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她顾不上穿斗篷,小跑几步追上宁濯,“你去哪里?”
“宣政殿。快进去,外面冷。”宁濯皱眉道,“你若无聊了,可去棠梨宫寻阿涓和兰瑾。”
如今诸臣都在归家路上,他去宣政殿找何人议事?
但涉及国事,她还是乖巧地说:“那夫君早些回来,我等你。”
宁濯静静看她,用目光描摹她眉眼,半晌点点头,转身离开。
*
宣政殿,宁濯与次辅一坐一立,商谈许久,最后淡声道:“谢卿回吧,今夜是除夕,好好陪陪你的妻子。”说完便起身离开,却被次辅叫住。
“陛下。”次辅直直地看着他,“即便噬心蛊无解陛下也还有两三年寿数,娘娘只需再调理两年不到便能孕育子嗣。您可与娘娘生一个皇子,届时让娘娘垂帘听政。陛下爱重娘娘,将娘娘的身家性命交托于亲子之手,终归比交托给皇叔要好许多。”
次辅跪地,上身却挺得笔直:“臣以谢家百年清誉为誓,定拼尽全力替陛下护好娘娘和皇子。”
帝王长身玉立,闻言并未回头,只是轻声道:“多谢次辅,但不必了。”
他不会告诉次辅,自己从没想过要把娴慈的身家性命交给别人。
他也不会让娴慈垂帘听政,否则届时娴慈就要殚精竭虑十余年。就算次辅忠心由始至终,也无法替她挡去所有的明枪暗箭。总有那么一杆枪,一支箭,会重重扎在她身上。
扶持幼帝即位太难,太危险。不如趁自己还活着,趁皇权还紧紧握在手里,送她远离这个漩涡。
他走出宣政殿,怔怔看着天空中不知何时飘起的细雪。
许久,他看向肖玉禄:“陪朕去南梦小筑走走。”
然后他又将视线移到祁俞面上:“今天过年,你不必守着我,弟兄们都在等着和你一起喝酒守岁。”
祁俞下意识想说自己要跟着他,可又记起顾寂的话来。
平常他需寸步不离跟着陛下,根本找不到机会和娘娘单独说话。今夜是难得的机会。
于是祁俞便将到嘴边的话咽下,行礼告退。
宁濯看着祁俞往侍卫处走,耳边传来肖玉禄的轻唤:“陛下?”
他将目光收回:“走吧。”
刚走了没几步,肖玉禄就急忙道:“陛下,走错啦,去南梦小筑可不是走这条道呐!”这明明是回紫宸殿的小道。
宁濯脚步未停:“朕知道。”
*
祁俞自侍卫处绕去紫宸殿,于人前迈大阔步,于无人处狂奔,终于到了紫宸殿的大门。
只要踏进大门,穿过庭院,再走进正殿,就能把顾寂的要求告诉娘娘。
他稍稍平复了下呼吸,正欲迈步进去,却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自门后走出来,隔着门槛挡在自己面前。
祁俞瞳孔骤然一缩。
*
芝兰殿。肖玉禄让人搬来张圈椅让宁濯坐下,又挪了个火炉来。
宁濯将玄色大氅褪下,露出里面那件娴慈为他选的绯色龙袍,火光之下,更显得他眉目如画。
顾寂被缚了手足丢去偏殿。祁俞则跪在宁濯面前。
“祁俞。”宁濯神情淡淡,“你胆子变大了。”
祁俞绷紧下颌:“在属下眼里,陛下的性命比什么都重要。”
“何况娘娘对陛下有情,若能用一月换陛下的数十年,想必娘娘也会和属下一样觉得划算。”
明明火炉就在自己和陛下面前,肖玉禄却还是冒着冷汗。
祁俞已做好了和吴江一样被宁濯处死的准备,朝他重重磕了个头:“属下清楚或许顾寂是在骗我,可现在已没有别的路可走,只能试一试。属下问过那蛊医,她说就算医治到一半顾寂反悔了,也不会对陛下的身子造成损伤。”
“陛下,您是一国之君,总得为江山百姓考虑啊!只不过是一个月而已,很快就会过去。待陛下好了,属下定剁了那杂碎为娘娘受的屈辱报仇。”
“祁俞。”宁濯目光凝在他脸上,“你跟了朕十几年,应当知道娴慈受辱对朕而言意味着什么。”
祁俞闻言浑身一抖。
“朕告诉你,顾寂就是在骗你。”
“他吞下那朵血毒花,就是不惜千刀万剐遗臭万年也要斩断朕的生路,又怎么可能会用自己的命换朕的命,再让朕与娴慈恩爱白首?”
