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管什么原因,科托阿绝不能死。
上一世,虽然他们相处了一生,可终因人与狐有别,未能携手,他白白为她空等了一生。
这一世,她定要与他执首白头,哪怕只有短短几十年!
阿房查到了污蔑科托阿通敌的人。他也是朝中的大臣,是保守的主和派,而科托阿则是主战派。两人因政见不同,明争暗斗了近十年。后来,对方趁着科托阿领军出征的时候,伪造证据,污蔑科托阿通敌。
然而未过多久,事情急转直下。那位大臣被自己的党羽举报贪污,又抖出了污蔑科托阿的事。
清帝震怒,当朝将其罢官定罪,而科托阿自然就被无罪释放。
事后,科托阿问阿房,他突然免罪而污陷他的人却被自己人举报了,这是不是你的手段?
阿房笑而不语,依偎在科托阿的怀中。
此后五年,在科托阿的力主之下,明朝很就被彻底灭掉。而科托阿也凭借着自身的能力,为阿房抬了旗籍,并娶为福晋。婚后,两人恩爱有嘉。科阿托无论回朝述职,还是外出征战,阿房都随在他左右。
一直到第五年,科托阿突然染上了疾病,且病情发展速度,不过短短半个月一命呜呼了。
阿房促不及防,伤心之下,忽然想到她几年前盗的那卷生死薄。急忙翻出一看,顿感意外。
她明明记得生死薄上记载的是科托阿寿元有75岁,且子孙满堂,后代兴旺。怎么现在却成了:32岁,身染恶疾而死,死后无子送终,香火中断……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阿房疯了一般,一遍遍地看着生死薄上的文字,可无论她看多少遍,那几行字都不曾改变。
“阿房,难道你还不懂吗?不是你的,终不可强求。”一道流光骤然降落在阿房面前,幻化成一位白衣男子的模样,面容清浚,气质温和,可眸中却隐着几分冷意。
阿房心头一惊,下意识地后退:“你是谁?”
白衣男子淡淡一笑,朝着她伸出手来:“本君是来向你索还生死薄。”
阿房惊愕之下,急忙跪伏在他的脚下,祈求道:“求十殿下开恩,救救科托阿。他这一世不该是早死的命啊!”
广平摇头叹息:“看来你还是不明白。阿房,你可知生死薄上的命数为何会改变?皆是因为你!”
“因为我?”
“没错。原本科托阿这一世乃是忠臣良将,27岁时遭人诬陷下狱。清廷中的主战派也因他的原故,落于下风。在主和派的坚持下,战事暂缓,未过多久,南明迫于压力接受招降。而科托阿只是有惊无险地狱中渡过五年。五年之后,将有贵人出手将他救出,而他的好战之心也在狱中被消磨了大半。出狱后又见明朝已亡,顿悟战争并非解决一切的手段。此后全心朝政,顺风顺水,即享受了高官厚禄、又有贤妻良子。可是你却自作聪明地干预他的人生,另他本在狱中过渡的五年,变成了南下征战的五年,枉造了多余的杀孽。同时也改变了许多人的命运走向。比如那个诬陷科托阿的大臣,因你而早死。南明的许多将士也死于清兵南下。而科托阿,错失了他命中的贵人。”
阿房闻言,心头巨震,神色僵硬,好半天方才缓过神来,喃喃地说:“你是说,这些都是我的原因?”
广平道:“这五年,科托阿多次上战场,旧伤、新旧相互累计,身体早已外强中干,所以病来如山倒。”
“竟然,竟然真的都是因为我!”阿房转眸看向床塌上已永远闭上了眼睛的爱人,心痛得无复加,“原来都是我自作聪明!原来最后竟是我害了你!”
忽然,她又想到更为重要的事,忙问广平:“十殿下,您刚才说科托阿这五年枉造了多余的杀孽,那他……他会怎样?”
阿房做过鬼差,知道鬼魂一入阴间便会被清算生前的功过。罪孽深的,要在炼狱里受刑,即使将来投胎,也只能从最低等的畜生道开始,且不知道要历经几世才能再重新修回人胎。
广平没有说话,手一抬,阿房手上的那一卷生死薄便落回到了他的手中——物归原主。
阿房扑到广平脚下,匐匍在地上不住地磕头:“卑职知道错了!知道错了!再不敢心存痴念!求十殿下网开一面,减了科托阿的罪。一切皆因阿房而起,有任何责罚,阿房都甘愿承受!”
