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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节

    “母后会如何,我是不知道,可贺明熙将来肯定是要入我府邸的,母后以为如何?”
    “你敢威胁本宫!”惠宣皇后咬牙道,“呵,只有你会说吗?本宫若说你用计将我母女骗至太液池,趁人不备将我们母女推下了水,你父皇会相信谁!今日你贸然回宫,我们母女不明原因的落水,你救下的我们?你说出去,只怕整座后宫都没人相信你的好心,呵……”
    “陛下驾到!”便在此时,门外不远处,传来裴达高亢的传喝声。
    惠宣皇后与皇甫策对视了一眼,六福拽皇甫策一把,指了指床榻。皇甫策想不想就跳了上去,六福急忙的将厚重的床罩放了下去,将床遮挡个干净。
    武帝推门进来,就见六福快速的吹灭了一盏灯,惠宣皇后坐在床榻对面的炭火边。
    六福忙上前一步,躬身道:“奴婢给陛下请安。”
    屋内还只剩下一盏宫灯,很是昏暗。
    武帝在门口站了片刻,有些看不清楚屋内,沉默了片刻,摈弃了跟在身后的宫侍,缓步走了进来。
    武帝坐到了惠宣皇后对面,目光不经意的划过床榻:“朕听闻明熙不舒服,特意带了太医来看看。”
    惠宣皇后不语,六福干笑了一声,忙接道:“可不是,奴婢方才专门去了栖霞宫请太医,可看着大家都在忙,这才扑了空,哪曾想这点小事,就传到陛下哪里去了。“
    武帝见惠宣皇后不言不语,当下心生烦躁,站起身来朝床榻边走去:“让徐鹤进来看看。”
    惠宣皇后立即站起身来,轻声道:“陛下莫要这般大的动静,她才睡下。”
    “是吗?那朕看看。”武帝扫了惠宣皇后一眼,朝床榻边上走,不想半途却被惠宣皇后拽住了衣袖。
    惠宣皇后轻声道:“太医也不必了,我来时,孩子已睡了。陛下若是无事,咱们去正殿坐一会吧。”
    武帝笑了笑:“外面才起了风雪,这会正冷。你且在此坐一会,朕让人抬个暖轿来,省得你受风寒。”
    惠宣皇后想了想,不动声色的看了床榻一眼,拉着武帝坐到了离床榻最远的椅子上。因门窗关得结实,屋内只剩下一盏灯,武帝嘴角的笑意就有些放肆:“六福再点上一盏灯。”
    惠宣皇后低声道:“阿熙在睡觉,陛下莫要扰她,咱们就这样说说话吧。”
    武帝忍不住笑了起来:“好好好,说话好,一边说话一边等着轿暖了。”
    六福忙道:“陛下稍等,奴婢这就去准备暖轿。”
    武帝挑眉一笑:“快去,毋必等轿子暖个彻底,再来回话。”
    第163章 第七章:祗为恩深便有今(1)
    床帐内,只着亵衣的皇甫策,紧张的浑身都紧绷起来,额头上溢出细碎的汗珠。武帝的声音低低柔柔逐渐远去,一直屏住呼吸的皇甫策才下意思的轻出了一口气,紧绷的身体不禁放松了下来。
    拔步床虽也不小,因心虚的缘故,皇甫策怕帷帐外能看阴影,两个人挨得极近。直至那紧张的感觉过去,鼻尖有一股极诱人的香甜,从身侧飘了过来。
    莫名的,皇甫策的心跳加快了,有些痒痒的,又溢出中有些陌生的柔软来。他侧过脸颊,情不自禁的勾起了唇角,悄悄的靠近身侧的人,将那双冰冷的脚,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的伸入了被褥里。暗自得意间,抬眸对上一双发亮的眼眸,皇甫策微微一愣,几乎是下意识的咧嘴一笑。
    明熙满眸的怒火,凶狠的瞪着对面的无赖,几次想将那双宛若冰块的双脚,蹬着被窝未,果不禁又羞又怒。
