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安道:“贺科长和楚队长。”
贺丞试着开门,但是门把扭不动,看来门从里面被锁住了:“他们两个怎么了?”
“快打起来了。”
贺丞扭门把的手一顿,转头问他:“谁打谁?”
国安:“……好像是楚队长动的手。”
贺丞当即撒手,松开门把,掏出一张纸巾擦拭着手指淡淡道:“那就让他们打一会儿。”
国安:……
陈智扬来迟了一步,就听到贺丞的那句风凉话,心说这俩可真是亲兄弟。然后从口袋里掏出钥匙拧动门把推开房门。
里面离打起来还早,楚行云和贺瀛中间隔了将近两米的安全距离,楚行云阴沉着脸,怒容满面。贺瀛皱着眉,一脸烦躁不耐。
见门忽然被推开,贺瀛喝道:“都出去!”
陈智扬有眼色,见状连忙要关门,不料贺丞拨开他的手臂走了进去,末了还把门从里面关上了。
贺丞关上门,转身走到楚行云身边,看了他一眼,又看向贺瀛,轻飘飘的问:“吵什么?”
楚行云把捏在手里的一颗子弹递给他,然后盯着贺瀛冷冷道:“我的人在姜伟死亡现场发现这颗子弹,但是枪却消失了。我怀疑三名死者和这把丢失的手枪有关,而且死在三辅路的海军,也和这把枪有关。”
从小生长环境异于常人,贺丞对枪械还算了解,看到子弹就想到了配套的枪支:“是九五式手枪。”
楚行云唇角一斜,盯着贺瀛似笑非笑道:“没错,还是刚出厂子的新枪,要么是军工厂,要么是私厂。既然牵扯到了一名海军,那就很有可能是军工厂。”
说着,他看了贺丞一眼,语气缓和了许多:“可能他回来的原因也和这把枪有关。”
楚行云口中死在三辅路的海军,贺丞还是头一遭听说,把楚行云话中的信息联系起来,死去的海军,丢失的手枪,让他立刻意识到贺瀛重返银江的用意根本不是为了他,更不是为他给他过什么生日。
但是贺瀛至今没有说出他的目的,让他感到这件事或许远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
“你们不是结盟了?”
贺丞在他们之间扫视一圈,实在不能理解这两个人明争暗斗勾心斗角到底是为了什么。既然是盟友,坐下来把话一言一语的说清楚不就行了?总是一个提放着另一个,虚与委蛇貌合神离,都是蛇鼠一窝的心思。
他最厌烦跟人打这样的交道,也最烦看别人在他面前玩弄这样的手段,就算是楚行云和贺瀛也不例外。
贺丞把子弹扔到贺瀛身上,抹去沾在指尖残留的一丝火药味,拧着眉不耐烦道:“楚行云对你没有隐瞒,为了公平起见,你也不应该再对他隐瞒。他跟你是同一个阵营,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连他都防着,你不信任他?如果你不信任他,当初就不应该允许他的人参与调查,现在他的人出事了,而你始终瞒着自己的目的,这对他不公平。你应该信任他,并且给他知情权。”
这番话说的逻辑通顺,有理有据,楚行云不禁看了贺丞一眼以示赞赏。不管这招对贺瀛有没有用,贺丞肯帮他说话,他已经很欣慰了。
楚行云接上他的话接着说:“乔师师已经失联了两个小时,刘蒙说她失踪前去姜伟家里找东西,我相信这个东西也和那把枪有关。显然你是知情的,你知道乔师师找的是什么东西,如果你不告诉我,那我就自己查。我的人,我不指望你帮我救,我只有一个要求,不管我用什么办法查,查到什么东西,你都无权干涉。”
说完冲他一笑:“再见,贺科长。”
楚行云干净利落的转过身走向门口,还捎带手的领走了贺丞。
在他开门的前一秒,忽然听到贺瀛道:“回来吧,我们聊聊。”
贺瀛叹了声气,一副疲于应付的无奈模样,在沙发上坐下,然后指了指对面的沙发。
楚行云爽快的折回去坐在对面,率先问道:“你回来是为了那把枪?”