她本就生得绝美,此时压仰着情绪低低地泣着,纤丽的身形微微颤抖着,任是谁见了这副模样,也忍不住想怜香惜玉。
偏偏广平不为所动,那双温和的眸子里,一团漆黑,仿佛凝着千万年的冰霜与无情。声音中,更是平淡得不带一分情绪:“本君念你昔日在我殿前跪了三千个日夜,这才亲自走这一趟。若是换了其他殿的阎君,似你这般无状,便是当场打杀了,也是你自作自受。走吧,自去地府司领罚。科托阿已经死了,后事也再与你无关,不要多管。”
阿房急道:“怎么会与我无关?他前世等我一世,今生又因我而变了命数,下一世,下下一世,或许也会因为我这一世的影响而陷入不幸。殿下,卑职求求您,您法外开恩,让卑职替他受罚行不行?哪怕是刀山火海,让我替他去受!”
广平默了默,而后问道:“值得吗?你们妖类修行不易,为了区区一个凡人,放弃道行,重入轮回?”
阿房扬了扬唇角,淡淡地说:“没有值不值得,只有愿意不愿意。恕卑职冒昧,殿下您一定从未爱过,所以才会问出这样的话,所以你不会明白,情爱除了能让人愉悦之外,也能让人甘愿牺牲。”
“情爱不过只是昙花一现罢了,为什么都要这般执着?”广平本想嘲讽一笑,然而唇角牵了牵却怎么也笑不起来。
刹那间,他忽然忆起多少年前,那个容颜清丽,气质如兰的女子。在忘生涯畔,她鼓足了勇气,对他诉说着千年的思恋。
她说了许多许多的话,可他唯一记得是:“广平殿下,我对你的爱如忘川之水,生生世世永不干涸!”
那时,他笑了笑,一如往昔般温和。他用一惯温和却无情的语气说:“忘川之水乃由世间的贪、嗔、痴、恨、爱、欲、恶所汇,所以你所谓的爱,也不过是由六欲所汇。不如早早放下执念,以免影响修行。”
那女子着急地与他辩解了几句,却终无法融化阎君冰冷的心。最终,她凄然一笑,决绝地道:“既然我无法让你爱上我,那就让我永远的留在你的记忆里吧!”
言毕,她转过身,毅然绝然地跳下了忘生涯。
忘生涯下,乃为忘川河。
但凡有不愿过奈何桥、喝孟婆汤的鬼魂,便只能跳入这忘川河。或被河中恶鬼自相吞噬,或被重复不断的幻象折磨得魂飞魄散。若是能侥幸不散魂的,便有在河中等待的机会,等待那个心心念念的人,在过奈何桥时,听到他的呼唤,与其相认。
可惜,在万万千千的痴魂怨魄中,受尽煎熬,换得的大多都是辛苦等待的人,在你唤出他的名字时,他早已将那个名字遗忘了。这千万年来,能真正不相负的寥寥无几。
而她,跳下忘川河,便是要证明她对他的爱有多深。也在赌。若有朝一日,他能回应这份爱,她便能得以重生,否则就永世受苦,直至魂魄与忘川河水融为一体。
广平没有料到她居然会这么绝然,想捞回她,已经是来不急了,只能广袖一甩卷出一股劲风,本想将她吹远。却不曾想到,她却被吹到了轮回道,且还落进了畜生道。
思及过往,广平心中波澜微起,也不知是因为当年那个深情而决绝的女子,还是因为面前这个痴情的狐妖。
良久之后,有沉沉的太息叹入风中。叹息到底是为谁,连广平自己一时也难以分清。
最终,冷酷了千年的阎君,破例开恩。不但没有追究狐妖盗生死薄的罪,还免去了科托阿魂魄入炼狱受刑之苦。
月色凄迷,阿房默默地看着科托阿的魂魄被鬼差带入阴间,然后用低低的声音,向着苍天大地起誓:“无论来世他托为何身,我阿房与他生生世世,永生永世,永不交集,永不再见!如违此誓,甘受地狱业火焚身。”
第101章 顾小塘
程小花在那家电话营销公司呆了10天, 终于有机会见到了这家公司的老板。
这是个45岁左右的男人,名叫李光荣。他的脖子上、手腕上皆挂着一指粗的金链子,穿着一身休闲西装。乍一看,那面带微笑的模样, 倒是有几分和善, 可目光不经意流露出狡诈之色, 显出他不如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老板来了,当然少不得将所有话务员全召集在一起鼓舞下士气。末了还宣布,“今晚公司聚餐,在隔壁街的大酒楼里我订好包厢了, 所有人都要参加!”
