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往北平去,统共就这么一条路,碰不上才是怪事。盛继唐低头在她耳边哄着:“等到了天津,咱们先找个饭店住下玩两天,就能与她们的行程错开了。我在北平也不是没人可用,保证你一到地方就能见着你四叔的下场,暂且忍一会罢!”
“这可你说的!”明夷一听能教训陆明纶,立时就高兴起来。知道的是亲戚,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世仇呢!只不过亲戚当到这个份上,也跟仇人差不了多少了。
盛继唐见她那样开心,别说一个陆明纶,顶好陆家再出十个八个不肖的亲戚,他都一一料理了,好博美人一笑。
他们这边正你侬我侬,陆老夫人完全不知道自个的小儿子已经被人盯上了,还在摆诰命夫人的谱。一时嫌地上脏,一时嫌江风冷,惹得周围人都纷纷走避,不愿与她为伍。
人群一散开,又把盛继唐那拨人给显出来了。本来他俩就是男的俊,女的俏,魏五若不被行李拖累,也是条堂堂汉子,自然有不少人注意。
陆老夫人眼花,吴妈却是眼明心亮,赶紧凑在主子耳朵边上念叨:“老夫人,那边是四小姐和盛家少爷。”
“哦……”陆老夫人登时来了精神,立刻指示吴妈去把人请过来。何妈只管冷眼旁观老对手作死,四小姐可没那么容易请,就算请来了能说什么好话,要是惹恼了老夫人,还不是她们这些下人跟着吃瓜落。
待见那吴婆子过去又是作揖又是打躬的,陆明夷的表情始终淡淡的,更是在心中讥笑她自不量力。谁料没过会工夫,陆明夷就带着盛继唐一块过来请安了,虽则脸色不虞,礼数却不曾缺。
若放在平时,没准要被老夫人挑一堆刺。可今时不比往日,陆老夫人固然认为自己一点错也没有,要不是她退了婚,儿子如何能娶到苏家的女儿。她怎么会知道会有个疯子,一心要替那短命鬼报仇呢!但毕竟年纪大了,想起儿子一身狼狈闯进房问她信不信天理报应时,还是难免有些心慌。
对着这个前程远大的四孙女,也就更添了几分宽容。既没指责她独个跟着未婚夫出来不合规矩,也没骂她不给自己辞行。对答之间,倒有了几分上慈下孝的模样。
等上了船,陆老夫人仍拉着明夷在一处坐,絮絮叨叨地问着:“你父母的心也实在是大,虽说有继唐在,总该再多派几个丫鬟婆子跟着,否则让你一个千金小姐自己打水洗脸不成?”
有什么不行的,慢说打水洗脸,就算要扫地煮饭,擦窗通沟,只要想干她都能干。陆明夷心中不以为然,脸上却丝毫不露:“父亲说他当年远渡重洋去外国求学,就是一个人,轮到大哥时也是一样。他们都是男子,去得又远,尚且能照顾自己,我怎么倒不如他们呢?刚开始母亲舍不得,但我都这样大了,总不能护在翅膀下头一辈子,所以也就同意了。”
盛继唐在一旁看着,很是欣赏陆四小姐这回的演技。明明心里恨得要命,面上却是一派温良恭俭让,再历练历练,面对他家那两位就毫无问题了。
自古婆媳便是冤家,陆老夫人一听儿媳竟也赞成孙女一个人抛头露面,越发絮叨起来:“如今总说时代不同了,我却不信,凭世道再怎么变法,娶妻总得求淑女。你别在洋学堂里听了一肚子什么维新平等,就不知道轻重了。女孩子当以贞静为要,伺候丈夫,教养儿女,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你可知道?”