    皇甫策眯眼一笑,笃定明熙不敢发出声音,几乎将脸贴在了明熙的脸上了。明熙又惊又怒,抬手就去推皇甫策,这番的动静可能有些大,惊动了对面的人。
    武帝微微一怔,起身朝床榻走来,轻声道:“阿熙醒了?……”
    明熙与皇甫策顿时都老实了下来,却见一只手欲掀床帐。
    皇甫策急忙整个人都钻入了被褥中,屏住了呼吸,手脚都缩了起来。好在这只手将幔帐掀开一条缝隙时,被拦了下来。
    “陛下,女儿大了,你怎能贸然行事?”惠宣皇后急急的拽住了武帝的手,有些气恼的开口道。
    武帝恍然大悟,脸上露出了几分尴尬:“朕疏忽了。”
    直至两个人再次走远,明熙紧绷的神经才稍稍的松弛下来,一侧是皇甫策浑身冰冷冰冷的,这般的温度,让发着烧的明熙好受了不少。
    黑暗中两个人几乎紧贴着,可只能却看不清晰彼此的模样。
    明熙的脑海中,莫名的闪过皇甫策跳下水的瞬间,动作一气呵成,没有半分的犹豫迟疑。沉下水时,最后的记忆,是那双凤眸中的慌乱与凄惶。
    一切的一切,都让明熙莫名的心软内疚。
    黑暗中,人的触觉更是敏感。她的体温很高,也温暖了自己冰冷的身体,气息甜美诱人。皇甫策能感觉对方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划过肌肤的微痒,脖颈间是呼吸的灼热,离得这样近,让人窃喜,想要更加的靠近。莫名的,忆起那唇间的香甜,软软的,滑滑的,柔软的很。
    有一股陌生的热流与酥麻在身体里乱窜,皇甫策情不自禁的侧目身躯,嘴唇碰触身侧人的脸颊,如不经意般轻轻的划过她的耳垂,细微的动作间,满是珍惜与虔诚,宛若对待世间最矜贵的宝物。
    明熙因高烧本就没多少力气,动了动想要离远一些,不想被那人极迅速的圈在了怀中,片分都挣脱不掉。皇甫策似乎察觉到明熙的软弱无力,得寸进尺,将人牢牢的禁锢怀中,嘴唇一下下的擦过脸颊,移到那有些发烫又渴慕许久的唇上,细细磨蹭着,浅浅的吸吮,胸口有种说不出的满足与甜蜜,可心中的渴慕也越发的深了,不舍得放开怀中人的半分。
    明熙有些发晕的头,晕眩的更厉害。快烧起来的体温,似乎也在渴望对方冰凉的触碰,两人之间的温度莫名的热了起来,有种让人惧怕又向往的战栗,又有种难以形容莫名的满足。
    那微凉的唇所过之处,酥酥麻麻,很是舒服。虽眼睛看不见,但动作之间的珍惜与不舍,触动着越发温软成水的内心,仿佛所有的一切情感都变得直白起来。
    直至那冰凉的手,不动声色贴上肌肤……
    明熙骤然清醒,惊恐的尖叫了起来……
    “娘子!娘子!快醒醒!……”
    从睡梦中惊醒,明熙骤然坐起身来,入眼一片黑暗,疑惑道:“祁平?……可是有事?怎么不点灯?”
    “娘子梦魇了?”祁平等了片刻,不见回答,忙将明熙的衣袍放在了床侧,从柜子里拿出了黑色的皮毛大氅,这才又道,“外面出身了,娘子要起身了。”
    门外仍旧是漆黑一片,屋内也不曾点灯。窗外隐隐能听见凌乱压抑的脚步声,偶尔还有火把晃过。
    虽是声音细微,但甘凉城军营一年之久,明熙几乎是反射性的感受到了危急,骤然清醒,抓起衣裙快速朝身上套着,压低声音道:“出了何事?外面该是来了不少人,我们被包围了吗?”
    祁平快速而镇定的为明熙整理衣襟,低声安抚道:“奴婢耳朵灵,听见了声响,早早出去看了一圈。虽有禁军朝咱们这里来了,但看样子也只是想围住了揽胜宫。这会该是还有一些距离,奴婢不敢露头,就回来了。”
    明熙微微一怔:“禁军?!高钺这是要做什么?!陛下呢?!”
    祁平抹黑给明熙挽个简单的发髻,轻声道:“陛下怕是还在猗兰殿,不曾有人来报信。外面到底如何,出去后才能知道。”
    明熙拉起大氅就要朝外走:“我们出去看看!”
