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我不是闹着玩的
    “我儿子交过女朋友，他不可能喜欢男的。”
    男人轻蔑地看着他：“你叫唐叙是吧？表演系的？”
    羞耻、难堪、愤怒，重重情绪充斥着他的胸腔，唐叙握着拳头，想说些什么，青白的唇颤了颤，却只是用力咬紧了牙关。
    “为了你，他连出国读研都放弃了，你能耐挺大啊？”
    什么出国读研？唐叙心中一惊，抬头：“他起没有跟我提过……”
    “这么说，他也没跟你提过他的家庭。”男人站起身，锃亮的皮鞋踩过散落一地的保险套，“呵”地一笑：“梁氏集团，听说过吗？”
    哪个梁氏，难道是那个很出名的……唐叙脑中嗡嗡作响，他一直以为梁筠出身于寻常家庭，毕竟他还要那么辛苦地实习、找工作，他从没想过，梁筠会有这样显赫的家世。
    接二连三的冲击让唐叙彻底陷入了震惊和无措中，他呆愣在那儿，半响不知如何反应的时候，房门被推开，一道惊讶且愤怒的声音响起。
    “爸，你来干什么？！”
    “你说我来干什么，我看你是反了天了，好好的研究生不读，去杂志社工作？还跟个男的同居？”
    梁筠把面色苍白的唐叙拉到身后，他瞥了眼地上的保险套，脸色变得极差：“你翻了我们的东西？”
    “哼，你可别忘了这间公寓是谁给你租的。”对于自己的贸然闯入，梁父没有半点内疚的意思。
    “即使你是我的父亲，你也没有权利闯进这里。”梁筠失望地看着梁父：“你一个集团总裁，还要用这种下作的手段？”
    梁父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皱眉看向梁筠和唐叙牵着的手：“两个男的拉拉扯扯，你有没有点羞耻心！”
    “这是我男朋友。”梁筠握紧唐叙微微颤抖的手，毫无畏惧地看向梁父：“我已经成年了，我有权利决定要跟谁在一起。”
    “混账！”梁父见他丝毫不知悔改，气得暴跳如雷，一掌拍在茶几上。
    “爸，你再不走我就报警了。”梁筠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不介意明天上报纸头条的话，我也无所谓。”
    梁父被噎了一下，他怒极反笑，指着梁筠的脸：“你小子翅膀硬了啊，敢跟你老子这么对着干。”
    “你如果尊重我，我自然也会尊重你。”梁筠拉开门，沉声道：“梁总，请你离开。”
    梁父额头青筋直跳，他的胸膛急促起伏了几下，最后阴沉地看了眼唐叙，大步走出房门。
    “他没怎么样你吧？”梁父一走，梁筠立刻担心地看向唐叙。
    唐叙摇了摇头，他挣开梁筠的手，把地上散落的保险套一个个捡起来，扔进了垃圾桶。
    “唐叙，对不起。关于我的家庭……我之前一直瞒着你。”梁筠有些手足无措地站在他身后：“我也不知道我爸会找到这里来，抱歉。”
    唐叙坐在地板上，没有说话。
    梁筠看着他沉默的神情，又是心疼又是自责。他走过去，跪在唐叙身后，环住他的肩膀：“要不你骂我一顿，或者揍我一顿？”
    “出国是怎么回事？”唐叙转头看他。
    梁筠的脸色变了变，半响才道：“我之前考过gre和gmat，分数还可以，有两所不错的大学给我发了offer。”
    “为什么不跟我说？”
    “没必要，反正我不会去。”梁筠环在他肩上的手收紧：“我不想离你太远。”
    听到他的话，唐叙心头一暖，可一想到刚才出现的梁父，他眉间重又染上阴霾。
    “你家里条件这么好，应该早点跟我说的。”
    “对不起。”梁筠揽着他，愧疚道：“是我太自私了，没考虑你的感受。”
    “我爸是不是对你说了很过分的话？”他修长的手指摩挲着唐叙的脸颊，眼底满是懊恼和疼惜。
    “还好啦。估计哪家的父母看到自己儿子喜欢上一个男的都不会开心吧。”唐叙努力站在梁父的角度想问题，不管梁父对他的态度有多差，他毕竟都是梁筠的父亲。
    “家里的事我会处理好，你不用担心。”梁筠又瞥了眼门口：“咱们待会儿就去换锁。”
    唐叙心事重重，还是点了点头。