陆明夷只差要磨牙了,但船在江心,总不能出了舱门往下跳吧!抬头气咻咻地看了一眼盛继唐,转脸又柔顺地应道:“祖母说得是。”
这是受了祖母的亏,所以把气撒在他身上了?九爷不禁失笑,正准备替她解围,刚好听到陆老夫人提起自己。
“继唐是家中独子,往后那一大片家业都是他的,肩上担子沉重得很。你嫁过去以后,要上侍家姑,下理仆妇,好好当个贤妻。否则日后人家谈论起来,只会说我们陆家教女不善,白白辱没了百年的名声。”
何妈见老夫人越说越是得意,生恐她把盛家未来的当家夫人给得罪了,赶紧打茬道:“四小姐是老夫人的亲孙女,当家理事的本领自然一脉相承,哪里会有辱陆家的名声呢!奴婢都不止听过一回了,都说盛陆两家联姻乃是一段佳话。”
这个婆子倒机灵,陆明夷已经涌到喉咙口的火气,又生生咽了下去。
陆老夫人向来自矜身份,正搔到了痒处:“盛家与陆家身份相当,自然是佳话。从前常说富过五代,才知穿衣吃饭。像咱们这样的人家,若是找了个寒门,人家多少还说你惜才。要是找了个暴发户,可真要笑死人了。就像叶家,眼下是鲜花着锦,我倒想看看以后能是个什么光景。”
盛继唐正好在这时插了进来:“老夫人说的叶家,可是之前来喝过我们订婚酒的叶司长家?”
“可不是么,”陆老夫人隐隐流露出几分自傲来,北平城内的名流就没有她不清楚的。“听得说他很快就要当上国务总理了,虽说这里头有他恩师的提携,可岳家的助力也是不小的。他想找儿媳,满北平多少名门淑女可选。偏偏不知道他抽了什么疯,竟给儿子订了一家商户的女儿,真是自降身份。”
这个新闻盛继唐还真不知道,忍不住又追问了一句:“可叶司长只有一个儿子,刚满十岁而已。”
虽然这年代多有早婚的习惯,可若不是指腹为婚,作为男家一般还是会等到十五六岁,等上完了中学再给订亲,这也太仓促了些。
他正思索间,陆老夫人很是不以为然:“正是呢,若不是前几日过订礼时叫他小姨嚷出来,只怕通北平都没人知道!杨家不过一介卖桐油起家的,女儿能有什么好教养,叶家这回可真是走了眼。”
这就更奇怪了,叶家的行情正好,正该找个得力的臂膀,没有理由屈就才是。他正想得出神,明夷却是身体一歪,亏得有吴妈在旁边垫着,才没倒在地上。
盛继唐眉头紧簇,一把将她揽到自己怀中。陆老夫人也跟着唬了一跳:“这是怎么了?”
只见陆明夷的脸色苍白得很,倒很像晕船的症状,她低声道:“没事,祖母莫忧心,我去甲板吸点新鲜空气就好。”
“那赶紧去吧!”陆老夫人生怕她再吐自己一身,赶紧挥了挥手。
将出门前,明夷又回头问了个问题:“祖母,那杨家是不是杭州人?”
她这个问题来得蹊跷,不过陆老夫人只当她小孩子好奇心重,不经意地回道:“是啊,就是杭州的,听说他家太太也是商户出身,真是凑到一块去了。”
第99章 惊人的发现
江风冷冽, 吹在人身上不仅是皮肉发凉, 连骨头缝都能听见嗖嗖的声音。魏五实在不知道有什么重要的事,非得跑到甲板上来说的。
然而盛继唐的神情却很慎重:“你是想到了什么?你大哥算是叶秉章的师弟, 你父亲又给他补了窟窿, 如今算是一条船上的人,这桩订婚真的有古怪吗?”
陆明夷没有回答,她觉得自己的脑子里一堆线索杂乱无章地绕成团,却不知道该从哪个线头理起。
她还记得自己去给庄太太梳头时,她是怎么介绍这单生意的:“那杨家祖籍杭州,是做桐油生意起家的, 如今也算有头有脸, 又借着太太攀上了一门好亲家, 越发要作兴起来。所以必要找个本领高强的梳头娘子,好让小姐出门时锦上添花。我看你又懂规矩,手艺又好, 才荐了你去,可千万别丢我的脸呐!”
杨太太是柳生斌的妹妹, 所以才会买下他吉祥街的宅子发嫁女儿。她去替杨大小姐梳头时, 那个奶娘说过什么?
