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璋一怔,随即傲然道:“我是接了密令的,有批文也不必给谢大人看。”
他说着,转头看向那发呆的守卫,道:“听就没有?开门!本指挥使要进宫平乱!”
谢翎喝道:“谁敢开!”
韦璋惊怒地瞪着他:“谢大人!”
谢翎冷冷地回望,道:“本官是兵部左侍郎,有责过问此事,现在问你,是谁给你下了密令,调兵又是谁给的批文?”
“你——”
正在这时,只听砰然一声,一朵烟火在皇宫上空猛然炸开,光芒之盛,照亮了半个皇宫,引得所有人都抬头张望,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第 170 章
看到那朵烟火之后, 谢翎的眼中闪过几丝亮光, 正在这时,后面再次传来了脚步和动静,匆匆而来, 所有人都回望, 又是一列官兵, 打头的那个,赫然就是兵部尚书冯建贤, 旁边还有几个内阁的阁老。
冯建贤如今年事已高, 走起路来气喘吁吁,他锐利的目光扫过堵在宫门口的众人,落在了韦璋身上,不客气地道:“韦指挥使,你不在东城兵马司,带着人来皇宫做什么?造反?”
熊熊的火把和灯笼把个宫门口照得灯火通明, 比外面的灯市还要亮!
韦璋脸皮顿时绷紧, 下颔动了动,若无兵部文书,他这次确实是私自调兵, 却没想到出行不利,在要入宫的时候碰到了谢翎这个煞星, 耽搁到现在。
谢翎再不迟疑, 对冯建贤与几个阁老道:“大人,宫里出事了。”
几人顿时一阵紧张, 方才看见那烟火便觉得不对了,此时还有一个兵马指挥使堵在这儿,明显是有异常。
冯建贤再不搭理韦璋,取出怀里的金牌一晃,对那守卫沉声道:“开门,有人逼宫篡位,我与几位阁老要进宫护驾!”
那守卫乍一听有人逼宫,顿时惶惶然,再不敢阻拦,果然让开了路,谢翎立即带着一整队官兵往宫里走,冯建贤走了几步,又回头盯着蠢蠢欲动的韦璋,道:“韦指挥使,你私自调兵,已是大忌,最好不要轻举妄动。”
韦璋脸色一白,冯建贤不再看他,大步往宫里走去,远远又听谢翎高声道:“来人,将所有的宫门守住,不许任何人出入!”
“是!”
……
寝殿内,宣和帝躺在床上,人事不知,而太子则是坐在御案后,手里举着一张圣旨,目光在那张红色的大印上落定。
他看了好一会,才露出满意的笑来,将圣旨收起,放在御案上,站起身来,掌印太监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着。
太子睨了他一眼,随即走到龙床前,低声叫道:“父皇?”
“父皇?”
宣和帝没有反应,太子随手拿起一旁的丝绢,放到盆中浸了水,然后按在了宣和帝的口鼻上!
他低头看着那个虚弱枯槁的老人,面上露出了一丝残忍的笑意……
很快,他就会赢了。
正在这时,外面忽然传来了一阵骚乱,太子心里一动,侧耳细听,人声模糊,听不太真切,他对一个侍卫道:“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那侍卫领命而去,旋即回转来,惊慌道:“殿下,是几个阁老!他们带着人过来了!”
太子表情一冷,立即看向宣和帝,他想了想,又缩回了手,将丝绢扔到了龙床下,直起身来,整了整自己的衣袍。
他知道,宣和帝一共会昏迷三日,这三日之内,他想随时动手都可以,但若是现在动手,未免太引人怀疑了些。
若是让内阁的人也看到那张圣旨的话……
太子的眼睛微动,闪过几分激动,很快又强行压制下来,他冲一个侍卫使了一个眼色,掌印太监立即被悄悄拖了下去,大殿内只剩下了几个老老实实伏跪于地的宫人,如泥塑木雕一般。
脚步声已经在殿外了,紧接着,大殿的门被猛地推开来,一行人鱼贯而入,太子的目光落在了人群中的谢翎身上,他微微眯了一下眼,然后开口道:“几位大人来得正好,恭王他意图谋害——”
“你们来得正好,把这孽子给朕拿下。”
一道沉而苍老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太子的声音戛然而止,他瞪大眼睛,仿佛见了鬼,猛地转过身去,却见原本该昏迷的宣和帝,此时正坐了起来,一双眼睛冰冷地望着他。
太子一下子惊住了!