    他们暂时过了一段平静的日子，但唐叙清楚，这不过是表面的平静。梁父没再来过书香公寓，但梁筠回来的时间却一天比一天晚，脸上也经常带着疲惫。唐叙问他原因，梁筠只说工作太累，安慰他不要多心。唐叙忙于准备毕业大戏，也顾不上想两人的未来。他乐观地以为只要两人在一起，总能把这段困难的时期扛过去，可他远远低估了梁父的手段。
    那是个异常寒冷的夜晚，他刚结束排练，背着包往校门走。路上碰到许久不见的老陈，后者火急火燎地喊住他。
    “你快回宿舍一趟！”
    “怎么了？”唐叙不解，他早就把宿舍的东西搬出来了，也很久没有回去过。
    “你爸妈来了！”老陈一脸的惊愕：“难道他们没提前跟你说？”
    “我确实不知道。”唐叙有种不好的预感：“他们什么时候来的？”
    唐叙气喘吁吁地推开宿舍门，果然见到唐父和唐母坐在里面。
    还有个室友也在，他见到唐叙，松了一大口气：“唐叙，你跟伯父伯母聊，我出去吃个夜宵。”忙不迭地走了。
    唐叙关上门，忐忑地看向两人：“爸，妈，你们怎么来了？”
    唐母似乎是有些难以启齿，她求助地瞥了眼唐父，后者眉头紧皱，阴郁地看着唐叙：“你怎么不住宿舍？”
    唐叙心中咯噔一下，尽量平静道；“宿舍不方便，我跟同学在外面租房住。”
    “跟哪个同学？上次来家里那个小梁？”唐父仔细看着他，似乎他要从他的眼睛里挖掘出什么。
    唐叙的喉结紧张地滑动了两下，他慢慢点头。
    唐父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他从兜里摸出烟，手指用力掐着烟尾巴，审视而锐利的目光看着唐叙：“你们俩究竟是什么关系？”
    “好朋友。”唐叙面色镇定。
    “别在你老子面前演戏。”唐父忽然加大音量，他从兜里摸出几张照片，放到桌上，手指重重敲着照片。
    “这是不是你？”
    唐叙看向桌上的照片，都是他和梁筠行迹亲密的合照，最上面一张，是两人在阳台上接吻，梁筠的手圈在他腰上。这样的铁证，无论如何他都没法否认。
    “你还敢把他带回家！”唐父失望而愤怒地看着他：“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一个不孝子！”
    不用问，唐叙就猜到是梁父在从中作梗。关于他和梁筠的关系，他原本想等时机成熟，再含蓄地跟他父母坦白，也让他们有个接受和适应的时间。可被梁父这么一闹，他爸妈任何心理缓冲都没有，就要面对儿子是个同性恋这一残酷的事实，当然会暴怒和难以接受。
    “爸，你听我解释，我本来不想瞒着你们的，就是怕你们一时接受不了——”
    “你还有理了？”唐父一掌拍在桌子上，不容辩解道：“立刻收拾东西，跟我回家！”
    “老唐，你好好跟儿子说话，别这么激动。”唐母见唐父气得脸颊通红，忍不住道。
    “我还没毕业，为什么要回去？”唐叙挺起胸膛，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坦然地看向唐父：“我跟梁筠是互相喜欢，我不会离开他的。”
    “你还要不要脸了！”唐父气得一巴掌挥过去。
    唐叙脸颊一痛，却没闪避，仍旧笔直地站在原地。
    “老唐，你动什么手啊。”见唐叙脸上一片红肿，唐母心疼不已，她走到唐叙身边，哀求地看着他：“阿叙，听妈的话，跟我们回去吧，你也没课了，到时候回来拿毕业证就行。”
    唐叙摇头，他垂着眼道：“妈，我跟梁筠在一起三年了，我不是闹着玩的。”
    第16章 那个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可你们都是男的……”唐母神情担忧：“阿叙，妈妈也是当老师的人，不是妈妈不开明，可是现在这个环境，两个男的如果在一起，要承受多少目光和非议，你知道吗？”
    “你跟他废什么话。”唐父恨铁不成钢地剜了唐叙一眼：“早知道就不让他读这个鬼专业了，正经本事没学到，竟然还跟个男的在一起，简直丢尽唐家的脸！”