这家公司的话务员出身都很低,平常最多和朋友在路边的小馆子吃一吃。大饭店的聚餐, 基本没有什么机会吃到。因此听说有聚餐,大多显得很高兴。
然而比较让人无语的是,即使是公司聚餐的这一天,他们依然要打电话打到晚上7点下班。
经理还一边视查, 一边高声说:“老板请客,是对大家的器重,也是公司给予的福利。大家要怀着感恩的心,好好工作!”
旁边,顾小塘悄悄地对程小花说:“听说这个老板很厉害, 以前是混黑道的。后来转型开公司了,在全国有好几家电话营销中心。我这里还算规模小的呢。”
程小花冷笑:“难怪金链子戴得那么粗。像这样的人,以后去了阴间, 就该换上比那更粗的铁链子了。”
不是正常途径得来的钱财,积攒的越多,相对应的将来要承担的恶果也就越大。
程小花灵眸一闪,忽地微微一笑:不是说找不到仓库的所在位置吗?
聚餐的氛围很好,老板挨桌敬酒,桌上的菜更是如流水一般不停是往上摆。
对于这些员工们来说,老板来不来敬酒,并不重要,菜品多又好吃才是关键。一个个都吃得心满意足,打着饱嗝散场离去。
只余下李光荣老板、经理、主管,还有各组的小组长们还在一起喝酒畅谈人生。尤其是那李老板,举着酒杯志得意满地说:“跟着我干,保管你们都能赠到大钱!”
一直等到了晚上11点,李光荣才摇摇晃晃地坐自己的车。正要发动引擎,忽然想起自己喝高了,嘿嘿一笑,摸出手机叫了个代驾——人生这么好,他才舍不得拿生命却冒险。
因为有代驾,他就放心地倚在后座上眯着眼睛休息。想到今年已经赚了不少的钱,李光荣忍不住裂开嘴笑了笑。伸手想摸一摸手机,哪成想却摸到了一团毛茸茸的东西。惊得他急忙缩回了手,定睛看去,只见旁边的座椅上空空荡荡的,并没有其他东西。难道是喝多的幻觉?
车子很快驶到了近效的一处别墅区。
李光荣原不是本市人,他年轻时娶的老婆倒是望江本市人,招他做了个上门女婿。后来李光荣发迹了,在外省也置了不少的房产,不过因他最喜欢望江市的环境,把家定在了这里。
一回到家,就见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迎上来,亲昵地掺着他,用极为讨好地声音问他要不要吃解酒茶。
李光荣在女人挺桥翘的鼻梁上刮了下,笑嘻嘻地说:“我不吃茶,吃你!”
“讨厌,你坏死了!”
一翻云雨之后,李光荣疲劳地睡了。
他的肾不太好,夜里总要起一两次夜,大约是临近凌晨两点的时候,他又被一泡尿给憋醒,赤着有些肥胖的身体,迷迷糊糊地往卫生间走去。
一泡尿撒完,他又回到了床上,钻进被子里,习惯性地想伸手揽住了娇妻的身体,哪知一伸手,摸到的却是个又冰又硬的东西。鼻尖仿佛还能嗅到一股烂肉的味道,让他的胃里忍不住直犯恶心。
李光荣吓了一大跳,跳下床按了房灯的开关,可是无论怎么按,电灯就是不亮。他的卧室装修的很豪华,大灯、射灯、床头小灯,大大小小加一起有十几个灯,却没一盏能按得亮。
难道是停电了吗?
还好,还好他摸到了床头柜上的手机,等他手忙脚乱地按亮了手机的电筒功能,光线照到床上的时候,顿时吓得他手机都拿不稳“咚”得一声摔在木地板上。他也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手机的光还未灭,射出一道直线一直投到到精美的水晶吊灯上。
床上的人动了动,慢慢地坐起了身体。长长的头发凌乱地挂下来,垂住了面容。它慢慢地伸出了手,手指纤长,可是上头的肉都已经腐烂得不成样子,弱微的光线下,依稀还能看到有白色的虫子在蠕动着。它的声音,飘渺而阴冷,“光荣,你坐在地上干嘛?这么晚了,怎么不睡觉?来,我拉你起来!”