谢翎率先反应过来,立即跪下行礼:“臣参见皇上,救驾来迟,还请皇上恕罪。”
内阁几个阁老也回过神来,跟着跪下:“臣等参见皇上!”
太子已经不会说话了,他死死地瞪着宣和帝,眼睛都猩红了,咬牙切齿道:“你……没有生病?”
宣和帝面无表情地望着他,古怪一笑,道:“朕当然病了,可朕还没病到要死的地步。”
“朕就是想看看,朕的儿子们……到底是什么德行。”
太子表情惊惧,一边摇着头,像是不敢相信事实,快速而低声地喃喃道:“不……不对,上次不是这样的……你要昏迷三天,三天之后才醒过来……难道——”
他猛地抬起头来,不可置信地说:“难道那次也是假装的?”
谁也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在场所有人中,只有谢翎明白他此时的意思,显然,上辈子的宣和帝,也是装了病来试探太子和恭王,但是那次太子还没有谋权篡位的心思,所以躲过了一劫。
而这一次,太子就如同一只愚蠢的猎物,一头撞入了宣和帝布下的陷阱里面,再无翻身之地。
这时候太子也想通了其中的关节,大势已去,他面上的震惊之色渐渐褪去,眼里闪过几分癫狂,指着宣和帝大声笑道:“你也活不了多久了!哈哈哈哈哈!”
“你以为李靖贞是什么好东西!”
所有人都被他这出给震住了,愣在原地,却见太子转身冲向御案,将上面的东西拿起来,抖开高声念道:“朕即位三十有二年矣,海内河清,天下太平,民有所安,万邦咸服,吏治清明,君臣善睦,德可比先圣,功更盼后人,皇嫡长子靖涵,人品贵重,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统,著继朕登基,即皇帝位,即遵舆制,持服二十七日,释服布告中外,咸使闻知。”
众人都听得一愣一愣的,那竟是一份遗诏,他们都纷纷看向宣和帝,宣和帝脸色阴沉,气都不顺了,低声骂道:“孽障!”
这下所有人都明白了,这遗诏是太子伪造的。
太子还在那边哈哈大笑,状若癫狂:“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登基了!哈哈哈哈哈!朕登基为皇了!”
他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瞬间收起笑容,大声道:“来人!把恭王和谢翎拉出去斩了!现在就斩了!把人头给朕取来!”
大殿里一片诡异的寂静,所有人又将目光放到了谢翎身上,不知他怎么惹到了太子,谢翎表情却十分平静,抬头望向宣和帝,道:“皇上,太子殿下这情形,要请太医来看看么?”
宣和帝冷冷地道:“来人,把他送回太子府监禁起来,无令不得探视。”
“是。”
一场逼宫篡位的闹剧以太子疯了的结局就此收场,第二日,宣和帝便撑着病体上朝了,下旨废去太子之位,囚禁于东苑,同时立恭王李靖贞为储君。
一时间,整个朝廷都为之震动,太子一党算是彻底玩完了。
朝议散去,有人心中惶惶,有人心中高兴,谢翎随着众官员离开太极殿时,忽然被叫住:“谢大人。”
谢翎转过身去,是谨身殿的太监,他走上前道:“公公有事?”
那太监压低声音道:“皇上想让谢大人去看看那位的情况。”
那位,自然是指被囚禁在东苑里的废太子了。
谢翎忽而一笑,道:“臣领旨。”
那太监看见他这笑容,不知为何,竟然觉得脊背上的寒毛都要竖起来了,但是定睛一看,又觉得是自己看错了,谢大人是出了名的温文和气,待人十分有礼,即便是宫里的这些宦官,他也从不轻看,与其他的官员绝不相同。
虽然已经被废去了太子之位,但是毕竟是自己的亲生骨血,多年父子,宣和帝会记挂简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谢翎去了东苑,这里很是冷清,外面把守森严,非令不得入,谢翎是奉了口谕来的,自然有令,他顺利进了东苑,才走了一段路,便听见了太子的叫骂声。
声音嘶哑,在空荡荡的庭院回荡开来,谢翎停下脚步,问引路的宫人道:“他一直是这样?”
