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里维被他看得心里发毛，不由问：“你要做什么？”
    “不是我要做什么，而是你要做什么。”南十字星上下打量一下他，“安默拉说你是战神？”
    奥里维点头，心里那点不安又上升了。
    “我信你。”虽然南十字星的表情不是这么说的，但他口中却依然振振有词，“你吸引火力，突围到指挥舱，然后我想办法夺取根源系统控制权，怎么样？”
    “你觉得我傻？”奥里维指着自己鼻子问。在一个天空要塞内部找魔导师的麻烦，那不是活腻了吗？都不用根源系统出手，只要他们在地上开个洞，他就得摔成肉泥。
    南十字星平静地回答：“那我吸引火力，突围到指挥舱，然后你想办法夺取根源系统控制权。”
    奥里维扫了一眼他手里那堆复杂的魔导体和代码滚动不休的显示屏，让他摆弄这玩意儿还不如让他摔成肉泥。
    犹豫半天，奥里维终于咬牙道：“我该怎么做？”
    天空要塞之外，银色机械羽翼上的菱形碎片开始解体，分化成更为细致的银丝，从普通的钢筋粗细到铅笔粗细。分解到最后，这些银丝甚至无法被人用肉眼捕捉，直径一路降到纳米级，分散开布满整个天空。这些银线像蛛网般一样张开，与天空要塞联系起来，让人联想到马戏团里提着木偶的线。
    审判之剑的行动越发受制，一两根银线或许可以轻易斩断，但是如果整个天空都布满这样的障碍，想要像之前那样流畅地行动就不可能了。
    战争之剑的宝石折面上，莲恩的表情也发生了细微变化。
    “小心，天空要塞在给这些银线蓄能。”她出声警告杰拉尔德。
    宝石幻影与这些线的接触面积更大，莲恩轻易就感觉到了不同寻常的能量。有种类似电流的波动“刺啦刺啦”地传播于银线之上，通过线和线之间的交缠形成各种电圈。现在能量压不高，而且银线都是肉眼看不见的，所以天空中还没有出现什么迹象，但是再等它积蓄一段时间就不好说了。
    审判之剑方向一转，直接划破几十重银线刺向不死鸟的本体。可是不死鸟极为灵巧，身子一翻，双翼朝后一划，笔直地冲上云霄，躲过了这危险而致命的一击。
    莲恩目光微凝，宝石幻影重重叠叠，在不死鸟移动的一瞬间将那些与天空要塞本体相连的银线全部切断。
    可惜世界最强的魔导军团并没有那么好对付。
    剩下的那些银线并没有如她所预料的一样从空中坠落，反而像失重似的悬浮空中，随着不死鸟的移动，一点点重新接回天空要塞之上。
    复杂的反重力式加上数不尽的远程控制式，也只有大量天赋异禀的魔导师聚集在一起才能做到这一点。
    伴随着能量的注入，天空中那些线圈间开始产生惊人的人造闪电。这个电压暂时还在可以承受的范围内，可是它的累积速度实在让人心惊。
    下方民众开始有组织地撤离，大概是收到了来自魔导军团的警告信息。短短十多分钟内，不光河面上的船只停航了，就连周边的人都统统消失不见。天空中巨大而强力的电场对下面的不少设施都产生了影响，很多雷达都已经失效，信号传输呈现出不稳定状态，几乎所有跟电有关的联系都被。干扰了。
    “见鬼！”莲恩咒骂了一句，在如此强烈的电光中，宝石的折射作用也受到影响。
    天空中的人造闪电无限制地增加着，整个天空要塞好像一个以意识力量为基础的核能发电厂。按照天空要塞这个城市般的大小，如果把它当成发电厂，估计也是世界上最大的发电厂。
    还没等莲恩开始思索圣剑到底算不算导体，一股痛彻心扉的感觉就直接贯穿了她。
    一块宝石幻影破碎了，紧接着是第二块、第三块、第四块……
    莲恩将所有宝石幻影都取消，仔细看过去才发现，那些强度极高的纳米级银丝由松变紧，并且在天空要塞的带动下开始加速移动。这么细的银丝，与圣剑的接触面积约等于零，再加上飞快增加的移动速度，如果真的被割一下，恐怕下场不会太好——原理和被薄薄的书页割伤一致。
    “离开这个电场！”莲恩一边后撤一边对杰拉尔德说。
    但是暗金色的审判之剑垂直屹立空中，电闪雷鸣间巍然不动。
    不死鸟之内。
    奥里维感觉整个天空要塞的晃动方式开始变得过分激烈，他没有受过专门的训练，不可能做到站在皮球上头顶一杯水还半点不洒的程度。
