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为时已晚, 那人已经打定主意要跟他挤在那么个小木桶里。才迈进一条腿来,桶里的水就哗啦哗啦往外漫。等柳静水整个人坐下来,水都不知道洒出去了多少。
见楚晏那生怕自己扑过去把他生吞活吃了的样子, 柳静水忍笑道:“你这什么表情?”
说着凑到人脸前, 低头轻轻在他唇上一咬,低哑着声音道:“还怕我吃了你不成?”
楚晏很没底气地道:“该怕的人是你!”
柳静水似乎是赞同,依言点点头,又摇头道:“不,我不怕, 我开心还来不及。”
楚晏十分优雅地翻个白眼, 撩水往他脸上泼去。
柳静水被淋了一脸水, 也伸手反击。两个幼稚鬼在那么小的木桶里打起了水战,洗澡倒成了顺便。闹得水都快没了什么热度, 他们才熄灯睡下。
这一夜睡得比前一日还要舒服,要不是穆尼在外叫了一声, 他们可能还得睡到正午。若不是要赶路, 楚晏又吩咐过要叫醒他, 穆尼也不会僭越来管楚晏什么时候起床的。
虽然很不情愿, 楚晏还是乖乖起来,梳洗打扮完与柳静水一起去马街看一眼。
住的这家客栈就在城正中的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最多。一出门就见许多人挑着货物来来往往,他们朝那马街的方向走,走了一段路,听见人群中变得有些嘈杂。
几个苗人打扮之人正将街上走的人往两旁赶,看样子是要给什么人让个道。
难道还碰巧遇上什么人物了?楚晏一时好奇,便抬头望那些人后面看去。只见一众人列队走来,声势颇为浩大。这座小镇里有苗人彝人,也有许多汉人。但来的这群人里,一个汉人打扮的都没有,看样子像是哪个部落族长出行来了。
当中一人坐在一架软轿上,应该就是这些人的头目。
楚晏目光才往那人身上一转,心下一惊,便停住了脚步。
那软轿上的人,样貌与周围之人极是不同,那人年岁已老,却依旧看得出那脸上轮廓生硬,高鼻深目,发色棕红,乃是一个胡人。再看紧跟在他身边的两人,也是同样的胡人样貌。
在这种时候,楚晏见到本族人非但不会觉得亲切,反而会是惊讶。跟南疆部落之人混在一起的胡人……
楚晏回头向身旁柳静水一望,见他也皱了眉,便有些犹豫地道:“遮罗……”
柳静水这才转头与他对视,眉皱得更紧,拉着楚晏便转身:“快些走。先与伯父会合再说。”
楚晏被他牵着往前,心中暗道:“还好没过去……他来这里做什么……”
遮罗叛教出逃之时,楚晏都还没出生,自然不可能见过他。只是他那面容却与中原南疆之人迥异,一眼就能分辨出不同来。而在南疆的胡人,楚晏只想得到一个遮罗。
萨那迦联合毒神宗做出叛教之举,必定也会将楚晏中毒和紧那罗散功之事告诉遮罗。他兴许就是要去追杀紧那罗的。看他身边那么多人,现在的楚晏可是惹不起,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先回紧那罗身边再说。
街上众人被赶得不得不缩在街道两侧,无比拥挤,柳静水紧紧拉着楚晏在人群中穿梭疾行,却还是因为人太多而走得很慢。
“都让开!”
