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既来仔细想了半天,说:“还真有一回,我看见有外校的校霸敲诈勒索我们班女生。”
“然后呢?”
“然后我发动我四五个发小,一起护送她上下学。后来又动员了我们班男生,再后来队伍发展成整个级部,全学校……只要有我们学校男生在的地方,就没有人敢欺负我们学校的女生!”
孟桐嘴角抽搐,难以置信,半晌后结结巴巴说:“难怪你能搞的全世界陪你群殴南美大财团……你从小就不是个省油的灯……”
谭既来懒洋洋靠着椅背:“你说那本书叫《乌合之众》吧……你都说了他们是乌合之众,就该知道他们人心不齐,不堪一击。”
孟桐哑了半天。
车子驶入家属院,停在单元门口。
孟桐挂到p档,松开刹车,一手撑着方向盘,一手抵着额头:“其实最早,我也是被欺负的一个。”
谭既来好奇地偏头看他。
“他跟你说过没有,或者你知不知道?”孟桐顿了顿,“我从生下来,父母就不在了,从小由我小姨抚养长大。”
这是谭既来不知道的。
他很缓慢地问:“所以你不是一直跟着秦教授?”
孟桐摇头:“不是,我爸跟我妈压根儿没结婚,他在我妈生我之前就跑了,我妈大着肚子,又气又急,生我的时候难产去世。”
“三十多年前的社会民风,你应该可以想象,我生下来就带着无数多的流言。”
“所以小姨把我带去国外,那里没人对我的身世指指点点。”
“再后来,我小姨结婚、回国、生子。”
孟桐鼻息浮动,最后冲出一鼻子气:“小时候,我对小安的感情特别复杂。一方面因为我跟着小姨长大,会真的会把她当成亲妈,也很自然地觉得她生下来的小东西,是我的亲弟弟。”
“另一方面,我偶尔会不太平衡,就像家里添了二胎,第一个孩子难免会有心理上的落差。”
“但后来我发现,只要我去争去哭,我总还是能得到小姨格外的疼爱。”
“我在小安还在吃奶的时候,就学会了跟他争宠。”
“甚至有一点点嫉妒,因为我其实知道,他比我幸福。”
“父母恩爱,书香门第,最重要的是,他不必承受我所承受的流言蜚语。”
他说完缓了很久,才继续说:“所以后来他被众人围攻的时候,我心情更复杂了。”
“难过、心疼、纠结、惊恐,还有……”
孟桐笑了一下:“不怕你觉得可笑,我当时心里还有一丝丝隐秘痛快。”
“我觉得命运公平,我所经历的,他终于也经历了。”
谭既来张嘴,傻了半天,完全不知道该说啥。
“你……”终于谭既来干巴巴开口,满脸问号,费解地看着他导,“你经历的那些悲惨,又不是他导致的,为什么要在他身上找心理平衡?”
他说完抬手,用力给胸口顺气:“我的天哪,他全家摊上你,真倒霉。”
孟桐没有否认,安静地亲手剖开他人性里最阴暗的部分,跟谭既来幽幽分享。
“他跟着奶奶离开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我不敢去公墓看我小姨。”
“我知道我不对,小姨未婚时就抚养我,承受的压力比我更多。”
“但是我却在她去世后,伙同别人欺负她的儿子。”
“如果她在天有灵,肯定心疼极了……”
谭既来垂下眼睛。
半晌骂了一声:“操!”
孟桐指尖抚摸着黑色的牛皮,慢慢说:“不说那么多了,总之现在看到有人那么爱他,我真的很开心。”
“这次没有私心杂念,没有嫉妒,只有祝福。”
“我希望你们永远幸福,长久相守。”
谭既来艰难地维持礼貌,跟他告别,拎着书包下车。
他回到家里,开了灯。
楼下的孟桐还没有走,昂头看着那发光的窗。
他人生有一大半的时间,在那套房子里度过。
但无论他在其中生活多久,永远不是那个家的主人。
他很久之后想才明白这一点,知道自己跟弟弟无声地较劲,真的很无聊。
傍晚忽然来了一阵雨,天色提前变得阴沉。
这让孟桐想起法院宣判那天,也是这样的阴雨连绵的鬼天气。
因为小李则安执意不肯跟老秦,最后老秦失去了抚养权。
他记得老秦蹲在法院门口,最后抱了下李则安小小的身体。
老秦眼里全是难过:“小安,你就那么讨厌舅舅吗?”
小李则安说:“我不讨厌舅舅。”
老秦茫然困惑:“那你到底为什么不愿意住在舅舅家?”
小李则安没有说话,目光越过老秦的肩膀,又精准地找到他的眼睛。
他在大雨滂沱声中吓出了满身满额的汗。
孟桐眯了下眼睛,心脏抽痛,伏在方向盘上。
时隔二十五年,他还能被当年的惊慌感击中。
但是小李则安最终也没有说原因。
他放了自己一马,搂着老秦的脖子告别。
此后二十年,杳无音讯。
每年阖家团圆的节日,老秦总要念叨他消失不见的小外甥。
他扒着饭碗,又经历过一段曲折复杂的心路历程。
第2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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