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言舟，你怎么来我家了？”慢慢走近，钟宁不知为何突然紧张起来，大概自从她拒绝他后开始，已经大半年没有多少交集了。
    现在猛然地又重新有了交集，她紧张了。
    “我是过来还钱的。”裴言舟说着，从口袋里拿出那沓用信封包好的钱，递到钟宁面前。
    钟宁看着这个信封一愣，没反应过来这笔钱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什么时候欠我钱了？”
    “你撞伤我那次，给我的，我根本没什么事，这个钱，不需要给我。”
    钟宁顿时恍然大悟，原来是这笔钱，“这是我爸爸给你的，你不用还给我。”
    “拿着。”裴言舟直接将钱塞到她手里。
    “裴言舟这个钱……”钟宁想说不想要，但话还没说完，裴言舟就打断了她的话：“我过完年就要去英国了，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
    蓦地，原本紧张的心情瞬间荡然无存，转而变成了一抹说不出的情绪。
    裴言舟真的要走了。
    第46章 46
    沉默, 而后无言。
    手紧紧握着信封。
    四周只有深夜寒风袭来和闹人的燃放烟花声，片刻，裴言舟才开口：“希望你以后越来越好。”
    微微点点头, 蠕蠕唇瓣, 说：“裴言舟……”
    “嗯？”
    “你也是……以后越来越好。”
    “好。”
    又是一阵短暂的沉默无言，裴言舟看了眼她冻得发红的脸, 说：“我先回去了，你快进屋吧。”
    “嗯。”似乎, 他们之间应该就这样了, 钟宁抿抿唇, 脑中开始如放电影般不断翻现出发生在高一整个学期，跟裴言舟之间碰触的画面。
    有好有坏，有紧张有心跳。
    就在这时, ‘砰’一声燃放烟花的巨大声响在他们旁边响起，钟宁一吓，慌忙捂着耳朵时，裴言舟已经比她快一步, 伸手覆盖她耳边，替她盖住接下来燃放烟花发出的巨响。
    他们头顶，漆黑的夜空, 瞬间被巨大的圆形五彩的烟花照亮。
    烟花由明渐暗，光亮从他们彼此脸上慢慢滑过，最后消失。
    但那双覆盖在钟宁耳边的手始终没有拿下来。
    过了好一会，裴言舟才放手, 然后说：“我走了。”
    钟宁没吭声，一动不动看着他。
    心神却早已被刚刚那几声放烟花的巨响，震散，不知丢到哪里了。
    裴言舟推着车子慢慢往前走，大约也就走了三步，忽然就停了脚步，回身看着那个站在零星烟花背景里的人说：“有机会来英国的时候，记得找我，我到了英国，会给你写信，如果你以后想来找我，信上的地址，不会变。”他想有些话，不用说的太明白，给自己留点自尊心，也给她一点余地。
    怕又被拒绝，所以给自己和她都留点余地。
    如果，她想来找他，他一定不会拒绝。
    之前，他一直觉得自己是被钟宁这个心魔困住了，以为只要跟她谈谈或许就可以除掉，后来，被她拒绝后，他发现自己的心魔根本就不是什么谈不谈的问题，而是，他一直就喜欢她。
    以前就喜欢她这种类型，重生了，口味还是一样。
    他还是喜欢她这种类型。
    大概到死都这样了。
    不过，钟宁始终没吭声，就那么站在那边，裴言舟心里顿时一空，瞬间觉得自己真像个大傻缺，以前的时候，钟宁就没喜欢过他，现在她也拒绝过他了，他还有什么不死心的呢？
    还在坚持什么呢？
    转过身，推着自行车朝路口走去。
    钟宁看着他一点点走远，直至背影快要消失在路口时，她才意识到什么，猛地追了过去，一边追，一边喊：“裴言舟……裴言舟……等一下……等一下……”
    “裴言舟……裴言舟……”冬夜的村落，她的喊声在四周不断回荡，有好几户人家听到她的喊声，特意开门出来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终于，追得气喘吁吁，在他快要上大马路的时候，终于听到了她的喊声，刹车，停下来，回头看她。
    钟宁捏着信封，追到他一米远处，停下脚步，双手撑在膝盖上喘气，等喘完，抬起被冷风吹红的脸，对着裴言舟说：“裴言舟，你刚刚说的都是真的吗？”
    “什么？”
    “你说有机会去英国找你？”
    “嗯。”
    “可是我不一定有钱出国，怎么办？”说这话的时候，一阵冷风吹来，吹得她喉咙发音抖了一下。
    裴言舟眉头皱了皱，他不知道这是不是钟宁婉拒他的意思？
    钟宁抿抿唇，顺口气说：“为什么不是你回来看我？寒假或者暑假，随便什么时候。”
    裴言舟眼神一亮，有些小吃惊又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钟宁，“你刚刚说的是真的吗？”
    “嗯。”
    “不是说会分心吗？”
    确实有想过这个问题，不过，现在裴言舟不会在她身边，所以也就谈不上会不会分心这件事。
