礼物,每次考完试都会奖励一个愿望……
但是最后那两年,常安明的脾气变得很暴躁,从没在家发过火的他竟然跟赵妍吵了起来,常悦琛只能大概听出是生意上出了事情。
争吵的次数逐渐增多,常悦琛敏感地察觉到了常安明的变化,但常安明什么也不肯告诉他,只让他管好自己的学习就行。
后来,常安明常常回来得很晚或者不回来,有时候常悦琛会听见赵妍在夜里偷偷哭泣。
两人大人似乎都陷在自己的情绪里走不出来,身为小孩儿常悦琛只能不断猜测家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直到那一天,他在学校接到赵妍的电话,哭着告诉他,他爸爸跳楼了,从19楼跳楼了。
在葬礼上,他浑浑噩噩地没流一滴泪,他根本不信他坚强勇敢的爸爸就成了罐子里的那一把灰。
常安明走后,赵妍的情绪也时好时坏,要不是有个儿子,怕是也随常安明去了。
他的日子从此变得一片惨淡,没有光能照进来。
*
最近阚然看同学们都纷纷为自己的前程做打算,他也动了点心思,作为独子,他知道自己迟早得担起那份沉甸甸的责任,于是告诉阚霆他想去公司做点事。
阚霆自然是乐见其成,分了个小项目给他练手,又指派了一员大将给他做军师。于是阚然这个原本偷闲的大少爷顿时变得忙碌了起来。
自从谭轩睿成功说服阚霆之后,谭轩睿和阚然的联系日渐多了起来,偶尔一起吃个饭,谈论下各自手里的项目和江城的经济,但两人都很默契地不会提起常悦琛。
到了迎新晚会当天,阚然刚刚跑了趟工地,换了身衣服随便抓了下头发就来学校了,甚至没来得及参加彩排。
不过他是单人节目,对于他这种在维也纳参加过国际钢琴比赛又得过奖的选手来说,这样级别的晚会即兴发挥即可。
阚然的节目排在第五个,冗长的串词和领导人发言后,晚会终于开始热闹起来。
阚然在后台无聊地刷着微博,听到他的名字时才把手机滑进兜里,带着微笑,风度翩翩地走到舞台中央,朝大家缓缓鞠了个躬。
“幺儿最棒,幺儿加油!”
阚然虎躯一震,往向观众席,只见有几排的观众站起了身,拉着闪着荧光的横幅,齐声喊起了口号。
不是吧,老爸,我都大三的学生了,能不能不要再用小学这一招?
死性不改 第1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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