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的沉默，空荡荡的审讯室里三个人对立而坐，无人开口说话。
    乔戊宁和孔原盯着乔染不放，而她则低下头闭目养神，完全不理会两个人审视的目光。
    半个小时、一个小时、两个小时……时钟一分一秒地转动，很快三个小时过去了。
    在这场拉锯战中，所有人都已经厌烦。
    “乔言艺！”忽然，寂静空阔的审讯室里有人叫出了一个名字。
    昏昏欲睡的乔染乍然听到，下意识地答道:“嗯。”
    嗯。嗯？虽然只是一个简单的鼻音，却足以震撼乔戊宁的心。
    她震惊地看了看孔原，又望望乔染，几乎屏住了呼吸。
    “言艺！你是言艺？”她睁大眼睛不敢置信地问。
    糟糕！露馅了！
    乔染登时一个激灵，瞌睡虫也没了，脑袋快速转动，思索对策。
    仅仅一秒钟，乔染身子放松，靠着椅背。
    抬起头仰望着激动的乔戊宁，她唇角缓缓上扬，露出一个极其嗜血、邪恶的笑容，神情张扬，冷漠而淡然地回答:“是我，小姐姐，好久不见。”
    说着，似乎想起了什么，不紧不慢地改口:“哦不对！前阵子咱们刚刚见过，当时你还坏了我的好事。”
    她口中的“好事”就是吸食人血，乔戊宁自然也懂的，刹那间瞠目结舌，“你、你……”
    “好渴啊！”乔染不管她心里怎么想，自顾自抬了抬手。
    下一刻令人毛骨悚然的事情发生了，只见桌子上的水杯自动腾空而起，稳稳当当落到她的手中，一滴水都没有洒出来。
    乔戊宁和孔原彻底惊呆了。
    无视两人的反应，乔染慢悠悠地开始喝水，举止优雅，动作慵懒，是一个十足十的豪门名媛。
    喝完了水，她冲表情严肃的两个人道:“都告诉过你们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鬼魂，可你们偏偏不信。”
    轻轻抚摸冻得通红的手指，她眉头微皱，十分不满地嗔怪乔戊宁，“又想马儿跑，又想马儿不吃草，真不知道你们哪里来的自信。看看我的手，又红又肿，都是为了帮你们应付那个姓叶的。也忒不心疼这孩子了，果然亲疏有别。”
    虽未明说，但暗示了这具身体是乔染的。
    乔戊宁还处在震惊之中，没有恢复理智和冷静。
    唯恐她再出现上次的情况，孔原当即抢先说:“言艺，我知道你有很多委屈，但是乔染是你的亲表妹，你怎么能对她下手。”
    乔染怒了！
    “我没有！小染、小染是被那几个畜生糟蹋，先奸后杀的。”
    纵然再冷血，心中到底有一份柔软的地方。
    在乔言艺的心中，那个地方叫做“妈妈”。和母亲血脉相连的表妹乔染，同样在里面。
    回忆起当时找到真乔染的经过，乔染心碎不已，痛心疾首地对乔戊宁嘶吼:“乔家口口声声说疼爱小染，其实都是假的。她被送到国外时才11岁，11岁啊！还是个什么都不知道，只想待在父母身边的孩子！”
    这又是一个梗！
    孔原一直对乔染出国不以为然，现在看来里面还有很多猫腻。
    乔戊宁被问住了，有些事情她心里清楚却不能说出来。尤其身边还坐着自己的未婚夫。
    “言艺……”
    “住口！你们这对恶毒的母女，都是因为你们，我妈妈才会死，我才会死，就连小染也……”
    乔染越说越激动，越说越愤慨，但是即便双目通红，眼角含泪，她依然努力通过眨眼睛把眼泪逼回去。
    她是死神，她是乔言艺，她不能在这些人面前哭泣。
    “你知道我究竟是怎么死的吗？”乔染决定把当年的事情对两人和盘托出，她很期待两个人听完后会是什么表情。
    那是十五年前的一天早上，乔老爷子早上突然咳嗽，不能带小孙女出去玩，于是让正好也要出去逛街的儿子带上她。其实，也有想让父女俩和好的意思。
    小小的乔言艺非常懂事，为了不让爷爷伤心，只好勉为其难同意。
    她不喜欢继母，和父亲生疏，一路上三个人都很尴尬。