“他要娴慈陪他,不过是想在死前再……”说到这里,宁濯闭上眼,无法将剩下的话说出口。
半晌,宁濯睁开眼继续道:“况且就算他说的是真的,朕也不会答应。祁俞,中了噬心蛊朕还能活两三年,若要朕将娴慈送给顾寂玩弄,她离开的那一日朕便会没命。”
祁俞抿紧唇瓣。
宁濯走过去,将他扯起来,淡淡道:“你抗旨不尊,念在你多年对朕忠心耿耿,今夜朕饶你一命。但若你仍执意要跟她说,朕一定会杀了你。”
祁俞看了他许久,闭了闭眼,低声道:“属下知晓。”
宁濯点头:“出去吧。”
祁俞木然转身,正要踏出正殿的门,却又听见宁濯的声音。
“十余年了,祁俞,你我虽是主仆,却更似兄弟。”宁濯扯出一个笑,“我父母已故,世上所念唯娴慈一人。待我去了,还要劳烦兄长费心护她一护。”
祁俞瞬间泪如泉涌。
*
宁濯看着祁俞走远,方转头道:“把顾寂给我提来。”
殿中的近卫应下,去偏殿将顾寂拎过来,丢在正中。
肖玉禄端来一碗汤药候在一侧。
宁濯冷声吩咐:“把毒药灌进他嘴里。”
顾寂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道:“陛下要杀我?”
宁濯懒得跟他解释,用目光示意近卫动手。
顾寂挣脱不开,被近卫强行掰开嘴灌了毒药。这些人都被调教过,知道如何动作能让人没机会把药吐出来,等确认毒药已入腹,才将顾寂放开。
这毒药名唤寸绞,服下之后体内体外每一寸都绞痛难忍,直让人痛得用手将自己的皮肉一块块撕下,以求身上少一寸疼的地方。
只一瞬,顾寂便疼得汗湿全身,知道自己今日难逃一死,便艰难抬起身子,笑道:“无妨,你也活不了……多久了,你也不能……和娴慈白首……”
宁濯垂眸在火炉边取暖,听着火中时不时传来的噼里啪啦声。
屋外风声阵阵,屋内是撕心裂肺的痛吟。
顾寂见不得宁濯这平心静气、如玉君子的模样,强忍着疼爬起来,凑上前开口激他:“你可知……娴慈与我圆房是何时……”
“是那日马场,与你……重见之后……”
“那天的月光……很美……她躺在榻上任我采撷,那么疼,却半点都未反抗……”
宁濯眼神一厉,飞起一脚将他踹倒:“闭嘴!”
顾寂呕出一口血,却笑了出来,继续道:“还有那日……我为她挡了一刀……她感动至极……主动贴上来……贴上来与我……”
肖玉禄终于哆哆嗦嗦地找来一块破布,猛地塞在顾寂嘴里。
宁濯的手剧烈发抖,一双染了冰雪的寒眸死死盯着他,忽地拔出他嘴里的破布,单手将他拎起,一字一顿道:“她曾那么信你,没有半点对不住你。你与她夫妻一场,即便一朝和离,也不该羞辱于她。”
顾寂狠狠回视着他:“若你没有掳她进宫,我与她本还有机会。”
“你的确本还有机会,但最终失之交臂却与我无关。”宁濯冷冷道,“那日娴慈同你说,若你愿与她同赴北境避开纳妾风波,便摘一枝红梅赠她。那才是你最后的机会。”
“可你没有。你选了你的血亲,弃了她。”宁濯面无表情道,“你该恨的是你自己。”
顾寂脸色瞬间煞白,半晌,如中了噬心蛊一般不住呕出血来。
这时,门外忽传来动静。一个近卫进来恭敬回禀:“陛下,娘娘出来寻你,见我们围在此处,知道您在里面,问您什么时候回去,说是要与您一起守岁。”
顾寂猛地抬起头,忽抓住宁濯的袍摆,被踢开后仍又扑了上去,哀求道:“陛下,臣就要死了,让臣最后见她一面,陛下……”
近卫过来将顾寂制住,将他拖离宁濯脚下。
宁濯走出门去,在宋娴慈面前站定。
宋娴慈看着他笑,也不问他来废殿做什么,只是道:“处理完了?可以回家了吗?”
里间,顾寂却拼命挣扎,深吸一口气,正欲大喊出声让娴慈听见,却被近卫眼疾手快地把嘴堵上,只能溢出轻微的呜咽声。
他绝望地盯着门口的方向,可再如何望眼欲穿,却仍是看不见那个日思夜想的人。
和离至今已逾一年,他却连一次与她重见的机会都没有得到。
至死,他都无法再见到娴慈。
身上越发疼了,他难以控制地用手去撕身上的皮肉,一点点露出里面森白的骨骸。
他疼了很久,久到新年的烟花爆竹声响起再平静,久到天边泛白,第一束晨光照进来,为他驱散黑暗。
他无力地倒在血泊中,迷蒙地抬眸看去。
他似乎回到了定北大将军府,听见娴慈对他说:“……若将军答应娴慈,便在上朝前叫人剪一只红梅放桌上……”
顾寂眼泪滚滚而落,脸上却笑着。
自然要答应你啊,娴慈。
你不知我有多后悔,后悔到发了疯,变成如今的模样。
神思恍惚间,他似乎看见了朵朵红梅绽在他身下,心里一喜,艰难地伸手过去拾一朵,可无论怎么捞,都只能碰到冰冷湿黏的地砖。
他死前一瞬才终于明白过来,原来那不是红梅,而是自己的血。
他再也没有机会送出那枝红梅,也再也没有机会与娴慈相见了。
第68章 第 68 章
◎他定是出事了◎
阿涓被秘密带入御书房。
她因陛下救了她全家而成了未登记在册的影卫, 本该替陛下杀人办事,却因娴慈而得以在入宫后过上寻常人家的生活。
假死后我被新帝抢进宫 第7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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