    “那你为什么想跟我谈？”她问。
    “因为……喜欢你。”回答的很简扼，但像裴言舟这样高高在上的人，能说出来，已经很不容易了。
    钟宁心口一跳，呆呆地看着裴言舟，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你呢？”裴言舟继续问。
    钟宁低了低头，有点不好意思，说道：“有点……感觉，但是没有那么特别特别喜欢。”她不知道自己说实话，会不会惹他生气，不过这就是她目前对他的最真实的感受。
    有点心动，但还没到要死要活非他不可的地步。
    “好，我知道了。”其实，钟宁不排斥他回来找她，已经可以了，总比她生冷地回绝他要好很多。
    随后，停好自行车，然后一步步朝钟宁走过去，等走近她的时候，他摘下围在自己脖子里的围巾，然后围在钟宁脖子里，说：“我大概过完春节就会走了，这几天家里过来拜年的人很多，我不一定会有空找你，但走之前我会来找你。”
    钟宁点点头，“好。”心口又开始加速跳动。
    刚刚几分钟前，他们还是陌生人，但就在几分钟后，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此刻他们却有了进一步的进展。
    有点神奇。
    其实，刚刚，她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冲动和勇气竟然会追过来，然后开口告诉裴言舟，他可以来找她？
    明明之前，她根本没想要跟他有任何牵涉。
    但这一切，在她自认为很好地大半年沉寂中，‘砰’一声，被他在烟花爆开后一瞬间，替她捂耳朵中，统统击溃。
    其实，她根本对他就已经有了动心。
    只是不承认。
    只是担心自己因为谈恋爱学习会变糟糕，只是担心以后各种差异，所以死不承认。
    但以后那么长，谁知道呢？
    “以后，无论寒假暑假，我回来都替你补课。”他继续说：“回去吧，外面冷。”
    “好。”
    后来，裴言舟走了，钟宁站在路边，把脖子缩进他给的那条围巾里，目送他渐渐消失在马路尽头。
    抬头，漆黑的夜空，忽然飘起了白色的雪花，一片片落下来，落在她头发上，脸上，手背上，凉丝丝。
    2006年底，第一场雪，终于来了。
    第47章 47
    大年初八, 年味开始渐渐退散，街上部分小店已经开门营业，钟辉安和沈素芬也陆续开始去工厂上班。
    钟宁一个人在家闲得有些无聊, 想去看看爷爷, 便脱掉在家随便穿的旧款大妈花色羽绒服，换上沈素芬给她新买的白色毛绒衣服, 拿了点橘子和苹果装到塑料袋里，朝大伯家走去。
    走到后面的时候, 才发现大伯家一个人都不在, 他们今天都去大伯母娘家吃饭了, 只留下钟宁爷爷钟国涛一人坐在隔壁小屋内看电视。
    钟宁拎着水果小跑进屋内，甜甜唤了声：“爷爷。”钟国涛起初没听见，钟宁再喊了一声, 钟国涛才回头，见是钟宁，立刻笑呵呵地说：“小宁，来了。”
    钟宁把水果放到钟国涛身旁, 说：“爷爷，我过来陪您玩一会。”
    “好。”钟国涛点点头，起身准备去房间内翻零食给钟宁吃, 钟宁不想吃，“爷爷，别拿了，我不想吃。”
    “你爸爸前天给我买了一箱八宝粥, 我拿一罐给你尝尝。”申智同继续往房内走去，从盒子里翻出一罐八宝粥，拿出来给钟宁。
    钟宁本不想吃，不过想想爷爷给她的，她要是不吃，爷爷肯定不开心，便拿过来，坐在椅子上，开吃。
    钟国涛看钟宁吃的很开心，乐呵呵地继续坐在大摇椅上，看他钟爱的红楼梦电视剧。
    钟国涛看红楼梦的时候，钟宁吃了一半，便把剩余的八宝粥放到桌上，起身给钟国涛做午饭。
    这几天，来看她爷爷的亲戚很多，送过来的菜啊肉啊很多，所以不愁一会没有菜吃。
    钟宁从米缸里舀出三小罐米倒入专门用来淘米的筛子里，开始淘米，洗菜，烧菜。
    冬天的水很冷，钟宁白嫩的手伸进冷水里不一会会就冻得红彤彤，不过，她也没觉得多冷，以前婚后基本都是她自己做饭，她婆婆是不会主动给她烧饭吃的，而且她婆婆是出了名的抠门，洗什么东西都不准她多用自然水，要洗就自己打井水洗，所以不管多冷的天，她洗衣服，洗菜都是直接用后面天井里的井水洗。
    半个多小时候，几道小菜就炒好了，钟国涛在一旁看着，很惊奇自己的孙女这么能干，夸道：“小宁，你这是跟你妈妈学的吗？”
    “嗯，爷爷，过来吃饭吧。”钟宁把碗筷拿出来，再去掀铁锅，看看饭熟了没有。
    掀开，挥掉冒上来的热气，看了看锅里的米饭，可以吃了。
    将米饭盛到碗里给钟国涛端过去，自己再盛一碗，坐下来陪钟国涛吃饭，吃完，收拾好碗筷，又陪钟国涛聊了会天，钟宁才准备回家睡午觉。
    沿着灰白色的水泥路慢慢往自己家走去时，路上碰到好几个同村的小孩子，围着她要糖吃，钟宁没带糖出来，便告诉他们，一会去她家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