    “别……别告诉我……这玩意儿一直这么晃。”奥里维终于理解了杰拉尔德晕船的感觉，他现在有点晕天空要塞。
    两人走过一个转角，正好和一个匆匆忙忙的落单巡逻者撞上。
    这时候要塞又晃了一下，南十字星扶住墙壁，手里的匕首在巡逻者露出惊讶的神色前就切断了他的喉咙。
    他看起来也十分难受：“外面战况越来越激烈了。”
    奥里维感觉天空要塞发生了三百六十度的翻转，他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惯性作用下还滑出去几米，跟刚刚被南十字星杀掉的巡逻者滚成一团。
    他推开尸体，晃晃悠悠地从地上站起来：“天空要塞上的魔导师真的能在这种环境里安心计算吗？他们也是够厉害的……”
    “他们在舱室里！舱室里是有大型重力维系式的！”南十字星对他的无知感到无比震惊，“我们在走廊里，又没有任何专用的装置，怎么可能不受影响！”
    说完他就大步往前走掉了，看来他在自己身上也用了重力维系式，不然不可能这么稳健。
    奥里维讪讪地笑了下，连滚带爬地跟上去。
    斐尼克斯的大小就相当于一座小城市，从一个舱室到另一个舱室又不是简单的直线距离，再被种种障碍一绊，走起来就相当困难。光是给每一条走廊的监控摄像头输入一段毫无破绽的假代码就够南十字星忙的了，奥里维在这方面几乎没有任何作用。
    “看来杰拉尔德他们在外面打得很激烈。”奥里维实在是晕得不行了，于是趁南十字星摆弄监视器的时候靠着墙角坐下，结果刚坐下没一秒这要塞又掉了个圈，“不然这地方怎么会晃成这样……”
    “斐尼克斯的浴火形态是一只非常接近生物的不死鸟，换句话说，它很灵活。”南十字星把匕首咬在嘴里，双手忙着摆弄魔导体，他说话时有点含含糊糊，“它会像真正的鸟一样挥动翅膀躲避攻击，它可以在空中做出很多高难度动作，飞行能力甚至比普通鸟儿更加出色。”
    这些都是军演上看不见的，不过幸好南十字星有个在圣兰斯卡特军方高层工作的弟弟。
    “你是说……”奥里维胃里一阵翻滚，直接捂住了喉咙。
    解决掉下一条路的监控器，南十字星又把匕首拿下来，飞快地往前走去。他严肃地告诉奥里维：“我是说，天空要塞晃动得这么激烈并不是因为被圣剑斩了，恰恰相反，它在躲避圣剑的进攻……你别吐在地上！”
    他话音一落，奥里维就“哇”地一声吐了出来。
    “战况这么激烈……河面……”他脸色苍白地抬头问南十字星，“还好吧？”
    南十字星脸色更差了，他一路都在想英格兰姆的安全问题。
    “我还以为你们要把我忘在河下面了。”柔和的声音打破两个人不详的猜想。
    南十字星猛然回头，看见一个人推着轮椅从他们刚刚经过的拐角走来，也不知道跟在后面跟了多久。
    奥里维捂住嘴，试图掩饰住旁边的呕吐物，支支吾吾地打招呼：“安默拉。”
    安默拉推着轮椅，对他笑了下：“你还是先下去吧，斐尼克斯有点不适合你。”
    奥里维还没反应过来，脚下就忽然裂开一个隧道，一股莫名的力量按住他的头就把他扔了下去。他的尖叫声渐渐远去，南十字星用膝盖想都知道他是被安默拉扔下天空要塞了。
    “你跟了多久？”南十字星问她。
    安默拉苍白的指尖节奏紧凑地敲着轮椅：“刚来。我看见斐尼克斯又有点难攻，所以直接带它上来了。”
    这个“它”指的不会是轮椅或者英格兰姆吧？南十字星在心里嘀咕。
    “它！”安默拉放开轮椅，十指都张开。
    南十字星这才看见她手上戴着枚黑翡翠，而翡翠戒指一向是斐尼克斯的控制中心。
    ☆、第180章 悲鸣
    180、悲鸣
    “黑翡翠是门格尔叛逃时带走的那枚？”南十字星看着那枚戒指问。
    太久没有人提起，安默拉几乎都要忘了，门格尔叛离翡翠圣枪还算是个历史事件。她没有回答，只是将轮椅交给南十字星，然后独自往天空要塞内部走去。
    南十字星当然很乐意置身事外，但是他受不了英格兰姆用一脸若有所思的表情盯着他。
    “所以……”英格兰姆语气平缓，“你现在要带我去南方独立区？”
