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是阿绵与我的婚事。”太子道,“儿臣才和阿绵说过,阿绵心悦我,正是十分欢喜。”
“……???”元宁帝也呆了,“朕什么时候答应了这桩婚事?”
“父皇以前说过,可让儿臣自选太子妃。”
“……对。”
“父皇还说过,要为阿绵选个满意的夫婿,要京城中最出色的青年才俊。”
“……对。”
“难道父皇觉得,您亲立的太子会比不过其他人?”
元宁帝忽然冷笑一声,“朕还觉得,这满京城的人都比不过朕呢,该如何?”
“……父皇你已经不属于青年才俊之列了。”太子不给面子地拆台,“你已经当皇祖父了。”
“呵”元宁帝又笑一声,忽然抄起奏折就对着太子笑脸一顿抽。
父子两闹了一阵,等微微出了汗才停手,元宁帝直视他道:“朕不听玩笑话,太子,你真的想娶阿绵?”
“太子殿下要娶郡主?”游太医惊讶之声响起,见元宁帝二人齐齐看向他,尴尬地摸了摸长须,“微臣未经传召而入,望陛下恕罪,实在是有件大喜事要向陛下禀报。”
“什么喜事?”元宁帝自然被吸引注意。
“微臣方才在一本古籍上找到了祝由术的破解之法,正好可以治好长公主殿下。”他略一停顿,“若是陛下首肯,微臣还可借此良机给公主逆向施术,说不定可以查出当初对公主殿下下手的人。”
“甚好!”元宁帝拍掌,“此法可会对公主有什么影响?”
“只是让公主殿下多睡几日,无碍的。”
“朕允了。”元宁帝仅犹豫一息就同意了,露出笑意,“爱卿不负百姓所赞,担得起‘神医’二字。”
游太医连声自谦,“刚才不慎听到陛下与太子殿下所议之事,这事……?”
“……朕还需再考虑考虑。”元宁帝不是反对阿绵与太子成婚,只是还有其他诸多考虑,太子娶妻非小事,他不能因为太子的一时意气也随性而为。
“其实……”游太医微微上前一步,“微臣心中早有此意了。”
之前因为太子和这位安仪郡主明面上是兄妹,游太医也只将念头在心中一带而过,此刻听到太子也有这个意向,他当然要提出来。
“太子与郡主成婚,再合适不过。”见元宁帝疑惑,游太医笑着解释,“经过昨日之事,郡主体表的香气虽然散了许多,但药性却更加深入体内。太子殿下如今年轻,病症还未显出,再过几年可就不好说了。如果与郡主成婚,二人阴阳调和,可比什么方法都有效,而且郡主所诞子孙,很大可能会恢复正常。”
“此话当真?!”元宁帝顿时激动不已,他不是没想到过这方面,可六年前饮血后的事件让他犹有余悸,而且他也不愿勉强阿绵,所以一直没认真探究。
游太医主动提起,让元宁帝喜出望外。如果真是这样,那他们宁氏皇族就再也不用担心这“疯病”的问题。
转而他意识到游太医话中内容,“昨日之事?昨日发生了什么事?”
“呃……”游太医这才想起来,一时激动竟然把答应过太子的事直接说了出来,掩在白须后的老脸都有些羞愧,“微臣失言,还请陛下直接问太子殿下吧。”
灼灼的目光立刻转向太子,太子心叹一声,还没隐瞒到一天就暴露了。
“父皇,阿绵被人暗算,暂时……”太子言未尽,意已至。
“阿绵可无碍?”元宁帝第一反应却是担心阿绵,叫游太医心中诧异。
“阿绵没事。”太子笑道,“我就是怕父皇听到后会突然发怒失去理智。”
“朕哪里就那么经不了事了。”之前的六年没有阿绵也浑浑噩噩地过了,现在还有个游太医,元宁帝对此事也不会惊怒。
“背后之人可查出来了?”