“亲家老爷的面子更是不小,那可是累世官宦的人家。”“在这方地面上行走的, 有哪个不知道叶家呢!”
叶家,叶秉章……陆明夷突然遍体生寒。
“你怎么了?明夷…”盛继唐眼见她的脸色越来越白, 一摸她的手也是跟冰块样。“有天大的事等上了火车再说,现在先回舱里去!”
“不行, 我现在就得说……不然我会被憋疯的!”明夷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如同溺水的人想抓住水草一样,她一把抓住了盛继唐的手。“你知道吗?叶秉章这位亲家姓杨,但亲家太太却是姓柳的,就是柳生斌的胞妹。”
这个消息的威力不啻于□□,顿时把两个男人都给炸懵了。魏五简直想不通了,这柳生斌与陆家真有那么大的冤仇么,怎么就阴魂不散呢?
而盛继唐想的则要深远许多,想要上位,除了威望人脉,钱财是不可少的,叶秉章的妻族便是有名的财阀。但随着他职位的上升,需要更多财力的支持。陆家是个很好的笼络对象。偏偏陆家父子的性格端方,不好控制。柳生斌则不同,他满脑子想着报仇,什么事都敢干。如果这两个人走到一起,会发生些什么呢?
“我以前从未想过,柳生斌是通过什么渠道掌握了我大哥要去火车站接人的具体行程。也没想过,凭他一人之力,怎么能那么轻易地整垮了信业银行。更没想过,那样大的婚礼排场,他的外甥女究竟嫁给了谁……”陆明夷的脚一阵发软,几乎撑不住身体的重量,缓缓靠着舱门滑坐在了甲板上。
就算盛继唐把外套脱下围在她身上,她仍感觉不到一丝温暖:“继唐,我是不是错了?柳生斌只是一个傀儡,是摆在台前的幌子,要害我家的根本就是……”
“别说!”盛继唐将她抱在怀中,那样紧,那样坚定。“知道就好,用不着说出来!不管你要做什么,我都会帮你的。”
将头靠在未婚夫的肩膀上,陆明夷笑得极其讽刺:“这是什么世道,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铺路无尸骸。你知道吗?华北失陷后,叶秉章一点事都没有,继续身居高位,享受荣华富贵。他娶新妇的那天我就在现场,何等的风光,送礼的人几乎把杨府大门给挤塌了。连一个奶娘都以亲家为荣,夸夸其谈。虽然我死了,也能想象婚宴……”
说到这里,陆明夷忽然又是一窒,她是有多蠢。外甥女出嫁,作为舅舅的柳生斌固然会在场。可叶家是要来迎亲的,那些人中未必没有叶秉章的亲信。她对叶秉章一无所知,对方对陆家可是查得清清楚楚。
“我从杨府回去后,当天晚上福祥里就着起了大火。”多么荒谬,明夷笑着笑着,几乎要笑出眼泪来。“我之前一直怀疑柳生斌,可我不知道新郎竟是叶秉章的儿子。如果叶秉章知道,陆家还有后人在,而且还混到了婚礼现场,当然会睡不着觉的。这样说起来我死得还真是不冤枉!哈哈哈……”
本来还觉得自己活明白了,原来是上辈子过得太糊涂,糊涂得老天爷都看不过去了,才又给了她一次机会。陆明夷只觉得一切都如此滑稽,忍不住又哭又笑,可把在场的两位男士给吓得不轻。
盛继唐轻轻拍着她的背,几乎是拿她当成小孩子一样在哄:“明夷,一切有我!”
照这气氛,魏五觉得自己应该回避一下,但在回避前仍然表达了一下态度:“我是个粗人,有时候你们说的事也听不太懂。但如果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讲,风门在北方总算有几分势力,相信总能帮得上一星半点。”
哭过了,也闹过了,明夷不是那种不懂克制的人。不过是仗着喜欢的人在面前,有了委屈就拼命撒娇而已。这会听了魏五的话,有些不好意思地胡乱抹了把脸:“这是我的私仇,不该把你们扯进来。”
这个你们在无意间就把盛继唐一块圈出去了,她说者无心,盛九爷听者有意,挑头问道:“明夷,如果现在我要对付我叔父,你会帮我吗?”