    其实南方独立区远没有另一个大陆的黑塔城安全，圣兰斯卡特在近些日子连续遭遇了普朗曼边境袭击、执政者被革命军暗杀等事件，不难看出它将来很可能成为战争泥潭的中心。而一直与圣兰斯卡特针锋相对的南方革命军必然会受到来自各种势力的拉拢或者打击。
    到时候整个南方独立区都是鱼龙混杂的，南十字星也很难顾得上英格兰姆。
    安默拉的打算就很好，自己大本营在黑塔城，却拼命在东大陆挑事儿。如果她再掌控了某条秘密航线，可以使她的势力在两片大陆间较为便捷地流动，那么整个计划就非常完美了，事实上安默拉确实有这样的秘密航线。
    南十字星下意识地学着安默拉敲了几下轮椅：“你怎么看？”
    英格兰姆微笑着问：“你是问个人想法还是客观分析？”
    他笑起来眼睛弯弯的，神色狡黠，南十字星一看就觉得他没怀好心。
    “个人想法。”南十字星有点不爽地问。
    “黑塔城比较好。”英格兰姆回答。
    “客观分析呢？”南十字星又问。
    “黑塔城比较好。”英格兰姆给出完全一样的答案。
    “都一样你说个屁！”
    英格兰姆也不反驳，还是笑着看他：“你是不是害怕她？”
    “不是。”南十字星瞬间反驳，说完又觉得自己回答太快，反而显得心虚。
    英格兰姆的笑意隐约加深：“别紧张，我随便问问。”
    “我……”南十字星还想说点什么，但是立马反应过来现在不是跟他扯这个的时候，“我们先下去。”
    “外面更危险。”英格兰姆解释道，“物种灭绝机制已经启动了。还不如呆在天空要塞里面，等她解决掉指挥舱、操作舱，把魔导式取消掉，然后再跟那两柄圣剑一起离开。”
    南十字星没有说话，似乎在思考什么。
    “当然，如果你觉得好奇，可以跟上去看看……”英格兰姆的话说到一半就被打断了。
    “我没有好奇！”南十字星反驳，他痛心疾首地说，“英格兰姆，你变了。”
    英格兰姆捂着嘴笑了会儿，当他发现南十字星推着轮椅往安默拉离开的方向走去时，笑容几乎快要掩盖不住了。
    安默拉做事一向简单粗暴，这次也不例外。她对数据的敏感程度可能比不上文森特，但是她的意识强度更高，意识容量更大，几乎可以做到任何魔导系统能够做到的事情。
    离开神国之后，她也不再对魔导系统有所依赖了。
    她经过的地方舱门一扇扇打开，监控器对她视而不见。大部分魔导师都位于独立的胶囊状小舱室间，巡逻队一刻不停地检查维生系统的状态。随着安默拉不断前进，这些舱室的编号数字也越来越小，很快他们就接近了前三个操作舱。
    “我觉得这场面非常熟悉。”南十字星思索着，到底什么时候见过这样的场景。
    英格兰姆微笑着回答：“你想到上大学的时候被宿舍阿姨查寝吗？”
    没等南十字星回答，他又凉凉地接了一句：“哦，你上大学是好几十年前的事情了，应该很难想起来。”
    南十字星知道自己说不过他，于是只能绕开这个话题：“我在占星台见过一次她施法，跟现在的根源体系、心源体系、神源体系完全不一样。”
    这时候走在前面的安默拉忽然回头，皮笑肉不笑地说：“对，你不仅看过，你还站在我的施法平台上蹦跶了很久。”
    南十字星尴尬地咳嗽一声，索性闭嘴了。
    “施法平台？”英格兰姆好奇地说。施法平台不是存在于魔导系统中的一个意识平台吗？
    “她有个……”南十字星斟酌了一下措辞，“一个实体化的施法平台，对对对，就是那个！”
    安默拉背后延展出半透明的浅金色装置，像一对将她环抱其中的巨大翅膀。它的质地比金属更鲜活柔软，与皮肉完美贴合，上面嵌刻了复杂的魔导纹路，不属于已知的任何一个体系。
    当安默拉侧身开始对着门施展魔导式的时候，那个施法平台逐渐由浅金色变深，虚无透明的感觉开始具化，它看起来更像是金属了。复杂的魔导纹路不断移动，随着计算式的进行而延展变形，唯一不变的是，它们都从安默拉的背后伸出，在她的面前咬合，没有一丝缝隙。
    “时间轴校准中，空间原点取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