开路的那几人已经来到了附近,柳静水一听声音,连忙又加快了脚步,此刻也顾不上什么礼不礼的了,一边说着借过一边往人群里硬挤。只要到人少点的地方,就可以用轻功快些离开。
他们一边走,一边又听到众人在絮叨。
旁边一妇人道:“真是的,我们在这安生过日子,招谁惹谁了,怎么他们就来了。每次出个门还搞得比皇帝阵仗还大,当他自己是谁啊。”
另一人附和道:“是啊……真是造孽,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走。我看啊,还是早点往东边搬搬,这里的这些部落,除了我们城里的,一个二个都不安分得很。哪天看我们汉人不顺眼了跑过来,他们人多势众的,我们危险啊。”
“什么啊,这是毒神宗,他们根本就不管什么苗人汉人的。前些日子南边那个苗人村子还不是被他们捉了人去……你看被抬着的那个,长得跟妖怪似的,看着就吓人。”
楚晏闻言心里忽然有些释怀了,怪不得那些人见了自己会是那种惊惧害怕的神色,也许并不是因为见了胡人长相而恐惧,而是……因为遮罗就在此处,看到类似长相的人,他们就把人当成遮罗同伙了。
“借过。”柳静水又拉着他往前走了一截,身后那些开路之人的呵斥声越来越小。街上的人也慢慢少了起来,趁众人不注意,他便牵着楚晏凌空一跃,瞬间飞至一旁小楼上。
他这一跃奇快,连影子都没留下。旁边有人看那么两个大活人凭空消失,也只是觉得自己眼花了而已。
楚晏一落在小楼上,柳静水便道:“我先去给你买身衣服,暂且换上,便不会太显眼。”言毕纵身一跃,在这楼房之间起起落落,不一会儿就消失得没影。
楚晏低头一望自己的打扮,确实太醒目了些,方才若不是离得远人有多,可能真就被看到了。柳静水去买衣服,也不知要等多久……楚晏轻叹一声,抬头往虚空之中道:“都出来!”
顿时飞出三个身影,向他躬身行礼,楚晏又道:“你们之后就不要出来了,一会儿我们去买马,等出了城你们再出来骑马。”他换件衣服倒还好些,这三人头上那金发棕发的,可是一眼就能看穿,还不如就一直藏着别出来了。
三人齐齐应是,便又融入了周围景致中。楚晏便开始去解身上首饰,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柳静水便提了一个包裹往这边赶来。
“快换上。”柳静水将那包裹打开,里面正是一套苗人服饰。
他离开时,楚晏就已经在取身上首饰,此刻已经解得差不多,便脱下了那身红衣,拿起这套苗衣穿。不知是柳静水眼力好还是平时占人便宜占多了,对他的身材如何无比了解,这买来的衣服大小正好合适。
没配上那些银饰,这衣服看起来也太素了些,跟楚晏那气质完全不搭。不过楚晏天生一张艳色绝世的脸,穿什么都能好看。
毕竟别人一见他,大多都往他脸上看了,哪里还会在意他穿了什么。
柳静水又拢起他头发,给他戴了帽子。楚晏却皱了眉,那帽子的样式他不怎么喜欢,戴上去大概也不怎么好看。要是旁边有面镜子,他肯定要去照照,不算太难看才能放心戴着。
不过现在也不是他打扮的时候,不能太在意这外表了。
柳静水把他换下来的衣服首饰放在包裹里,便拉着他绕路去马街。
这回是一大早去马街,自然与昨日不同,总算是见到了一街的卖马人。整整一条街上都是马,味道不怎么好闻,他们赶紧挑了五匹脚程快的就要出城离开。
城里人来来往往,在城里就骑马有些不方便,他们两个人在卖马人的帮助下,牵着五匹马走出城门。待那卖马人回去,楚晏才道:“都出来吧。”
周边树上唰唰一阵响动,三人便现身出来,一起上马拉缰。
楚晏似乎有些兴奋,一挥鞭就冲出去几十尺,后面几人连忙驱马赶上。
雪岭离这里有数百里远,从那巨木山道雪岭也是数百里,莫里他们才走两日,应当也还在半路,赶个三五日,应该就都能到雪岭会合了。
这趟行程可比之前要舒坦些,沿途有不少村落城镇,他们鲜少需要在山林里休息。柳静水在村子里得了调料,一身厨艺终于得以施展,便是在山林里无人处,也能把楚晏这馋猫喂得满意。山里好弄到的东西来来去去也就那几样,什么野鸡野猪,河里的鱼,林里的菌子,但柳静水却能变着花样地弄成菜肴,叫人怎么吃也吃不腻。若不是赶路赶得太急,他们一行人倒真像是来游山玩水的。
南疆一带总是山水相间,一路向北,便要越过几座高山,渡过几条大江。越往北边山越高,三日后渐渐看到远处一片雪山绵延不绝,傲然耸立,上与天接,几座山在这千峰万仞之间竟也无比显眼。
见了那远处雪山,楚晏便知离雪岭不远了,不由大是振奋,更是加快赶路。这日正午烈日当空,他从一处小村旁经过,赶路赶得口干舌燥,见路旁有一个小茶棚,便打算去里面喝口茶歇息歇息。
谁知才一进棚里,就见其中一张桌旁坐了一个白衣女子,腰佩长刀,面色淡淡,气质清冷如月。不是楚凤歌又是谁?