这还用说么,陆明夷连想都没想,就一口答道:“当然会!”
“可那也是我的私仇,凭什么把你扯进来呢?”盛继唐不疾不徐地划出了重点。
陆明夷一时不察,继续下意识答道:“可我是你未婚妻,我们是一体……”话到一半,发现陷阱也来不及了,只能狠瞪了他一眼:“算你有理,我说不过行了吧!”
成功地惹毛了未婚妻,盛继唐反倒笑了起来,能生气,会瞪人,总比凄凄惶惶的要好。他所爱的那个陆明夷,从不是个轻易认输的人。
盛继唐的推测几乎从没出过错,火车刚开出浦口,陆明夷已经重新振作起来。这趟车到天津要开上一天一夜,吃罢晚饭后,三人掩上包厢门就开始重新商议起来。
虽然半路上杀出了个叶秉章,但饭要一口口吃,事要一件件做,盛继唐还是先从盛永江让他入伍的事开始说起。“我之前派人查探过我叔父的布置,初看起来很是大公无私。他已经放出话来,只要我愿意,宛平城内军队的职位随我挑。”
“确实大公无私,”陆明夷一边捞着盛继唐花了一下午给她剥的瓜子仁,一边冷笑:“开战后宛平是第一个失陷的,大火连着烧了三天三夜,几乎没有一个守军逃出来。所以你挑哪个职位都不要紧,横竖都是死。”
魏五虽然不了解情况,但他非常清楚哪些该问,哪些不该问,索性就顺着陆明夷的话头往下说:“我想,就算要害人也得想个万全之策,战场上枪炮无眼,谁能知道发生什么呢!除非盛总长跟四小姐一样,也知道这场仗是必会输的。”
那他又是怎么知道的呢?一样的疑问同时浮现在三个人心头,你看我,我看你,谁都不想先开口说话。
盛九眉头深锁,咬着牙关迸出了四个字:“里通外国……”
这可不是桩小事,闹得不好多少人要丢掉性命。魏五从没想到自己这样的小人物有朝一日竟也能掺合到国家大事里头,忍不住咽了口唾沫:“九爷,这么大的罪名,咱们不能在这里闲谈两句就给扣到盛总长头上吧?”
“当然不能……”魏五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听盛继唐继续说道:“我们还有时间,非得把这件事查个水落石出不可!”
魏五手肘一滑,下巴差点砸桌子上。惹得陆明夷好奇地看了他两眼:“放心,这样的事且轮不着你出手,风门的人再神通广大也不大可能摸去盛总长的书房吧!”
那是当然,自古民不与官斗,何况风门的性质还不算普通的民。若真惹恼了官府,抄上门来可是大大不妙,魏五只得讪讪一笑。
“不止是盛永江,我怀疑叶秉章也有份。”盛继唐轻叩着桌子,似乎在琢磨什么。“我听说这两个人最近往来甚密,总不能是商量怎么除掉我吧,必定是有更重要的事情谋划。你说叶秉章几乎没有受到战败的任何影响,那盛永江呢?”
自从想到自己的记忆可能会起到一些决定性作用,陆明夷近来就经常回忆前世的一些见闻。不管是在报纸上看来的,还是在群玉坊或是给人梳头时听来的,还做了个笔记,此时赶紧摸将出来。“我也不确定是不是你叔叔…有一回红蔷出堂差遇上了封路,听说是因为官员遇刺。那人倒是姓盛,也是个武将,但我不知道具体职务,而且风传……”
“风传什么?”盛继唐悄然挑起了眉,昏黄的灯映着那双凤眼,流光溢彩。
明夷慢吞吞地说道:“风传是你派人干的!”
作者有话要说:
嗯,对于这个进展大家有木有意外呢?