“还没有,正派人查着。”太子没有说出来,不过父子两人不约而同想到了宁礼。
别人如果想借阿绵的特殊来生事,又怎么会舍得毁去,能做出这种事的,除了宁礼他们根本想不到第二个人。
“阿绵知道了?”
太子点头,元宁帝松了口气。本该是很重要的事,在这父子二人心中,更担心的竟然都是阿绵的身体和情绪。
游太医不由称奇,暗道陛下与太子二人可真是将那位安仪郡主放在了心上,竟隐约有万事都以这位郡主为先的模样了。
都道天家无情,他看面前这两位大苍最尊贵的人,反倒有情有义。
之前听说这位郡主的特殊的时候,游太医就在好奇了。因为但凡有点地位的人,自己有这种棘手的病,又恰巧碰到可以被作为“药”的人,将这人禁锢起来施以各种压力,用其试法,是再正常不过的了。可是安仪郡主只是待在宫里的时间长了些,不仅没有受到任何胁迫,还荣宠无比,当真好运至极。
“陛下,太子与郡主既然都有意,又如此合契,实乃佳偶天成,我大苍之福。”游太医出言劝谏,“兄妹之名,只需让皇后娘娘出面,再加以造势即可,让朝臣认定此乃天意,即便御史会有非议,也影响不了。”
“游太医所言正是。”太子也是想先造势一番。
只要对普通百姓有说辞,对朝臣有充分的理由,阻碍就会小很多。
元宁帝已经被说服大半,想了想,阿绵从女儿变成儿媳妇还更好,至少再也不用担心以后会难见到小丫头了。
君臣三人商议半晌,暂时将此事按捺不发,远在西北的镇北王宁礼暂时也未得到消息。
他听到的禀报是阿绵体内之前埋下的毒已经被引发,对元宁帝的香气即将失效。
闻言后宁礼先是露出淡笑,随后道:“当真对郡主身体无害?”
“当真。”来人回禀,“只是会有段时间四肢无力和酸疼,张大夫是如此说的。”
宁礼颔首,“本王知道了,退下吧。”
他拿起杯盏,闻到淡淡的茶香时忽然想到阿绵小时候就爱捣腾一些奇怪的东西,什么花茶果茶都有,他那时也喝了不少。
阿绵嗜甜,他却很讨厌这种味道,甚至是厌恶,不过向来掩藏得很好罢了。
他垂眼看向桌上的木雕,上面刻的正是一个巧笑嫣然的女童,因为极像阿绵而被他买来。
他摩挲着木雕,轻声道:“阿绵,如今你自由了,可开心?”
明明语气平淡,却叫人没来由生出一股寒意。
体格高大的侍卫推门而入,未经通报却没受宁礼斥责,他正是当初在宫中时就一直陪着宁礼的那个侍卫,名为林勇。
“谈得如何?”
“得寸进尺,还想再要三座城。”林勇语气平淡无波,好似早已习惯了。
宁礼轻笑,“他们便是再要十座城,也未尝不可。”
这些外族蛮夷,也怪不得这么多年来只能仰大苍鼻息而活。蠢得令人发指,又哪能指望他们做出什么事情来。
宁礼只摆出了先帝之子和镇北王的身份,说欲同谋取大位,再稍微说些空话,那些人便信以为真,极为配合,让他们起兵便马上起兵。
可惜……宁礼心中冷然,那九鼎宝座,他却从未想过,所做的一切谋划也与此无关。
自从发现了那些事以后,他心中所想便只有‘回报’元宁帝与皇城中的诸位。
“所以属下应了。”林勇回道,显然非常了解自己主子的心思。
宁礼赞许一瞥,叩门声响起,幕僚的声音传来,“王爷。”
“进来。”
“王爷,大好的消息,不知王爷可听说了?”幕僚一脸喜意走进,见到旁边的林勇点头示意。
“什么消息?”宁礼神色毫无变化。
“有人道,这次太子宁玄呁将要亲自出征,已经在选取随军的几员偏将了。”
“哦?”宁礼偏头看他,“有几分可信?”