    唐叙垂着眼，等唐父骂完，才轻声道：“爸，我喜欢男人，就这么十恶不赦吗？”
    “我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从小到大也没让你跟妈怎么操过心，就因为我喜欢男人，所以我就是个不孝子，是个变态，你恨不得我从没生出来过，是吗？”
    唐父的胸膛起伏了一下，他似乎想说些什么，又不甘地抿紧了唇。
    唐母看着眼前已经长大成人的儿子，无声擦了擦通红的眼眶。她比谁都了解自己儿子认定一件事就不会改变的执拗脾气，当初报考表演系是这样，现在跟梁筠在一起更是这样。他们夫妻俩要是真把儿子逼急了，他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来。
    “老唐，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今天也晚了。明天把小梁约出来，一起谈谈行吗？”唐母扯了扯唐父的衣袖。
    “我跟姓梁的人没什么可谈的！”唐父一脸的不情愿。
    “你别这么激动，不知道自己高血压啊。”唐母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胳膊，又看向唐叙：“阿叙，你自己也好好考虑一下。就不说咱们家了，就梁家那个家世，他们能同意你跟小梁在一起？你们年纪都还小，不要感情用事，为了一时的冲动断送自己的前程，知道吗？”
    唐叙虽然不太认同她的话，但还是妥协地点头。
    “你们住哪儿，要不我送你们去宾馆？”他犹豫地瞥了眼唐父。
    “不用了，看着就来气。”唐父摆摆手：“你今晚把东西收拾一下，明天跟我们走。”
    “老唐，都说了明天再谈。”唐母推着他的肩膀往外走：“今天就这样吧。”
    唐父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冷着脸往外走。唐母转头看了眼唐叙，轻叹一声，跟着唐父出了寝室门。
    唐叙目送他们的身影消失在楼梯拐角，良久，他才闭上眼，无力地靠在房门上。
    他失魂落魄地回到公寓。梁筠看到他脸上的红痕，吓了一跳，唐叙没有隐瞒，把晚上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
    梁筠气得手指都在颤抖：“我现在就去找我爸！”
    唐叙拉住他：“算了，反正他们迟早都会知道的。”
    梁筠露出不甘而懊恼的神情，他坐到唐叙身边，心疼地摸了摸他脸上的指痕。
    “痛吗？”
    “不痛。”这一巴掌并没有什么，让唐叙真正感到痛苦的，是唐父对他和梁筠的关系根本不认同，甚至因此完全否定了他整个人。
    “明天我去跟伯父伯母谈。”梁筠看着他，深邃的黑眸坚定而深情：“他们毕竟是你的父母，不可能完全没有转圜的余地。”
    唐叙靠在他肩膀上，闷闷地“嗯”了一声。
    梁筠在他额头亲了一下，用力抱紧他。
    两人决定明天一早就主动去宾馆找唐父唐母坦白，请求他们认同，只是他们晚了一步，梁父先他们一步登门，找上了唐父唐母。
    唐叙迄今都不知道那天梁父到底跟他父母说了什么，他只知道，当他们赶到宾馆的时候，父亲已经倒在了房间里，而母亲正趴在他身边痛哭。
    唐父早年有酗酒酗烟的不良习惯，导致血压一直偏高，曾经发过一次脑卒中，后来经过休养锻炼，慢慢好了很多，老毛病也没有再犯。谁知道，竟然会被梁父几句话刺激到突发脑溢血。
    救护车的担架抬进来时，唐父已经陷入昏迷，眼睛无神地半睁着，唐叙对上他的目光，眼泪立刻就流了下来。
    “爸，对不起，对不起……”他跪在唐父身边，哭着重复这三个字。
    唐父被送进了手术室，申城最顶尖的脑科专家主刀，暂时堵住了脑内出血的血管瘤，但唐父并没有从昏迷中醒来。医生下了病危通知单，说情况依然凶险，需要进重症监护室观察，希望家属做好心理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