    祁平忙挡住了去路,低声道:“禁军闯宫,来者不善!娘子跟着奴婢走,揽胜宫里有一处暗道。”
    明熙微微一愣,打量了一圈,可惜揽胜宫内殿里哪里会有趁手的武器,唯有拿起桌上的软鞭,挂在腰间:“好!咱们先去荣贵妃处找陛下!”
    猗兰殿内外,虽是人不多,可也已被守住了。
    此时,正殿里灯火通明,泰宁帝安坐一侧,身侧歪着捆缚了手脚的韩耀。君臣二人虽看似毫无波澜,但面色都有些紧绷,各有所思。
    对面,荣贵妃端坐桌前,盛装着身,妆容精致,眉宇间尽是志得意满。慕容芙垂坐一侧,不敢与韩耀对视。姑侄两人身后站着六个人,都有些身手,正是慕容芙偷偷带入宫中的慕容氏的心腹世奴。
    泰宁帝扫了眼一侧有些窘迫的韩耀,对荣贵妃道:“韩耀不过是个文臣,贵妃何须如此戒备?不管今日慕容氏成不成事,他都还是你们家的女婿,这般绑着,小心坏了夫妻间的情谊。”
    慕容芙也侧目望向荣贵妃,眉宇间露出了几分祈求之色,小声道:“姑母,阿耀向来体弱……”
    荣贵妃安抚的拍了拍慕容芙的手背,给了身后部曲的一个眼色。
    那人神色十分恭敬,走到泰宁帝身侧微微躬了躬身,行礼后,将韩耀绑着手脚的绳索,依次解开了。韩耀得了自由,瞥了眼慕容芙,笔直的跪坐在泰宁帝身后,此举自然不曾泰逃开荣贵妃的眼眸。
    荣贵妃缓缓放下茶盏,不悦道:“你和阿芙生什么气?若非是你自己跟了过来,如今还好好的在家里睡觉,本宫也不会如此待你。”
    韩耀微微挑眉,不置可否,只垂眸不语。
    泰宁帝低笑一声:“小辈间的事,让他们私下解决就是了。贵妃大可不必为此担忧,若今日你慕容氏成事。到时哪怕给你家侄女换个士族郎君,也该不费吹灰之力。”
    荣贵妃挑眉,柔声道:“陛下说哪里的话,事成不成,臣妾也不会伤害您与阿耀。娘子嫁人,可都是一生一世的事,若过得好,谁又会想着改嫁?”
    韩耀敛目,靠近泰宁帝身侧,轻声道:“陛下,莫听贵妃娘娘巧言令色。最近半年,慕容芙时常神思不属,可见慕容氏图谋造反,绝非一日两日。”
    “今日傍晚,她不知接了谁的传信,一晚上神色慌张,坐立难安,这才被臣套出话来,若非事出突然,她无计可施,今日臣就要被她困在家中了。”
    泰宁帝颌首,不经意瞥了眼荣贵妃,轻笑一声:“爱卿放心,有些事朕已悉数尽知。”
    荣贵妃眉目轻动,丝毫不见半分慌张:“陛下既有先见之明,为何还会被困在宫中?难道陛下还藏有援军不成?”
    一侧是燃着火红泥暖炉,桌前是上好的紫砂器具,与一套和田玉的茶具。
    泰宁帝不置可否,轻笑了一声:“朕记得贵妃藏了些好茶,不如让韩耀煮来,咱们夫妻共饮一杯如何。”
    韩耀不等贵妃开口应下,当下起身,踱步走到暖炉旁的茶具前,端坐了下来。点燃了桌上的冷香,着水壶的流水净手,细细的将手指都擦拭干净。滚烫的水,一遍遍的浇桌上放置的茶碗。这一套动作下来,行云流水,赏心悦目。
    泰宁帝见荣贵妃一直沉默不语,不禁再次开口道:“高林想入城,可没有贵妃想象的那么容易。禁军虽在高钺手中,但时日尚短,心腹也不够多,光清除禁军中的保皇党,只怕还需要些时间。”
    荣贵妃眼眸越发的冰冷,撇了眼心腹宫女华鹤,不冷不热的开口道:“将本宫珍藏的瓜片拿来。”
    泰宁帝笑道:“一整套的和田玉茶具,也算大手笔。这般的温润又白皙的成色,朕的内库也不见得能找出一套来。”
    荣贵妃神情得意,浅笑道:“臣妾自小爱好这些,难免有精益求精之心。陛下不肯给臣妾后位,用些最好的物件,也该是理所当然。”
    泰宁帝赞同的颌首:“自然,从这套茶具不难看出,高林待你,该是比朕更仔细用心。”
    荣贵妃的笑意僵硬唇角,微微一怔后,不以为然的撇嘴:“陛下说的话,臣妾听不懂。”
    “韩耀你发什么怔,煮茶。”泰宁帝笑着扫了眼有些失态的韩耀,再次望向面色僵硬的荣贵妃笑了起来,“听闻少年时,你与高林上元节一见钟情,私相授受,两人已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可谁知慕容氏得了皇兄的暗中授意,将你许配给了朕。你自然不愿,甚至曾以死抗争,可惜了……最后还是拗不过慕容老大人,入了诚王府的后宅。”
    荣贵妃冷声道:“陛下说笑了,谁年少时没些任性的往事?几十年前的老皇历了,又何必又翻出来说嘴?若这都算个事,那陛下年少时喜欢赫连诚岚,整座皇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泰宁帝挑眉笑道:“朕与你最大的不同,就是认命。皇兄娶诚岚为后,朕一走了之,镇守图南关几十年。贵妃在图南关接到帝京的家书,有几封是慕容氏写去的?私相授受,朕又不曾追究,你有什么可理直气壮的呢?”
