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问了啊,李不琢在心中冷笑,话里仍透着几分热情,尾音上扬:“许正君约戴品妍?哪天呀?”
几秒后,关璞一声不吭挂了线。
李不琢对手机恨恨挤眼,我等着看你究竟打的什么算盘!
“不琢,不回家吗?”身边提包准备下班的同事和她愉快地打招呼。
“等下去洪姐家,和她一起过年。”
“那好,我先走了。给你提前拜年啦!”
“新年快乐!”
在更衣室换好衣服,李不琢从衣柜取出乐高的得宝豪华乐趣盒。洪少娜的儿子姜衡伟十一岁半,刚读小六,还没见过,听说是个特别淘气的小男孩。李不琢掂了掂盒子,心想小孩对乐高玩具应该都无力抵抗。
之后她又去了趟餐饮部,领来托相熟的主管捎带的两条野生石斑鱼,一离开酒店就加快了脚步,希望手里的鱼能给洪少娜一个惊喜,还能顺利赶上她的年夜饭。
近来澍城的气温有所回升,人们衣衫单薄,一个个趁着暮色步履匆匆。
越是年关,城市就越发荒芜。
李不琢搭乘一班空旷得前所未见的地铁,出站后又转乘公交车,沿一截斜坡走到几栋高矮不一的楼房前,站在小广场上仰头张望。
都是些自建房,遍布市郊。李不琢走进楼道的时候差点撞上一个剃寸头的中年男人,吓了她一跳。两面墙皮剥落,楼道灯光昏暗,要是掉了什么根本没法找,她紧了紧手里袋子的提绳。
好在洪少娜住三楼,转几次就到。
李不琢敲门。
“不琢!现在才来?快快,快进来!”洪少娜系着围裙,衣袖挽至手肘,两手沾了水不住地擦拭。她将李不琢热情地迎进屋,后者亮出手里的石斑鱼。
“当当当当!能赶上吗?可惜不是东星斑啊!”李不琢快活地挑挑眉,把鱼递给她。
“哎,你人来就行了,还带鱼过来。”洪少娜假作嗔怪,笑容丝毫没减,“你在市场买的吗?”
“没,托餐饮部的熟人带的,品质保证,祝你们家年年有余!你快拿去下锅,两条都是活的。”李不琢把乐高礼盒放到玄关的立柜上,拍了拍,“这是给你家小伟带的,他人呢?”
洪少娜见她还带了另一样,顿时有些不安,连客气的话都不知该怎么说,扬声叫道:“姜衡伟,你快出来!”转头抱歉地对李不琢欠了欠身,“在屋里写作业,今年要小升初了,得抓紧。”
一个穿牛仔裤和连帽衫的男孩从里屋出来,边走边揉眼,刚想嘟囔什么,抬眼瞧见李不琢,一下收声。他飞快蹿到洪少娜身后,探头打量她。
他眉眼秀气,一头清爽的短发,瘦得跟竹竿一样,清澈双眼透着羞怯。
洪少娜摸摸他的头,“叫阿姨。”
“……姐姐好。”
李不琢一听,哈哈大笑,忍不住夸赞:“小伟真乖,嘴真甜,姐姐今天给你买了乐高,下回买别的。”
“谢谢姐姐。”小伟大方应着,却缩回脑袋,躲在洪少娜身后,少顷又露出小半张脸偷看李不琢。
洪少娜无奈,“这孩子,为什么不叫阿姨?”
随口一句自叹,被身后的小伟会错了意,老老实实地回答:“‘姐姐’比‘阿姨’漂亮。”
这一次,连洪少娜也忍俊不禁,和李不琢一同大笑。
*
洪少娜母子同住一套两居室,一人一间房。
家具全是洪少娜从二手市场一力淘来,部分崭新,部分呈现强烈的年代感,像欧式背靠的转角沙发和十年前的27寸电视机,还有九十年代流行的双缸洗衣机,搭在一起有种奇异的和谐。
脚下是普通的青色地板砖,头上的天花板中间发黄,四周因潮湿布满黑色霉斑。屋子虽旧,但处处都被洪少娜收拾干净,还细致地用酒店淘汰的沙发罩和挂饰装点。
放眼看去,充满了生气。
洪少娜忙到快八点才端上一桌子菜,她坚决不让李不琢碰灶火,说家里油烟机的密封圈出了故障,炒菜呛人,硬把她轰出厨房。
小伟守在电视机前看春晚,屏幕上载歌载舞红红绿绿的一片,很是热闹喜庆。李不琢看着眼晕,便无聊地做到沙发上,顺手抄起旁边一本夹上书签的《家庭医学全书》,翻开看到小儿咳嗽那一章。
“他抵抗力差,想报个网球班或者篮球班锻炼锻炼。上次咳了三个月,吓死我了。”洪少娜端着两盘菜出来,见李不琢在翻书,搭了一句。
李不琢放下书,起身帮她端菜,“怎么不去医院看看?”
“他医保还没办下来,医院能少去就少去。不琢,你虽然年轻,但身体不能忽视。我现在要是早下班,就赶回家看中央十套的《健康之路》,能长不少见识。有空给你说说?”
“哈哈,好。”
八个菜占了满满一桌,四凉四热。小伟抱着可乐央求洪少娜打开,可她说只能喝一杯,喝多了会影响发育中的小孩钙质的吸收。
“是不是真的啊?”李不琢看小伟可怜巴巴的模样,心有不忍,摸摸他的头。
“反正可乐那么甜,含糖量高,喝多了没好处。”她神情笃定,却在扫向儿子一脸快哭的表情时,临时改口,“行行,今天除夕,破例喝两杯。”
不过后来在小伟偷偷倒第三杯的时候,洪少娜也装看不到。
李不琢笑得停不下来,举起核桃露和她碰杯,“祝全能妈妈和她的儿子新年一切顺利!”