“八分。”幕僚兴致冲冲,“王爷,这可是一个绝佳的好机会,大皇子虽然正处在禁闭中,可未必出不来。”
林勇神色也有些动容,“已经可以回京了?”
幕僚点头,“王爷此时不回,再待何时?”
第五十六章
春分时节,细雨绵绵,润泽树桠枝头的花苞,朵朵在雨中轻晃,使得飘散来的柔风都带了一丝沁人心脾的淡香。
程王氏最爱看这雨中美景,便有嬷嬷搬了美人榻放在廊边,“夫人,这样可好?”
“好。”程王氏笑道,“光是看着外边,也能清爽些。整日闷在房中,不许坐这不许做那的,可不让人不舒畅呢。”
她看着枝头跳跃唧唧喳喳的小雀儿,不禁眉头舒展,“本来拘在后宅中就够无趣了,连房都不想出,可不是想闷死我么。”
这有孕之后,她便不比以往稳重了,经常口出这些孩子气的话语。
“那是太尉大人心疼夫人。”奶嬷嬷笑,“夫人往日觉得太尉大人不够温柔体贴,如今大人嘘寒问暖了,夫人又觉着太拘着了,可不是……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程王氏嗔她,道嬷嬷不向着自己,不疼爱她了。
程王氏再度有孕,二房上下都高兴,近来几位主子都好说话得很,程王氏也惯来不会苛责这些下人,所以奶嬷嬷也能开几句玩笑。
“太尉大人前几日还说,等夫人这胎诞下后,就暂时休沐,带夫人去南边游玩一趟呢,可不是疼爱极了夫人。”贴身婢女讨好道,“夫人福气好,两位少爷有为,小姐也是样样极好的,叫京城里其他人家好生羡慕。”
程王氏淡淡一笑,将这话带过。
说笑了一阵,程王氏忽然敛下笑意,蹙眉道:“要说有什么不高兴的,还不是因着我那聚少离多的宝贝闺女。都这时候了,还不回府,也不知是贪玩还是……”
她柔柔看向远处池水,听说近来朝堂不安宁,可这些都与她这一个妇道人家无关,她关心的是女儿在宫中到底怎么样。
阿绵有幸得封郡主,受陛下重视,常年伴君。可这种异常的宠爱……对女儿家可不全然是好事。程王氏知道,因为女儿与陛下太子太过亲密,暗中早有闲言闲语,如果不是天家的威严在那,如果不是夫君身为太尉,女儿指不定要被说成哪样。
以后阿绵嫁人可怎么办呢?程王氏陷入思绪当中。
“怎么又在外面?”程宵大步走来,身上带着些许寒意,他将披风解下给程王氏盖上,转头批起周遭的丫鬟婆子来,“你们也是,就任着夫人,如今可怎么能随意吹凉风!”
“别。”程王氏忙拦住他,“可别罚她们了,我先前还因着不让出去才罚了一顿。”
程宵失笑,牵着程王氏入室内,着人拿火盆来祛寒气,“夫人自有孕来,反倒越发孩子气了,为夫可算知道阿绵幼时的调皮是学的谁了。”
程王氏薄脸微红,嗔他一眼,“你今日怎么回得这么早?”
“自然是有好事发生。”程宵扶她入座,“今日三皇子回京了,我们那两个不肖儿也学成归来了。”
“真的?!”程王氏喜道,“那怎么不来见我?”
“别急,我让他们先去小祠堂那边拜祭先祖,稍后便来。”程宵缓缓道,同时在想要怎么把陛下和他说的事和夫人说出口。
“你前段时间不是在给阿绵相看人家?”
程王氏点头,“怎么了?”
这一年来上门提亲的其实也不少,有意的就更多了,只不过程王氏要求高,不是这不满意就是那不合适,所以到现在除了几个还在心中考虑思量的,还真没有她十分满意的人选。
“这……可不用再看了。”程宵柔声道,“阿绵怕是已经被定下了。”
第4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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