    荣贵妃很是不以为然:“臣妾可从未背叛过陛下,一两封叙旧的信,也值如此?”
    泰宁帝道:“叙旧于否,贵妃心里明白。朕与你少年夫妻,共度二十多年,你若肯认命,与朕相依相伴,好好过日子,朕又怎么会不愿同你举案齐眉?”
    “朕不追究,也非是朕不明白。贵妃舍不下帝京的繁华,不甘心在偏僻之地度过一生,满腹幽怨,对朕处处挑剔,看不过眼,何尝给过朕与你夫妻同心的机会呢?”
    荣贵妃紧紧的抿着唇:“陛下说得好听,你为何要对帝京送来的美人儿来者不拒?你皇兄宠爱你,时不时就有赏赐,财帛珍宝也就罢了,可你收下这些人的时候,可曾想过我的感受?你我新婚不到一年,你便将那些人收入后院,与当众打脸,有何区别?!”
    泰宁帝看了荣贵妃满腹幽怨的双眸,沉默了片刻,低声道:“你从来没有争取过朕,为何偏偏让朕争取你?朕手握重兵,镇守图南关,固然有皇兄的信重,可这信重从哪里来的?”
    荣贵妃冷笑连连:“虽已事过多年,可臣妾还是要佩服陛下演技精湛。你那皇兄英明一世,最会权衡,深知你贪图富贵,懦弱无能,没有主心骨,又极胆小怕事,自然信重你。”
    泰宁帝倒也不怒,低声道:“朕自小到大,对皇兄唯命是从,从不反抗半分。从慕容氏的亲事,到朕远离帝京,再到王府后院的掌控,都有皇兄的意思。那些帝京送来的人,虽是皇兄用来安抚朕的,可也是监视朕的,可收下这些人,何尝不是朕对皇兄的另一种安抚与妥协?”
    荣贵妃眼神满是轻蔑,讽刺道:“先帝早已不在了,陛下也能堂堂正正的做人了,实不必忆苦思甜。”
    泰宁帝顿时冷了脸:“朕是豢养了不少美人,可与你婚后两年,除了看些舞曲,在后宅中除了你的院落,可曾有所留宿?朕从不知贵妃满腹的怨气从何而来,你要大妇的尊重,朕何时不曾给过你?两年多的始终如一,换来的依然是帝京每月一封家书!”
    荣贵妃不以为然,嗤笑道:“陛下将所有的事都隐瞒心底,不曾给予臣妾信任,又何必要求臣妾信任你?”
    泰宁帝也笑了一声,学着荣贵妃不以为然的开口道:“贵妃心里住着他人,即便掌握王府后院,也不过是为了大妇的尊荣权威,何尝与朕心平气和的叙过话,又怎能责怪朕的隐瞒?”
    荣贵妃冷笑道:“皇甫泽!当初你算个什么东西!我乃慕容氏最贵重的嫡长女,你那时不过是个一文不名的王爷。说是亲王,前有□□对众兄弟的诛灭,后有先帝对待兄弟的不容,帝京贵族谁会真将你当做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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