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王殿下在看什么?”
裴贤今日着了一身牙白锦绣,不显傅粉,反衬得愈发英气逼人,如今与赵绪一道并辔在旁,竟也不输丝毫风采。
赵绪神色未动,“伤未痊愈便骑马,世子怕是逞强了些。
裴贤爽朗一笑,“我裴家男儿,从未有逞强之说!”
言罢便轻喝一声,打马便往前头去了。
赵绪不紧不慢地跟在后头,始终与马车保持一个不近不远的距离,沈羡偶尔透过翻飞的一角车帘,仍然能瞧见那人挺直的背影。
“沈姐姐,”裴嘉鱼神秘的眨眨眼,“你瞧我大哥觉得如何?”
沈羡被这没头没脑的一句问的有些发蒙,便听得裴嘉鱼的声音在耳边喋喋不休的响起,“从前我五哥带我去帝京的燕华楼吃茶,我常听那说书的小老头讲那些话本子故事,说的都是英雄救美人,美人配英雄的故事。你瞧我大哥长得尚算人中龙凤,家底也殷实,不如便嫁了我大哥做我的嫂嫂,便可以与我做长长久久的姐妹啦!”
沈羡一时也不知是好气还是好笑,只得温和道,“裴世子身份尊贵,怎容你这般胡闹。”
裴嘉鱼撇了撇嘴,“除了上战场便是去军营,回回送我的胭脂水粉都是梅红翠绿的,也不知哪家的姑娘瞎了眼才能瞧上我大哥。”
见沈羡抿着嘴笑不说话,裴嘉鱼瞥了一眼外头高马玄衣的背影,小声道,“沈姐姐,你不会是瞧上了那宣王罢?”
沈羡闻言笑容淡了一些,瞧了一眼安静退在车厢一角的玉拂,方才笑着说了一声“净胡闹。”
裴嘉鱼瞪着眼睛有些奇道,“那沈姐姐你喜欢什么样的人呢?”
沈羡摇头笑了笑,“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那做完了更要重的事情呢?”
“大约便是回家罢。”
“沈姐姐的家在哪?”
沈羡沉默了许久,久到裴嘉鱼以为她不会再回答的时候,方才听见她轻声道,“从前是在陵州”
她遥遥望了一眼北方,转首间恰见到那人在马上回身相望,车帘翻飞,也未曾打断这两人片刻的凝视。她想,帝京这一天,终于要到了。
许是天气愈发寒冷,她下意识地拢紧了衣袖,便有暖厚的斗篷将她密不透风地裹了起来,她抬起头,原以为是裴嘉鱼,却见是玉拂恭顺的模样。
“多谢你。”
“是宣王殿下的吩咐。”玉拂低声应道。
作者有话要说: 感情线真的无虐,后文都是糖嘤嘤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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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帝京
大盛历朝三代,不足百年,却隐隐显出气象巍峨之势,帝京独坐北方,遥遥望去便如平地拔起雷霆,待近了它的脚下,方才愈发感受到它的岿然不动。
一行车马缓缓驶进城门,沈羡身处其中,如同行驶过万千繁华,霎那间便有熙熙攘攘的声响从四面八方涌来,荡尽一行人的风尘与疲惫。
她掀起一角车帘,便见高楼阔宇,长街通巷,与南地的婉约分毫不同。裴嘉鱼身上明艳又热烈的美丽,便如同这帝京一方缩影,既不容忽视,亦不容拒绝。
“三哥!你怎来的这样迟!”
轻快的呼声乍起,便见街道的另一头,有一形容英朗的少年,着锦衣金冠,跨红鬃烈马,佩一柄无鞘窄弯刀,如同一轮璀璨的朝阳,一路竞驰而来。
“赵家老七!”裴嘉鱼瞧了一眼来人,提起缠在腰间的软鞭,抢出车厢,夺过晏初七手中的缰绳便轻叱一声,纵马向前去,扬鞭而上。
眼见一马一车竟成相抗之势,商贩行人无不惶恐避让,一片人仰马翻之间,赵绪急掠而起,穿过车厢径直将沈羡揽在怀中,又一剑斩断了车辕,裴嘉鱼犹自拖着断辕往前,赵绪已然抱过沈羡,脱出困境。
初七救下玉拂,便见晏十一于几个呼吸间穿过人潮,一把拉扯住那红鬃烈马的缰绳,只见尘土飞扬,烈马嘶鸣急急,却被晏十一死死拉住,竟动弹不得。
“赵绪!”沈羡伏在赵绪怀中,焦急道,“嘉鱼还在马上!”
