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氏道:“那这神武也不好动啊,我们厉家的大太太就是其中一位副统领家的女儿,我所知道的是,神武军最是骁勇善战,军中都是狠人,听说除了皇上,谁都不听的,四位副统领都形同虚设,什么薛家、申家,根本没用。”
阿满继续补充:其实神武原本叫神策,乃雍朝一代名将聂远风亲手带出来的军队,后来聂氏满门英勇就义,手中精兵全军覆没,只有曾经带过的神策军因镇守皇城而得以保全,军士们其实是最讲义气的,把忠义看的比自己的命还重要,尽管后来神策被缩减人数,改名为神武,尽管过了几十年,那些老兵早已退役,可军中多是他们的子孙,某些东西,还是随着他们流淌的热血而保留了下来,对国忠,对皇上忠,还有对聂大将军的情义!
“可皇上他现在都快不行了,还怎么调人!此刻,唯一能调动武力的,就是姚家,姚家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太后娘娘现在处境堪忧,厉氏急得从塌上跳了下来,现在改成她来回走动了。
呵,那可未必!
阿满抬头看了鱼令妩母子一眼,他二姨脸上还从容的很,而灼华这小子,也没被安排走,这已经很说明问题了。
其实此时,令妩也回想起那一夜,安凌王临行前,抱着她,在她耳边说的话,“方才那些话,是怕隔墙有耳,此时,我说的每一句,你都要记住。明日,我去参加宫宴,且不论有什么消息传来,你都不要急,我答应你,我定会回来接你们母子的。还有,若是这段日子,宫里有人来接你们母子入宫,亦或是,有人以我的名义来接你们,都不要信,我会亲自来,见了我,才是真,其他人都不要应,还有别出小鱼府,要是发生了什么事,就及时躲到申府去,明白了吗?”
正在打哈欠的灼华以为阿满在看他呢,顿时来了精神,朝阿满方向招手,兴奋道:“阿满弟弟,一起睡午觉呀。”
阿满无奈朝他翻了个白眼,睡睡睡,都什么时候了,你就知道睡,还不忘拉上我,真是的,上回跟你睡午觉,尿了我一身,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和申铭给我等着,等你们长大了,这些丑事,我件件给你们兜出来。
可他还是答道:“好呀。”
大人们全都忘了这茬事,不论如何焦急,也得让孩子们吃好睡好。
令嫣和令妩,忙起身抱儿子们去桂园睡觉。
她们刚走,宫里就来一小对羽林军和一位首领太监,太监手里还握着一卷类似圣旨的卷轴,只是颜色更深,不是明黄色,而是赭黄色,这便是太后娘娘的懿旨了。
厉氏和鱼恒接了旨意,这是要宣厉氏母子、鱼令嫣母子,还有鱼令妩母子六人进宫觐见太后娘娘。
厉氏马上怀疑了起来,她起身后,对着那首领太监,讨好地问道:“公公,能否让妾身看下太后娘娘的懿旨?”
那太监稍稍给她看了几眼,就收了起来,忙回道:“这可是太后娘娘亲自拟的,鱼夫人快把其余人都请来,跟着杂家进宫去罢,这可耽误不起啊。”
根本就不是太后的字,这群人竟敢假传太后旨意,姚家好大的胆子,为逼太后娘娘就范,竟然要把她们接入宫中威胁,令妩母子也接过去,是防着安凌王耍诈吗?
鱼恒也发现了事态的异常,他不动声色地拉回了厉氏,把她和阿眠掩在身后,给那太监塞了个荷包,说道:“公公不知姓什么,在哪个宫中伺候?”
可惜对方收了荷包,却不通达,回道:“别多问,知道太多,对你们没什么好处,快把人都叫来,别让杂家和弟兄们都等急了,他们手里可都握着刀呢。”
此行,必定凶多吉少。
鱼恒护着妻儿慢慢后退,羽林军也没逼近,毕竟他们一家三口还能去哪儿,门都被他们把着呢。
紧要关头,外面却杀进来一拨黑衣人,这些人个个都是百里挑一的好手,连羽林军都不是他们对手,一小队人和那个太监很快就被解决干净,一个活口都没留。
可一家三口,却并未觉得情况有好转多少,若是帮手,何必要隐藏住面孔?
果然,黑衣人首领,对他们说道:“你们三人,也跟我走吧。”
厉氏总觉得他的身形有些眼熟,可突然之间,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到底是谁,而他还用了音哨,改变了声音,根本辨识不清是谁。
阿眠抓紧爹娘的衣襟,鼓起勇气问那黑衣人首领,“也是什么意思,难道我两个姐姐,还有两小外甥,也被你们抓了起来?”