楚晏又惊又喜,没敢立即开口唤她,再三确认之后才喊道:“妈妈?”
隐山书院一别之后,他便再也没见过楚凤歌,也不知她行踪。没想到竟然能在这地方再见……上次分别,他还因神教之事与她有些小小的不快,此刻想起便觉万分愧疚,直想冲上去抱住她,跟她好好道个歉,让她不要生自己的气。
楚凤歌在他进茶棚之时便已经注意到了他,只是同他一样不敢相信竟然会这样巧,此刻听他先喊了自己,这才应道:“晏晏……”
楚晏大喜,忙过去坐到她身旁。
第95章 久别重逢
见了楚凤歌, 楚晏都舒心了不少, 一身的燥热都似乎消散了。
柳静水亦是走了过来, 颔首道:“伯母。”
“过来坐吧。”楚凤歌对他轻轻笑了笑,提起茶壶给他们各倒了杯茶水。
楚晏也朝他招招手,等他过来坐在自己身旁,才笑吟吟地双手捧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是南疆最普通的山茶,用不着细品, 有些微的甜,大口喝下去极是解渴。
楚晏放下茶杯, 望着她道:“妈妈,你怎么会在这里?”
楚凤歌垂眸看着杯中茶水, 轻叹道:“发生了些事,想去找他……你呢?怎么到这里来了,没跟他在一起么?”
离开隐山书院之后, 发生了太多事, 楚晏一想起来就想与她大吐苦水, 便可怜兮兮地道:“妈妈,你走之后我去血刀门了,被人下了毒,只好过来找解药……”
本来他也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了,身为一个男子汉, 这点小事没什么大不了的, 不值一提。不过许是之前十几年都没能跟娘亲撒过娇, 现在有了机会他就要跟人装装可怜, 这短短几句话说得无比惹人疼惜。
便是旁边的柳静水听了,都心疼不已。明明知道他是在趁机装可怜,都不忍心拆穿。
果然,楚凤歌当即变了脸色,愠怒道:“谁干的!”
听那口气,她恨不得立马把那欺负自己儿子的人找出来碎尸万段一般。
楚晏又换上了笑脸道:“已经没事了……妈妈,我现在好好的,静水哥哥陪着我呢。”
柳静水一直安安静静喝茶,忽然被人提到,便回头望了他一眼。目光又朝楚凤歌一转,突然就有些紧张起来,害怕楚凤歌觉得自己对楚晏不够好,居然还让楚晏身陷险境。
他心里那个自责啊,连要如何向楚凤歌负荆请罪都想好了,腹稿打了一遍又一遍。
“知道了,知道你喜欢你的静水哥哥。”楚凤歌哪里不明白他那点小心思,有了个小情人,还生怕自己不喜欢不满意,就要在自己面前夸人一通,让自己也喜欢他这小情人……可是他喜欢的人,自己又怎么会不喜欢呢。
她不由无奈地一笑,轻舒口气,转而道:“你没事就好……”
柳静水顿时觉得自己逃过一劫。
楚晏看着她神情一松,这才慢慢将近日之事与人说了:“之前爸爸让我去血刀门找遮罗盗走的秘籍,结果萨那迦却联合了血刀门和毒神宗,想要除掉我。我只好跑来这里找爸爸……结果爸爸也受了伤。”楚晏想了想,还是没将紧那罗散功之事说出来,他拿不准紧那罗的意思,也不知这事该不该跟楚凤歌说。还是暂且不说的好,不会违了紧那罗的意思,也省得楚凤歌担忧。
他接着又道:“之后我便与爸爸分开了,解了毒正要回去找爸爸,就遇到你了。妈妈,爸爸就在前面雪岭,很快就能到了。”
楚凤歌一笑:“我之前要找他,他却什么痕迹都没留下。也不知从哪里知道了我在寻他的消息,前几日直接让一只焚天鹰送了信给我,也是说他在雪岭等我……我便过来了。我也没想到,在这里歇歇脚,居然能看到我的晏晏……”
她说着便捏了捏楚晏的脸:“晏晏,想不想妈妈?”