“你也是。”
客厅被笑声烘热,暖意融融。小伟捧着碗坐在电视机前,被洪少娜呵斥快吃饭——这个场景让李不琢坠入恍惚,要是庄佩茹还在,她大概也会随潮流迷上健康养生那一套,变成一个时髦的老太婆,整天追在她耳边念叨什么吃了好,什么吃了不好吧。
想她还在澍城读书那会儿,过年也是庄佩茹操持,清扫屋子或者置办年货,她做什么都风风火火。李不琢充其量打打下手,想多干点活,保准被她嫌弃,只好窝在床上看小说。
李不琢想着,忍不住笑了下。
后来洪少娜终于督促儿子吃完饭,带了个还沾着饭粒的碗回来,哭笑不得地说:“愁死了,看他以后怎么办。”
是,爸妈要是太能干,小孩子依赖惯了迟迟不愿长大。
李不琢直到今天也只会腌腌泡菜,煮个粥,再复杂的就没辙了。
*
将近十一点的时候,窗外头的炮仗声响起来了。
李不琢正在和洪少娜包汤圆,她们除夕夜的习俗都是吃一碗汤圆。洪少娜嫌外面速冻的不好吃,执意自己动手。
“洪姐,怎么这边还能放炮?”
“能啊,市区才禁燃放。这里每家都会扔一挂出去。”洪少娜看着趴在阳台窗户上的儿子,放缓了声音,“不琢,我这还没弄完,能不能麻烦你……”
李不琢牵着小伟下楼,没想到底下的小广场已经聚了不少人。
全是出来放炮的。人人手里的样式各异,能喷花的、旋转升空的、放烟雾的和蹿天的礼.花.弹,还有人在搭大花盒的架子。她仿佛回到小时候。
小伟碰见同学,兴高采烈地找地方放二踢脚去了,任李不琢怎么喊也不回头。
说什么“姐姐”比较漂亮,这会又不为美色.诱惑了。她撇撇嘴,握着两支仙女棒,避开人群,走到斜坡尽处的路口。
浓稠夜色中,路旁树影憧憧。远处的欢声笑语被凉风裹挟,飘飘袅袅地传来。灯光下的脸庞,怎么都看不太真切。
李不琢手中的仙女棒燃完,还剩四支,索性一口气都点了。像卖火柴的小女孩那样,她蹲下双手环住膝盖,低头对噼啪炸开的小火花许愿。
希望新年变瘦一点。
变有钱。
能升职。
……还能继续长高吗?
随后眼风扫过坡道上的人影,像从水底浮出那样,从模糊到清晰地一整个投进眼中。
是沈初觉。
第24章
适时起了风, 吹开她额前的刘海,发丝撩过耳畔,闻到淡淡的硫磺味。
高大的梧桐树挡住了路灯,灯下路面如积水空明, 盖上纵横交错的影子,枝叶随风拂动, 影子跟着摇晃。
仙女棒也燃尽了,李不琢站起来, 看着那人越走越近。
最终在她跟前停下,歪头看一眼她手里的仙女棒, 笑:“许了什么愿?”
她没由来的紧张, 哽住一口气:“就……升职加薪, 嗯。”
“没有我吗?”
诶?
光线穿过枝桠,从他侧脸照来。夜风拂过他头顶, 塌下的额发泛起一小块细软的光。李不琢抬头, 撞进他额发下深邃的眼眸,眸中浅浅的笑意让她心脏颤了颤。
才发现他站得这样近,胳膊一伸就能抱住她。
他罕见地没穿西装, 中长款的brioni铅色猎装夹克, 强烈的工装风,里面的白色棉质衬衫和黑色针织衫叠出有秩的层次感。没那么硬汉,像个摩登的绅士。若有若无的混合木质香味卷入鼻息,李不琢凑近闻了闻,辨出沉香木和雪松。
好闻的男香,比往日浓烈一些。
“这味道不是衣服上的吧?”他出现得意外,李不琢有片刻方寸大乱。她脸上装作若无其事,心思却飘忽,便捡了句突兀的来问。偏偏俏丽声线听在对方耳中,又带上缠人的缭绕。
沈初觉垂眸看她,眼底的笑意盛了些,“下飞机后抹了一点点,在手腕静脉和后颈。因为要来见你。”
来见你这件事,让我觉得隆重。
李不琢听出他话里的意思,抿唇笑起来,眉梢挑着得意。
沈初觉捏起她耳侧一绺发丝,低头轻声问:“说啊,为什么愿望里都没有我?”他声音轻得近乎耳语,音色慵懒,让李不琢心里冒起密密麻麻的痒。
“因为……”她扬脸眯了眯眼,纤细手指缓缓抚上他脸庞,捧住。细腻冰凉的触感激起她的爱怜,想用唇贴上,给他捂热了。
“姐姐!”身后一声清脆少年音打断他们。
李不琢大脑“嗡”地响起来,哀叹一声“要命”转过身去。小伟不明所以地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沈初觉。
“你同学呢?”
“都回家了,姐姐,我也想回家。”
李不琢回头抱歉地看向沈初觉,他淡然地笑着。
“好,我们现在回家。”说完她记起还没做个正式介绍,便叫住小伟,“小伟,这是姐姐的朋友。”
小伟瞥一眼沈初觉,点点头,“叔叔好。”
沈初觉:“……”
*
洪少娜对沈初觉的突然拜访显然不知所措,她过去还从未和主管以上级别的领导打过交道,便僵在一旁听李不琢滔滔不绝地解释,什么酒店管理层除夕夜为基层员工送温暖啦,什么年会临时增设的幸运抽奖节目啦,尽扯些虚头巴脑的幌子。
第2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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