黑衣人首领徐徐回道:“没错,就在外头,别想着申家人,他们加起来,都不是我一个人的对手,我不会伤害你们,安心跟我走吧。”
而此时此刻,宝华楼,昭定太后的佛堂里,也来了一位不速之客,正是怜贵妃娘娘姚氏,她此行的目的,就是为了让昭定太后扶持太子上位。
昭定太后正端坐在佛龛前念经,她的脸上失去了往日的光彩,整个人都萎靡了起来,同时也对步步紧逼的姚氏视而不见,继续恭敬地诵佛。
怜贵妃娘娘喜盈盈笑道:“太后娘娘待皇上真是情深厚谊,恐怕整个盛京,也就只有您会为了他的死而真心难过了,这做了几十年的夫妻,就是不同啊。”
昭定太后严厉地喝止了她,“说人话!”
怜贵妃丝毫没有影响好心情,其实昭定越是这样,她就越是高兴,就越发笃定。
“瞧我这张嘴,该打,是做了几十年的母子,到底是不同的。只是太后娘娘,您方才亲自验了身的,皇上已经驾崩,不论您心中多悲伤,也得坚持住,毕竟现在还有大事等着您来做呢。”
昭定太后又继续念起佛来,对她完全置之不理。
“太后娘娘,国不可一日无君,是时候该让太子继位了。”
木鱼声仍在继续。
“哀家早已不过问诸事,太子要继位,就去继位,关哀家什么事。”
怜贵妃终于收敛了起来,走到昭定跟前,说道:“怎么能少得了您呢,此事关系咱们雍朝的江山社稷,您贵为太后,还曾经垂帘听政,满朝文武官员除了皇上,就最是服您了,没有您的认可和支持,太子总归还缺了那么些火候。”
“哀家还是那句话,关哀家什么事儿。”
姚氏终于忍不住露出那张贪婪又丑恶的嘴脸,“那您的女儿和您女儿的血脉呢,总是最关您的事了吧,本宫已派禁军去请了。”
啪嗒一声,木鱼落地,滚到了佛龛底下的缝隙里,再不见踪影。
久久,昭定太后才答道:“行,哀家答应你,但她们得毫发无伤。”
“您就放心吧。”姚氏这才满意离开。
在她走后,伺候贡品的老嬷嬷走了进来,悄声塞给了昭定太后一张纸条。
昭定太后扫视后,嘴角终于勾起了一丝笑容,她走到烛火旁,把纸条燃烧殆尽。
只有烛火知道那纸条的意思:放心,她们安然无恙,事情按计划进行。
第101章
仁宗皇帝的病太过险急, 只坚持了十日便去了,姚家以免夜长梦多,在第十一天, 也就是十月一日那天, 就迫使昭定太后扶持太子上位。
登基大典素来是在先帝驾崩一月内挑个吉日举行,现在情况紧急, 姚家只是举行个仪式, 把朝中肱骨重臣们请来, 参拜新帝, 其实就已经算是继位了。
老臣们多是跟着仁宗皇帝一路走来, 对皇帝的突然驾崩,痛心疾首,一到放置龙体的景阳殿里,就开始失声痛哭,尤其是几位阁老,全是仁宗皇帝一路提拔上来,差点没哭岔气了,不管他们私底下是怎样的人, 可心中对仁宗还真是一片赤诚。
昭定太后站在棺前, 轻轻地抚摸着棺首, 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眼角也带着红意,可见也是哭过一场的。
一旁抱着太子跪在棺前的怜贵妃娘娘不停地对她使眼色,提醒她该行动了。
昭定太后回了神, 整了整身上的石青色朝袍,对堂下齐齐跪着的大臣们说道:“先帝已去,众卿还请节哀顺变。”
众臣忙拜回:“还请太后娘娘节哀。”
“吾心虽哀恸不已,然国不可一日无君,而今当立太子为新帝,还请众卿相助。”
“臣等定当竭尽所能,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昭定太后深深吸了一口气,而后对姚家人示意,“行礼吧。”
众人都来到了隔壁的宣明殿,进行简单的继位仪式,好确立新帝的身份。
只是没想到,此时,宣明殿里,等着他们的,却是血染战袍的龙虎禁军,此时统领军队的,正是安凌王石景渊,而他手中正提着羽林军大统领的赵方韧,副统领曹蒹的人头。
他弯着一双好看的桃花眼,笑眯眯说道:“本王来的晚了些,还请诸位见谅,为表歉意,本王特意把逆贼的人头送来,还请笑纳。”
怜贵妃指着安凌王,颤声问道:“安凌王,你怎会在此?”她的声音有些尖锐,吵醒了本来还在熟睡的太子,他被吓地哇哇大哭起来。
安凌王冷冷扫视了一眼姚家人,最后还是锁定到抱着太子的怜贵妃身上,他身边的两名守卫受意,立即把刀架到了怜贵妃和太子头上。
众臣瞬时慌乱起来,纷纷惊呼道:“安凌王,你这是要造反吗?还不快放下太子殿下!”