就在刚才,老底儿已经被他兜了个底儿掉。而且楚行云还威胁他,不告诉他‘内幕’,他就自己查。贺瀛还真担心造他报复,把一些应该藏在黑箱子里的线索昭告天下。楚行云的确不可控,他的不可控在于对他真相过于的执着。既然他那么想知道内部,那就索性告诉他也无妨,起码可以保住和他的‘盟友’关系,真正把他变成自己队伍里的一员。把不可控的因素牢牢捏在手里,才好控制他。
楚行云以为他妥协了,万没想到紧要关头贺瀛还有心思玩心术,看似是自己进攻有效,其实对方在以退为进。
贺瀛看着他不急不缓道:“不是一把,是一批。”
一个量词的不同,直接影响这场谈话质量。楚行云立刻想起他曾作出的推测,一个枪支走私团伙。没想到接下来贺瀛的话,远比走私枪械更加骇人听闻。
“十月十三号,从海军特种作战旅训练基地运往维和地区支援当地政府的一船武器弹药被劫。是一伙雇佣兵干的,做的非常干净,现场只留下一只纸船。”
这短短一句话包含的信息量着实巨大,楚行云还在消化,就听贺丞问道:“纸船,是贺清?”
贺瀛看看他,点头:“事发后,我们向雇佣兵逃离的方向派出搜查人员,一直查到银江。后来的事你们都知道了,死在三辅路的那个海军,就是搜查人员,线索断在了一个死人身上。”
楚行云没有蠢到问他为什么不多派几个人,找一批丢失的军用武器,相当于黑箱行动。一旦暴露,难免要割去几顶官帽。
“这批枪械的直接负责人是贺将军?”
他问出最关键的一个问题。
贺瀛承认的倒也洒脱,无奈的笑道:“是啊,不然我忙活什么呢?如果找不到这些武器,一旦在黑市流通面世,到时候兜都兜不住。贺家的劫,就不远了。”
虽然他说的云淡风轻,但是其中蛰藏着呼之欲出的巨大隐患。
楚行云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转头看向坐在他身边的贺丞:“贺清有没有跟你提到过那批枪。”
贺丞叠着腿,胳膊撑在沙发扶手上,掩着嘴唇和下颚正在出神。听到楚行云问他,目光微微一闪,道:“没有,他只告诉我——”说着,他忽然停住,看向对面的贺瀛:“他要毁了贺家,向我们每一个人复仇。”
贺瀛有所预感般,抬眼和他的目光接了个正着,各怀深意。
楚行云没留意他们的眼神交流,糟心道:“你们到底怎么着他了?他为什么这么恨你们,非得亲手把你们家灭了才行?”
他已经从贺瀛口中得知,他们的妈妈生下双胞胎后不久就和贺将军离婚。母亲带走了贺清,贺丞留在了一号院。没过几年,他们的母亲另觅佳偶,跟着一个老外移民结婚过新生活去了。贺清就变成一个既没爹又没娘的孩子。直到他七岁那年,花销渐渐大了,而且贺清身上小毛病不断,不好管教也从来不听管教,爷爷奶奶管不住他,就想把他扔给贺家管教,于是才有了中秋节闵小舟‘失足’落水一事。
贺清仅在一号院待了十几天,这十几天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才能让一个孩子对一个家庭萌生出恨意。
贺瀛比他更糟心,这些天也仔仔细细的想过,当年到底哪里对他不住,思来想去也没个答案,只道:“闵小舟死后,我们给他做过心理测试,他没有同情心,感情感知能力为零,具有反社会人格。”
楚行云当然知道贺清的人格不正常,反社会人格虽然从童年时就初见端倪,但是也和从小的生长环境有关。贺清到底经历过什么才会致使自己的人格扭曲到这种地步。
难道也是因为家庭成员的缺失,家庭环境的畸形,造成他的人格扭曲?