说话间,那只腐烂生蛆的手慢慢地朝他伸来,仿佛真的要拉他起来。
“你,你是赵芝香……”李光荣认出来了,却更加害怕,他跌跌撞撞地爬开,嘴里喊道:“赵芝香,不是我害你的!是你自己想不开跑去跳楼,不关我的事啊,不关我的事。”
床上的东西慢慢地从被子里溜下来,一步步地朝着李光荣逼近,声音如诉如泣,“光荣,你不是说过你会跟我过一辈子吗?你不是和我父母保证过,要好好照顾我吗?可后来呢?你手里才有点小钱,就开始在外面勾搭野女人……活活地气死我爸。这些年来,你的良心都不会痛吗?”
李光荣已经退到落地窗前,身后是密封的玻璃墙,退无可退。他顺手抓起华丽的落地窗帘,遮挡着自己,仿佛这样恐惧就能少一些。
赵芝香却在他的旁边坐下了,那双冰冷又满是腐臭的手慢慢地攀上了他颤抖的身体,继续幽幽地说:“睡在你身边的人本来是我,那些女人凭什么能挤上来?你又凭什么能过得这么舒坦,而我们只能地阴曹地府里受苦?光荣,阴间好苦好苦呀,你陪多一起去吧,光荣,光荣……”
“不,不……”李光荣终是吓得两眼一翻,昏死了过去。
赵芝香见他半天没动静,说了句:“这么怂,真没意思。”说罢,摇了摇头,身体慢慢地变成了山猫的模样。
程小花拍了拍山猫的肩膀,夸道:“不错不错。想不到你这演戏的天份还真不错。”
早些年,李光荣因家境穷,不甘过苦日子。进了城后,认识了城里的姑娘赵芝香。在他刻意卖好,并且主动提出当上门女婿的情况下,打动了赵芝香。
婚后没多年,李光荣却因为攀上了黑道的关系,做了几件违法的勾当,渐渐地发达了起来。有了钱之后,他就开始夜不归宿,不是胡吃海喝,就是勾三搭四。一次喝多了酒,居然还把女人领到家里胡混,被他老丈人捉奸在床。李光荣不但不觉理亏,还和老丈人吵了起来。老丈人当场就被气得心脏病发,不久就去世了。
老丈人死了,李光荣更加肆无忌惮。赵芝香是个性格软弱的女人,吵不过、打不过,又忍不下这口气。一气之下,就跳了楼。
程小花晚上心血来潮,就让景殊给查了下李光荣旧帐,不查还好,一查真是将她气得够呛。
世间的恶人虽多,可大多数的恶人,总也有好的一面。但这李光荣,真就是坏透了。
赵芝香当然也就早入了地府,程小花也不可能再将她重新唤回阳世。于是便让山猫弄出这些事来吓一吓他。
山猫吓唬完了李光荣,一脸兴奋地问程小花:“小花姐,这么坏的人活着也是浪费空气。这回你总该让我吃了他吧?”
“吃他?”程小花冷笑一声:“这样的人,一口吞了未免也太便宜他了。他会有恶报的,等着看!”
李光荣是被冻醒的。睁开眼时,天已经大亮,他光着个身体还倚在窗边。
这时,床上有个女人娇嗔了一声,忽然笑了起来:“老公,你怎么睡到那里去了?”
李光荣四下看了看,见房间里有光线通透,一切并无任何不对劲的地方,他方才拽着窗帘慢慢地站了起来,嘴里喃喃说:“是场梦啊。呼,还好只是梦。吓死老子了!”
李光荣打了个寒战,走到床边正想拿件衣服披披,不期脚下似踩了什么,低头一看,却是他的手机。电已经被耗光,屏幕上的裂痕异常地醒目。李光荣心底陡然冒出一股寒意,喃喃地说:“芝香,别缠我……我找人给你超渡、给你送钱,送很多很多的钱……”
李光荣很有做生意的头脑,尤其懂得规避风险。比如他这家电话营销公司,为了避人耳目,仓库和话务中心都是分开而设的。
第7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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