第100章 三人定计
“那应该是盛永江没错了!”盛继唐毫不犹豫地下了断语, 就跟他天天就想着怎么谋杀他叔叔似的。
魏五听着就觉得变扭, 暗地里抹了一把汗道:“所以,盛总长看起来也没受到影响, 和叶司长一样, 一直到死前都还在当官。”
“不一样,”陆明夷还在回想着当年的细枝末节,盛继唐已经断然否定了:“盛永江跟叶秉章的性质完全不同,他是军委会总长,直接负责人。要是华北当真全面失陷,他不自裁谢罪, 也该上军事法庭才对。”
“那就是, 有人保下了他, ”陆明夷看向了盛继唐,“是谁呢?叶秉章?他们到底能从这起事件中得到什么好处?”
盛继唐陷入了长久的思索,半晌后才道:“按我先前说的, 我们先在天津停留一段时间,我会调动所有人手全力调查这件事。”
事到如今, 似乎也只能如此了。他们又不是小孩子, 一没人证,二没物证, 单凭着一腔怀疑去状告朝廷大员,自己想想都觉得好笑得很。
生怕明夷不习惯火车上的卧具, 盛继唐拿自己的大衣给她铺了床:“早些睡吧,一切到了天津再说。”
魏五的铺位在隔壁, 本来该告辞了。可他听了半天,合着还真没自己什么事,颇觉不是滋味:“那……有什么我能效劳的地方?”
事情到了这个份上,就不是风门这样的势力可以插手的了。不过魏五爷讲义气,自己也便凉了他的心。陆明夷整个人蜷在大衣下头,认真想了想:“你在天津人头熟吗?我还是第一回去,要是方便的话带我们四下游玩一番怎么样?”
家国大事他帮不上忙,这点小要求还难不倒魏五,当即拍着胸脯应了下来:“没问题,我在天津的这位朋友神通广大得很,正好介绍给你们认识。”
同为港口城市,天津的气质与上海颇有些相似。租界里同样是洋楼林立,洋车遍地,各家洋行的生意更是一片火热。
但随着外来文化的浸入,传统也不曾就此退却。自打改了共和,不少前朝的遗老遗少们不愿意待在皇城根下的伤心地,纷纷来到这九河下梢买房置业,也带来了属于旧贵族的讲究与规矩。
于是,天津就成了一个很特别的城市,鱼龙杂处,却又界限分明。陆明夷刚下火车,就对此地发生了浓厚的兴趣,一路兴奋地东张西望,指指点点的。
盛继唐倒没说什么,一脸宠溺地由着她疯。魏五吃不消了,一个劲告饶:“四小姐,当真有这么稀罕吗?人家要不是看在咱也是衣冠楚楚的,肯定得认作乡下人。”
“我就是乡下人呐!”陆明夷异常理直气壮:“我爸,我哥在二十岁上就远渡重洋了,哪像我呀,两世为人才头一回出远门,自然看什么都稀奇。”
得,又开始说疯话了!什么上辈子下辈子,魏五这两天灌了个满耳,如今已经能做到听而不闻的境界。他干脆转向盛继唐:“九爷,咱们是不是先找个地方安顿一下?”
“也好,去国民饭店!”盛继唐扬了扬手,车站前等着揽客的人力车早一窝蜂地涌了上来。这年月能住进国民饭店的,要不有钱,要不有权,要不就是两者都有。白送上门的金主,岂有不巴结的道理。
国民饭店就位于金街旁,是一栋坐北朝南的三层法式建筑。院落宽阔,建有欧式喷泉和假山,绿树葱茏间,别有一番富丽堂皇的情调。陆明夷一边打量,一边满意地点了点头:“没想到这里也有这样高档的饭店,比起华懋、国际,未必输到哪里。”
车夫接了盛九爷的一块大洋,几乎要心底里笑出来:“讨少爷少奶奶的恩准,小的说两句,这国民饭店可是全城最高级的酒楼了,听说连皇帝都曾把这里当作行辕哩!二位年纪轻轻,想来是新婚出来游玩的,那来咱天津卫真是来对了。咱这好吃好玩的,说上三天三夜都说不完呐!就说劝业场,戏园子、茶楼、球社,嘛时髦的玩意,那是应有尽有……”
“行了,别卖嘴了,先把行李都给我拿下来吧!”盛继唐随手又抛过去一块钱,把车夫都快乐颠了,提着箱子像抱个金元宝,简直舍不得撒手。
第4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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