那宫人低声答道:“回大人的话,自送来之后就如此了。”
谢翎点点头:“带路吧。”
他终于见到了废太子李靖涵,对方正端坐在花厅的椅子上,见了人进来,立即怒喝道:“大胆,见了朕为何不跪?”
谢翎对引路的宫人摆了摆手,道:“我与殿下单独说几句话。”
“是,”那宫人犹豫了一下,又道:“殿下今日已经打伤了几个人了,还请大人小心。”
谢翎点点头,等那宫人走了,才望着李靖涵,也不说话,就这么打量他,像是在看一条落水狗。
李靖涵两眼无神,喃喃地念叨着什么,谢翎侧耳细听,确实些骂人的话,也不说在骂谁。
谢翎忽然笑了一下,道:“殿下。”
李靖涵这回有反应了,转过头瞪他,中气十足地喝道:“大胆!朕是皇帝!”
谢翎走近了些,低声道:“你又输给我了。”
倏然间,李靖涵抬起头来,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眼神清明,哪有半点疯癫的模样?
谢翎心里冷笑,不出他所料,李靖涵果然在装疯卖傻。
李靖涵死死盯着他,那模样像极了一条毒蛇,恨不得一口咬上他的脖子,他咬牙切齿低声道:“果然是你!”
他说着,冲上来就要掐谢翎的脖子,谢翎自然不会让他得逞,猛然一脚踹过去,李靖涵膝盖一弯,跪在了地上,差点爬不起来。
谢翎毫不留情地揪住他的头发,弯下腰,在他耳边低声道:“过不了两年,皇上就会驾崩了,到那时,现太子继位,我又有从龙之功,定然会入主内阁,李靖涵,有我在一日,你就永远别想离开东苑。”
“这回你输得一败涂地,连藩地也不会有了,在东苑待到死吧。”
谢翎走后,李靖涵才慢慢地从地上爬起来,他浑浑噩噩地往前走,满脑子都是,又输了。
又输给那个该死的谢翎和恭王,他完了。
恭王继位之后,一定不会放过他的,他真的要在这东苑过了一辈子吗?
李靖涵觉得喉咙有些干渴,他回过神来,拿起桌上的茶壶喝了水,等渴意消失,他下意识将目光落在这茶杯上,上面竟然还有些陈旧的缺口。
他愤然将杯子扔出去,又把茶壶给扔了,稀里哗啦摔了个粉碎,这些狗眼看人低的东西……
李靖涵大力地喘息着,气得眼睛都红了,他的意识都有些模糊起来,只是他完全没有意识到,绝望之际,他发出了困兽一般的嘶吼,在这清冷的庭院里,显得那般令人心惊。
谢翎回了谢宅,施婳正站在门口,见他回来,猛地松了一口气,露出一丝笑意来。
谢翎紧走几步,将她搂入怀中:“阿九,我回来了。”
他说着,轻轻抬手,施婳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被插在了发间,她好奇地伸手摸了摸,拔下来一看,竟是一枝银簪,她惊讶地道:“这簪子不是之前丢了么?怎么在你这里?”
谢翎笑了笑,道:“被我拿走了。”
施婳看了他一眼,忽然伸手将那簪子的一端拧开,里面竟然是中空的,她往外轻轻一抖,什么也没有。
“里面的东西呢?”
谢翎装傻:“什么东西?”
施婳举起那簪子,道:“含笑散,吃了能让人产生幻觉,精神亢奋。”
谢翎忽而一笑,道:“让我吃了。”
他说完,竟然将施婳打横抱起来,往前走去,施婳冷不丁吓了一跳,道:“你怎么了?”
谢翎笑吟吟道:“没什么,心里高兴。”
第11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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