想到这儿,他不免又联想到了贺丞,贺丞从小的成长环境也是畸形,且缺失成员。贺清从小失去了母亲,他同样没有,他们的爸爸也常年住在军区,连年都没有在家过几回,想必他们的母亲也是因为这一点才提出离婚。贺丞和贺清相比,只是多了一些优渥的物质条件。不,不是一些,是很多很多。
他又想起当年来到贺家,第一次见到贺丞时的情形。虽然当时贺丞年纪小,但活脱脱的像个小王子,满身矜贵的气质,好像生来高人一等。不知道成长环境和贺丞天壤之别的贺清第一次进入贺家,第一次见到贺丞的时候,会不会在贺丞高人一等的气质面前,自惭于自己的低人一等。
或许正是贺丞激起了他的自卑,和嫉恨。才使他感到自己受到了不公平待遇,从而仇恨贺家每个人。而他的仇恨,正是从贺丞开始。
楚行云提出的问题把他们每一个人都问住了,贺丞也在回想当年和他相处的每一幕,试图在其中寻找让他疯狂的蛛丝马迹。迟迟才察觉到楚行云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一直在盯着他看。
贺丞转头迎上他的目光,问:“看什么?”
楚行云身子一斜,朝他靠过去,笑道:“看我的小少爷为什么这么优秀。”
贺丞目光沉静的看着他,虽然不知道他何出此言,但还是心领神会的接招了,微微笑道:“我优秀?”
楚行云抬起一根食指轻轻挑起他的下巴,道:“简直人见人爱。”
贺丞好整以暇看着他,笑问:“包括你吗?”
“你说呢?”
贺丞忽然握住他抵在自己下颚的手指,拉下来按在沙发上,然后倾身向他靠近,附在他耳边低声道:“我不知道,你证明给我看。”
楚行云被他这低低沉沉酥酥软软的气音一撩拨,当真有点难把持,鬼使神差的顺着他的话就往下接了:“你想让我怎么证明?”
贺丞低低一笑,嘴唇不经意似的擦过他的耳垂,道:“很简单,今天晚上你只要——”
才听了两三句,楚行云就被麻倒了耳根子。无意间瞥到了一脸尴尬的贺瀛,忙把贺丞推开,清了清喉咙道:“别闹。”
贺瀛笑说:“不碍事儿,我出去,给你们腾地方。”
他刚站起身,就听外面有人敲门,一人在门外喊道:“贺科长,游戏通关了。”
楚行云一听,连忙起身朝门口走去,拉开房门率先走进隔壁会议室。一个技术员面前的电脑已经不是游戏画面,而是一个网站。楚行云站在电脑前,按住鼠标往下划动。
网站做的很规整,里面有不同的版块,还有许多暗藏的‘房间’。他随便找了一个房间进去,霎时被满屏的血光糊了一满眼。
越往下看,越触目惊心,里面排布了数不清的照片,全是死相各异的尸体,和一些肢解的残骸。不仅有照片,还有许多视频。他随便拨了放一个视频,一个赤裸的女人乍然出现在画面中,她身处四壁暗黑的房间内,被绑在一把铁椅上,身上缠着几条电路,手里拿着一只遥控器。她每次按下遥控器,身体就随着电流剧烈颤动,而她脸上却露出既痛苦又满足的笑容……
这个网站是性虐,自虐,和虐杀者汇集的天堂。
几个女警员看到那些照片,和他播放的视频,抑制不住生理反应强忍着恶心退到了一边。从头到尾淡定观看的只有楚行云,还有站在他身后的贺丞和贺瀛。
网站是全英文的,每个房间都有一个上传者,也就是房间的主人。楚行云很快搞清楚了这里的规则,进一间房间就要充值交费,数目还不小。好在技术员已经申请了一个账号,他从房间里退出去,找到一个挂着一只黑色蝴蝶标志的链接入口,几乎用光了账号里的所有钱才得到进入房间的授权。
这个房间里依然是一些照片和视频,不出意外的,楚行云在一行行女孩子赤裸的尸体照片中看到了四五张在失踪者档案中见过的脸庞。其中一个被放在一张沾满血污的透明塑料布上的女孩让他印象深刻,是夏星瀚为之复仇的对象,陈蕾。
陈蕾面色青乌,四肢大敞着躺在一张垫着塑料布的长桌上,脖子和手脚上缠绕着链条,身体上布满皮开肉绽的伤口。而她周围有序的站了五个身形年轻的男人,他们都带着一张冷冰冰的蝴蝶面具,像死神般围绕着已经死去的女孩儿,手上沾满了血迹。