    后来乔妈妈和乔爸爸不知道因为什么事发生了争吵，乔妈妈气得下车，乔爸爸跟着也下了车。
    两个人在大马路上拉拉扯扯，不知怎的乔妈妈突然向后摔去。
    彼时恰好迎面来了一辆大卡车，才八岁的乔言艺瞅着她高高的腹部，想也没想赶紧过去拉她。
    谁知由于惯性，乔妈妈是被拉回来了，乔言艺却直愣愣撞上了大卡车，不幸殒命。
    “你们欠我们两条人命！”
    她冲着乔戊宁怒吼，“因为不甘心，我死后灵魂一直在世间徘徊。一年多前，我听到了小染的呼唤找到了奄奄一息的她。为了救她，我进入了她的身体，与她一起活着。”
    这段过去是乔言艺人生中三大绝望时刻里最轻微的一个，所以她讲述时情绪慢慢冷静下来。
    “乔戊宁，你是一个人民警察，为百姓伸张正义。可是你的父母、弟弟，无一不手染鲜血，你能够让他们得到应有的惩罚吗？”柿子捡软的捏，乔染对乔戊宁出手，连声质问。
    乔戊宁又惊又懵，无力招架。
    “你不是讨厌伯母吗，为什么要救她？”见未婚妻如此，孔原非常护短，突然问道。他实在无法理解乔染的行为。
    为什么呢？当然是因为她的母亲！
    乔染冷冷一笑，“我乐意。”她不愿说出那个秘密，“不要为难小染了，否则……”
    呲滋滋！
    三个玻璃杯在众目睽睽之下，自动裂开，碎成了一片片渣渣。
    这是乔染的警告。警告他们不要再试探自己，要不然她不会放过他们。
    看着碎玻璃，乔戊宁惊骇地捂住嘴巴，颤巍巍地扯着孔原的衣袖。
    孔原握住她的手，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笑。转过头面对乔染时，脸上温柔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怜惜和愧疚。
    种种迹象表明，乔染就是乔言艺。至于鬼魂一说，他不信。
    乔染知道他不相信，也不多说，打算转变回乔染，结果脑子里陡然间生出一阵浓浓的疲惫感，她眼前一黑，昏睡过去。
    乔戊宁和孔原手忙脚乱地把她送到了医院。好在医生说她只是劳累过度，睡一觉就没事了。
    为了保险起见，乔戊宁待在医院守着乔染，对乔染的怀疑猜忌包括她住院都不可以公布出去。
    毕竟她现在是解救ak病毒感染者的关键人物，重中之重，绝不能有任何闪失。
    孔原回到警局调查十五年前乔言艺车祸的详细过程，经过多次走访调查，意外发现了一件骇人听闻的事。
    当初乔言艺出车祸后并没有立刻死去，乔爸爸和乔妈妈把她送到医院后一个小时，医生才正式下达了死亡通知。
    早上还活蹦乱跳的小孙女一转眼变成冷冰冰的尸体，乔老爷子悲痛欲绝，悔不当初。在他的强烈要求下，乔言艺在停尸房放了三天。
    三天后乔家人将尸体送到了殡仪馆火葬。
    他们不知道的是，当初那个给乔言艺下达了死亡通知书的医生在几年后因为上班饮酒，导致一个病人身亡，被判入狱。
    警察的天性促使他去见了一面这个医生。医生道出一个惊天秘密。
    原来当年乔言艺还有救，是他喝醉后不小心给乔言艺注射了青霉素。而乔言艺本身对青霉素过敏，当即停止了呼吸。
    但她并非真正死亡，只要等过几天青霉素的药效过去，她就会恢复心跳，重新活过来。
    也就是说乔言艺被送进焚尸炉的时候，还没有死。
    把人活生生地烧死！比他之前遇到的所有凶手都凶残，比所有受害者都悲惨。
    从警多年、见多识广的孔原对于这种事也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他开始认真思考起鬼魂之事。
    另一边，医院里的乔染也醒了过来。看着一旁打盹的乔戊宁，她眼中闪过淡淡的诡异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