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夺的宽大白衬衣堪堪遮住了屁股, 顾子书罩在里面仿佛小孩偷穿了大人衣服, 摇摇晃晃。
    主要是还没裤子穿。
    现在才计较究竟是谁扒了他的衣服, 完全属于矫情过头。
    顾子书只好揉搓发僵的太阳穴，从床上爬下地面，宿舍里的其他室友估计上课去了，倒是独立洗手间里噼噼啪啪溅落些水声。
    顾子书靠近门廊。
    韩夺估计刚洗完澡, 上身没穿任何衣物, 水雾沾湿的肌肉比三年前更加充满雄性的力量感, 拱起的背脊线条苍劲, 令人无端联想到描绘名山大川的严正简洁的笔法。
    指尖的水花隐约沾着稀释的血色，柑橘洗衣液的果香混合铁锈味余味。
    韩夺专心搓洗水池里的脏衣服, 也没注意有谁看他的胸腹肌认真发呆。
    半晌。
    顾子书才抽回属于自己的理智，不屑告诫, “你那件衬衣可是蚕丝的, 搅在我的鼻血里搞不好不能穿了。”低头踢了踢脚尖的拖鞋, “我给你出干洗费，别洗了。”
    韩夺继续手洗衣服, “你什么时候开始懂得辨认衣服面料？”
    讲得假少爷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似的，虽然确实如此。
    “我现在开水烧得可好喝了。”顾子书扁扁嘴没趣极了，昨晚流鼻血流到失去意识，弄脏自己十五块钱一件的破烂衣服，还把人家真少爷的奢贵衣料弄得脏污不堪。
    还是识趣点走吧。
    何况这不是个好地方。
    顾子书几乎记得两人在里面做过的所有事情。
    他真的很痛很痛，不想更痛。
    走到韩夺的衣柜前，顾子书翻了翻里面的长裤，挑了个最便宜的牌子，坐在凳子上套好。
    小阳台上的雕塑和手工工作台早已不知去向，他也应该赶紧离开，去该去的地方。
    再没有被扔进垃圾桶之前，他还想保住自己仅存的尊严。
    韩夺走出来，光着膀子。
    “你去哪里？”
    顾子书蹬腿套好过长的牛仔裤，淡淡解释，“裤子钱我一起给你。”
    笑话，这条牛仔裤2999！
    顾子书肉疼地挽起裤腿，用白衬衣穿过两条裤带绳，在腰前打个蝴蝶结，勉强不会掉下去丢脸。
    “衬衫钱我也给你。”
    顾子书心灰意冷地摸到手机，打开支付界面，“你的收款码给我一下。”
    在韩夺冷冰冰的注视下，做完这一系列动作，顾子书觉得自己比挑战果体进入北极圈更加需要毅力。
    韩夺等他终于肯抬眼看自己，慢慢走过去，从顾子书的手里抽来手机，看了一眼连手势支付密码都没有的微信余额，轻啧一声，“零花钱还挺多，居然有十二万，赔我勉勉强强。”顺手将顾子书的破烂二手手机塞进自己的裤兜里。
    那十万是留给宋奇的遗产。
    ……
    啥？！！
    顾子书怒道，“你，你，你是不是狮子大开口呢？什么牌子的衣服啊？”顾子书翻开裤腰去看商标，“不是阿玛尼，也不是brioni，你敲诈我合适吗？”
    语毕去抢回属于自己的手机，结果一鼻子撞在韩夺坚硬的胸肌上。
    三年前的韩夺身材还未脱青涩，如今简直成熟得像一块色香味俱全的熟肉，洗浴后的清爽气息铺在肌肤表面，匀称的方形块形如此对称勾人。
    总之是更帅更富有魅力了。
    顾子书的小变态基因从沉睡中被意外唤醒，只觉得自己的脸贴在世界上最漂亮的胸上，浑身血管能立刻爆炸了。
    连忙收回手，瞪起毫无抗拒动作的韩夺，“你的意思我听不懂，咱们早都成熟透了，大概多少钱赔你，你能还我手机？”
    韩夺双手插兜，“你还真敢说。”
    “不就是几件衣服钱……”
    韩夺纠正，“你真正需要赔我的，不是任何物质上的，知道吗？顾子书，是精神上的。”
    绕了好几天的话题，终于要落在三年前离开的起因经过结果上了。
    可是，说出来还有什么用？
    说明白讲清楚，他就不用死了？
    韩夺就恢复单身了？
    他们之间就能拥有未来了？
    顾子书难过得别开头，即使离对方如此近，可韩夺的情绪毫无波澜，不兴奋，也不紧张，不疏远，也不拒绝。
    唯独不再是激动的那种。
    韩夺对他有怨恨了，再也给不了他多余的生命值了。
    其实之前，顾子书好几次怕死到想偷偷给韩夺打个电话，叫他发疯，叫他激动，叫他稍微匀出几次机会，让自己能在这世间再苟延残喘几天。
    可是！！
    韩夺此刻意外平静，无论是说话，做事，即使顾子书靠他好近的距离，有仇报仇有恨解恨，伸出手就能解决，韩夺都心如止水。
    这是顾子书曾今最最最害怕的一件事。
    假如有一天，韩夺对他厌烦，甚至不爱他了，不愿再对他激动了。
    我迟早还是会死的。
    那个时候更痛苦。
    晚死不如早死。
    顾少爷的消极情绪迅速蔓延，问话的眼神恍然无焦，“这些钱我不能全给你……”
    韩夺突然插嘴，“青春损失费，就是要赔这个。”
    顾子书惊呆了。
    韩夺拿来自己的手机，将号码拨给自己，然后手机塞进顾子书的怀里，“随叫随到，听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