楚晏好歹也是个成年男子了,被他这样捏来捏去实在有点不像话。不过常这样干的也不止楚凤歌一个了,他心里虽然有些小小的不满,却还是由着她捏,嘴巴一时不好说话,便是含糊道:“想,我当然想妈妈了。”
楚凤歌眼中的笑意愈发明显起来,继续与他喝茶闲聊,休息够了便结账走人。
同行的人多了一个楚凤歌,柳静水竟有些寂寞起来。楚晏一见了娘亲就把他这情人冷落了,他却也有苦没处说,不禁醋意大发,每天暗暗盯着他们母子二人有说有笑,酸得快要能冒出味来。
好在这样的日子并没持续多久,很快他们就到了雪岭。赤焰先去寻人,不久后便又带回来一只焚天鹰,两只赤鹰同在前方引路,将他们带去了紧那罗所在之处。
此时星月已出,月辉洒落,不远处的雪山顶竟也似散发着微微银光。
紧那罗与教众扎营在山脚,山脚处是没什么雪的,但因此处地势较高,便是在山脚也十分清凉。正好将夏日的炎热尽数消去,较之别处更为舒适。
在巨木山时,日部教众忙着撤离,并未把那些帐篷之类的东西带上,此刻用的都是月部之物,便有不少人得住在帐篷之外了。帐篷火堆旁外除了守夜之人,也还有许多卧地而眠的教众。
楚晏直接去了紧那罗的营帐中。那里面一如既往地摆了许多东西,器物齐全。
紧那罗躺在椅子上闭目小憩,听到声音,才慢慢地睁开了眼。
他的眼神原本因为疲累而有些茫然,却在见到楚凤歌时骤然变得清明。
随后他难得一见地露出了一种迷惑又欣喜的表情,而后情不自禁地唤道:“阿凤……”
楚晏知道自己的亲爹大概是不会注意自己了,便悄悄拉了拉柳静水的手,准备退出去。
就在他要与柳静水转身离开之时,楚凤歌盯着紧那罗道:“碧云山庄满门……是不是你做的?”
没有一人能够想到,楚凤歌再次见到紧那罗时,第一句话竟然会是这个。
楚晏当即瞪大了眼睛,望向紧那罗。听楚凤歌这话里意思,似乎是紧那罗灭了人家满门?
这一路上,楚凤歌从来没有提过这件事,他自然不知道楚凤歌来找紧那罗竟会是因为这个。
他一时身体僵住,没有再往前走一步,他想将这事听明白。
碧云山庄虽不是什么武林大派,却也在中原武林有一席之地。柳静水身为正道高徒,闻言又怎能不心惊,便也是跟着留在了帐中。
那边紧那罗一皱眉头,旋即又舒展开来。面对着楚凤歌的怒气,只是微微一笑,漫不经心地道:“阿凤……你看我现在这个样子,还能随随便便灭人满门么?”
他一句话就把话题扯开,楚凤歌顿时心中大震,语调陡然一转:“你……你怎么了?”
第7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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