废话,他策划了这么久,都到了这一步,不是要造反,是要做什么,今日谁要是不从,谁就得死。
他走近姚氏,逼问道:“鱼氏母子呢?”
怜贵妃面露惊恐,抱紧怀中的太子,慌慌张张地答道:“安王爷在说什么,本宫全然不懂。”
安凌王用鹰隼一般的狠戾目光直盯着她,笑的有些渗人,“我的人来报,她们母子莫名失踪,房里还留了件灼华的血衣,你把他们怎么了!”
“本来派人去接了,可那群人有去无返,她们的消息,本宫也不清楚,这是千真万确的事,本宫可从未命令他们伤人。”
安凌王自然不信,他转过头,对手下摆了摆手,说了个“杀”字,顿时,怜贵妃和太子便人头落地,而姚氏父子,亦或是赵家、曹家之流,凡是在的,都被当场斩杀,他人若敢违抗,全都杀无赦。
姚家一党,就这样被灭了。
一场好好的继位仪式,竟成了血宴,鲜红的血液染红了整个厅堂,也只有坐在上首的昭定太后那边还安然无恙,臣子之中,安凌王一党,都站到安凌王身边,随时准备簇拥他上位,而剩下的人,全都包围着护在龙椅和太后左右,还是要听昭定太后的意思。
昭定太后始终淡定,待姚家覆灭以后,她倒露出了几分笑意来,安抚众人道:“诸位无需惊慌,其实今日乃哀家与安凌王商议所为,实则为了清除姚氏逆党。”
众臣:原来是安凌王和太后联合起来了。
“哀家要告诉你们四件事,其一,先皇是被姚氏逆贼给毒杀的,并非病死,目的就是为了利用太子把持朝政。其二,太子并未死,方才怜贵妃怀里抱着的,是哀家安排的替身,太子安然无恙,现在被哀家安排在了宫里最安全的地方。其三,为防有意外发生,神武军也被哀家请来了,就在龙虎军的外头镇守。其四,继位照样举行,今日太子依旧继位,来人,收拾大厅,太子尚且年幼,可不能吓坏了他。”
安凌王心中满是惊疑,他什么时候和昭定太后联合起来了,怎么他自己都不知道?
其一,先皇确实是死于姚家之手,这是他暗中设计成事的,他当然清楚。
其二,太子绝对没有换人,周岁宴上,他可是看的清清楚楚,这就是本人。
其三,神武军来了,怎么可能,神武行动,只看两样东西,一是皇上的谕令,二是聂大将军的虎符,这两样太后都不可能拿到,等等,聂氏却是有位遗孤的,就是嫁给申公的聂氏,她手中难道还有聂远风的虎符吗?
太后和申家是吗?
终归是算漏了一卦。
他的亲信们刚从外面回来,近身后低声回报:“王爷,神武军确实是来了,咱们的人,在消灭羽林军时,已损失许多,恐怕是难以抗衡。”
折腾了一场,却给别人做嫁衣裳了!
令妩和灼华应该在太后手里,至少是安全的。
只是凭什么让他们申家的人来做这个位子。
这事得好好谈,慢慢谈,条件不够,好处不足,他不会轻易答应,在江山未稳之前,太后可动不得他。
“太后娘娘所言甚是,要本王说,现在就该把这里收拾好了,至于太子继位之事,倒也可缓缓。”
在场的大臣们,也都心知肚明,方才被安凌王处置的,就是太子本人啊。
可大家又不傻,谁都不敢在这时候提出来,外面不是安凌王的兵,就是太后的军,现在谁敢冒头说实话,一个不好就要死全家。
*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鱼令嫣问着眼前的黑衣人首领。
他正在帮阿满穿明黄色的龙袍,衣服和鞋子是昭定太后早就准备妥的,特别合阿满的身形,而小家伙也十分配合,抬手、放平、停顿,再提脚,那动作可熟练,仿佛做过千百遍似的。
只是随着他们的动作,房内剩下的厉氏和令嫣却愈发不淡定,这是要让阿满去做皇帝吗?
待穿戴完毕,那人把阿满抱到怀里,柔声道:“太子无需害怕,等一切安排妥当,您就能继位了,太后娘娘到时会护着你的。”
而后他又转头看向令嫣,开始回答她的问题。
“事情得从姚家说起,你们可知姚家最害怕的事是什么?”
厉氏答道:“私生子女最难受的是,亲生爹娘不要她。”
黑衣人顿了一顿,过了好一会儿,才继续说道:“其实姚家最怕的是,他们并不是皇上真正血脉,而是假的。”
令嫣回想起仁宗皇帝的长相,还有姚康安的长相,她不禁回道:“细想来,那姚康安长的真不怎么像仁宗皇帝呢,他们难免要心虚一些。”
第6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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