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痒,先摸一个。大概是一个槐树精感念泪水养育之恩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投胎当儿子的故事:
府里的当家女主人和男主人恩爱近十年,但始终还是没有一个孩子。虽然男主人并不曾开口怨怼,但是到底两人心中终究还是有些遗憾。起初女主人刚嫁过来的头两年并不觉得有什么不满,夫婿家中长辈都已逝去,自家长辈也并不催促,只觉得二人世界过得美满的不行。可是往后过着过着,也觉得府中合该有个新生命,然而任两人寻遍医生也好、四处拜送子观音也罢,总是不见效。男女主人虽已经接受这辈子无子嗣的事实,女主人偶尔还是会坐在院子里的那棵大槐树下抹去几滴泪。倒不是说她觉得自己对不起夫婿,只是她实在喜欢小孩子。她已经有了两个冰雪聪明的小侄女,妹妹还说若是姐姐喜欢过继一个也是没问题的,毕竟两个侄女和自己这个姨妈的关系也好得很。女主人没有接受,她怕两个小侄女难过。
直到有一天,女主人坐在槐树底下乘凉。树荫蔽日,不知怎的就睡过去了。她梦见一个深绿色眼睛、深绿色头发的小男孩儿,伏在她的膝头,笑着说:“娘亲莫哭,孩儿马上就来见您了。”她觉得有些莫名,又觉得这个小孩子实在可爱得紧,就把他抱起来摸摸他的脸蛋哄着他笑。后来似乎又梦见了些什么,然而当女主人从午睡中醒来的时候全都忘得一干二净,只记得梦中梦见了一个小孩子,他右脚脚背上有一个叶状的胎记。
这个梦很快就被她抛在脑后,女主人要管理府上大小事,每周也得出门检查自己的铺子。忽然有一天觉得身体不太舒服,医生一瞧才发现原来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男女主人两个人都喜出望外,觉得是上天赐给他们夫妻天大的福气。这个孩子来得巧,养育的过程更是省心,怀胎十月没有让女主人受一点苦,一直安安静静待在肚子里,偶尔女主人抚摸肚子的时候甚至会小小地动一下。孩子出生的时候是个夏日,外头太阳正盛,女主人莫名想到了当时在槐树下面乘凉的日光,然后很快就生下来了,也没感受到特别难以承受的苦痛。男主人一直陪着女主人生产,紧张得满头大汗。最后孩子顺利出生的时候可算是松了口气。事后问女主人给儿子取什么名字,女主人看着这个孩子右脚脚背上一个叶状的胎记,说名字为深。取自“庭院深深深几许”,但是并不幽怨,女主人心中知道哪里一直有一棵树。
儿子很聪慧,启蒙也早,很小的时候就会笑着说娘亲。女主人觉得有趣得很,常常抱在怀里逗乐。也很少哭,几乎是个省心的孩子,从来不会让女主人操心。儿子学会走路之后就经常牵着母亲的手,两人走着走着就走到那棵大槐树下。过了几年儿子开始慢慢抽条,面容越来越像母亲,走在一起一看就知道是母子,那份沉稳的气质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男主人偶尔也还会调笑着说自己的儿子倒是与自己长得不太像,倒是有几分可惜。唯一一点与众不同的是,儿子眼睛不是纯黑色,是浓厚的墨绿色,在夜中看会觉得有几分诡谲的墨绿。旁人难免觉得奇怪,又觉得这是不祥的征兆,夫妻俩倒是不太放在心上,觉得有这个孩子已经是莫大的幸运,就算是生得奇怪些也没什么。
后来儿子就按部就班地长大,去学堂拜师学艺,一家三口也和和睦睦。然而男主人在一次外出经商返回的途中,竟意外遭遇土匪去世了。女主人一时之间愕然,这几年有了孩子之后她觉得自已简直再幸福不过:夫妻关系和谐、家中的生意做得也好、儿子也听话孝顺,她很知足。然而就是这么一个噩耗,让女主人突然病倒了。儿子只好替病了的母亲主持自己父亲的葬礼,那天母亲穿着一身丧服,站在棺椁旁哭了很久。
而后母亲就很少笑了,她需要管理好家中的事业,儿子又不需要自己操心,她只有好好活下去。但是在偶尔几个瞬间,她还是会坐在那棵槐树底下,思念自己逝去的丈夫,偶尔抹去几滴泪。与若干年前不同的是,现在她有了孩子。孩子会在她难过之时安静地握住她干燥的手,或者给她一个沉稳的拥抱。儿子已经有十四五岁了,却仍然跟小时候一样,喊着她娘亲。他一边轻轻拍着她的背,一边低声说着:娘亲莫哭。
此时那棵槐树的叶子随着风舞动,发出窸窣又柔和的声音,仿佛在跟着儿子一起安慰难过的女主人。树影斑驳,没有人看见儿子紧握的手。
树精报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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