看着这些他熟知姓名,消失在失踪者名单中的女孩儿的尸体,楚行云清楚的察觉到他全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在颤栗,每一滴血液都在沸腾,他心里忽然涌出巨大的挫败感和无奈。他已经不在乎那五个带着蝴蝶面具的男人是谁,他在仔细辨认每一个女孩儿的脸,试图为她们的尸体寻找已经丢失的姓名。
贺丞不知不觉的走到他身边,陪着他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指着画面中的一个人道:“这是江召南。”随后又移到另一人身上:“他是邹玉珩。”
虽然他们带着面具,但是单凭身形,贺丞还是能轻易认出。
楚行云按照他所指的方向看过去,看到穿着白衬衫,带着蝴蝶面具,被画面定格在陈蕾身边的江召南。还有弯下腰,隔着蝴蝶面具,作势亲吻陈蕾额头的邹玉珩。
“……把这张照片打出来。”
楚行云忽然道,然后指着画面中江召南被挽到手肘,手腕上露出的一只银色手表:“查清楚,这是什么表。”
贺丞立刻道:“是他爷爷送给他的定制手表,他一直带在身上。”
忽然,贺丞双目一睁,往前一步弯下腰仔仔细细的盯着‘房间主人’一栏:“giordano bruno?”
楚行云看向他:“怎么了?”
贺丞盯着那行英文看了许久,目光剧烈颤动,咬了咬牙才勉强保持平静道:“这个人,就是邹玉珩介绍给我在布尔达威亚开工厂的德国人。”
楚行云连忙继续翻找照片,找到一张五个男人正面面对镜头的合照,发现他们的面具也有机关,额头上都刻着一个字母,字母就是他们的代号的首字母。五张面具中只有邹玉珩的面具上刻了一个“g”。
贺丞同样发现了这一点,冷笑道:“难怪他总是拖延安排我和这个德国人见面,竟然是他自己。”随后,他对贺瀛道:“既然邹玉珩有问题,那我们的合作就有问题。贺清又和邹玉珩有联系,邹玉珩和我唯一的合作就是布尔达威亚的工厂,或许贺清也和这个工厂有关系。”
他在短短时间内分析出的前因后果是目前唯一能够解释他和邹玉珩,贺清之间的关系的因果相接。贺瀛不得不重视,忙问:“他现在在哪?”
此时楚行云的手机响了,他走到一边接电话,片刻后挂断电话走到贺瀛面前,道:“他正在回银江的路上,四十分钟后下飞机。要配合我抓人吗?贺科长。”
第161章 莫比乌斯环【33】
三辆不挂灯的警车接连的停在银江市机场航站楼外路边上,分散在出租车和私家车中不引人瞩目的角落里。
片刻后,从为首的警车上下来一个身穿熨帖修身的黑色风衣的男人,他推开一楼大堂的旋转门,走入航站楼,站在接迎下机的人群中,挺拔的身姿尤其显眼。
大约十分钟后,邹玉珩从出口处走出,穿着一身休闲装,戴着一副墨镜,身后跟着推行李的助理。
邹玉珩一眼就在接机的人群中看到了贺丞,生存环境所迫,像他这种人,生来比常人更警惕,观察力更加敏锐。看到贺丞的同时,他隐在墨镜后的双眼已经迅速的在四周搜罗一圈,确定没有隐藏在暗中的眼睛,才扬起笑脸朝贺丞走过去。
“巧啊二爷,赶哪趟飞机?”
邹玉珩笑嘻嘻的抬手要跟他击掌。
贺丞把他的手握住拉下来,然后移到他的肩膀,反客为主的揽着他走向出口,笑道:“不赶飞机,来接你。”
贺丞暗里用了些力,邹玉珩被他牢牢的按在掌下,箍在怀里,不由自主的往前走时才察觉到自己或许被瓮中捉鳖了。他看的清楚,那辆停在路边的黑车,正是楚行云常开的警局的车。
第16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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