赵绪冷声道,“自有人管教她。”
话音刚落,便见裴贤裴贞二人已然将裴嘉鱼的马儿拦下,裴贞跃上了裴嘉鱼的马,将她连人带马一道困住,方才冷冷瞧了一眼不远处的红鬃马背上的少年。
裴贤见幼妹无事,反身向着马背上的少年拱了拱手,“旭王殿下,得罪了!”
“无碍,哈哈无碍!”
“赵绎!”
裴嘉鱼被困在裴贞怀中,不好再发作,只得出声斥道,“你还敢出现在本郡主面前!”
旭王赵绎闻言挑了挑眉,眉目明朗,又带着几分少年人独有的萧疏风姿,“裴六,你可是恼本王那族妹?”
“区区李氏旁系,一介蒲柳之姿,也敢来本郡主面前现眼!”
“本王不过是同母妃提了一句族妹清贵,与裴家五公子可堪相配,怎就得了裴六你如此要打要杀?”
“呸!什么清贵!淮河李氏的门风真是被她丢尽了!竟敢在背后编排我五哥的不是,你们李氏,真是世家败类!”
赵绎闻言气的龇牙咧嘴, “裴老六!若不是看在与你从小厮混的交情上,小爷才不愿意把自己的族妹配给你裴家的儿子!”
“赵老七!你给本郡主过来!”
赵绎瞧了一眼不远处面色冷然的赵绪,哼哼一声,“我偏不!有种你过来!”
“旭王,”裴贞眯了眯眼,懒懒道,“你可要注意自己的名声。”
赵绎闻言摸了摸鼻子,终归是有些理亏,心道你裴家有心要护短,这哪里是他的名声,分明是裴嘉鱼。
裴贤久不在帝京,见他二人你来我往,一时也摸不清头绪,见裴贞也插手,心道多半又是些纨绔争执,面上平添了两份无奈。
赵绎倒也不再管裴氏兄妹,翻身下了马,瞧了一眼晏十一,便直直往那赵绪面前去。
“三哥!你可算是来了!”
赵绪轻轻瞥了他一眼,不咸不淡地刺了一句,“驰道纵马,竟是毫无长进。”
赵绎闻言摸了摸头,似是才瞧见赵绪怀中的沈羡,不由多打量了两眼。
“三哥竟带了人来。”
赵绪将沈羡护在怀中,神色未动,“听闻前些时候青鹿书院考学,你得了最末等。”
“那是他们有眼无珠。”赵绎闻言不屑道,“小王的才学,又岂是那区区老学究可以窥见的!”
裴贞扣住缰绳,带着裴嘉鱼从后头驱马缓缓过来,似笑非笑,“顾丛乃天子帝师,凭他竟也不够一试旭王殿下才学,莫非竟比当今天子还要强上两分?”
“裴贞!”赵绎咬了咬牙,“你也太……”
裴贞挑了挑眉,赵绎便将后半句咽了回去,裴家这个老五,睚眦必报,也太小气,实在令人头疼。
赵绪身上犹带着许多暖意,沈羡从他怀中退开了些许了些许,便有寒风浸了过来
“好些了?”赵绪低声问道。
“多谢。”
“沈姐姐,”裴嘉鱼从马上下来,垂着脑袋有些不好意思道,“对不住。”
“不要紧,我没事。”沈羡面色温和,眼底带了两分宽纵的笑意。
“沈姑娘,嘉鱼方才莽撞,这一路上风尘辛苦,若是不嫌弃,镇南王府上愿备薄酒以赔罪。”
裴贤摸了摸嘉鱼的头顶,笑道,“我想嘉鱼也是这般希望。”
“沈姐姐意下如何?”
沈羡摇了摇头,“一路上已多有劳烦,不敢再平添叨扰。”
她看向赵绪,笑道,“更何况,宣王殿下于我有恩,我还未曾回报。”
裴嘉鱼还待要劝,便听赵绎朗声一笑,“且住!”
赵绪瞥他一眼,赵绎笑得愈发欢快,“悯园已备美酒,只欠三哥这个东风,既然裴世子也在,不若凑成整好,意下如何?”
“哼,谁稀罕你的酒菜不成!”裴嘉鱼撇过头,瞧也不瞧赵绎一眼。
赵绎倒是也不再恼,长身玉立,谦谦一揖,“明珠郡主海量,李琅玉一事,皆是小王的不是,还请郡主小姐宽恕则个!”
裴嘉鱼瞧见赵绎学了那戏文里的怪模样,不由笑出了声,那李氏虽然可恶,竟敢在背后编排裴贞身子不好,是短命相这些闲话,终归到底赵绎也是一片好心,便也就气消了一些。
“那本郡主便勉为其难地答应你这一回。”
裴嘉鱼应了这一声,裴家兄弟自然也就无有反对。赵绪从玉拂手中取过一件披风,替沈羡围过了,方才瞧了一眼赵绎。
“宣王殿下不进宫见一见新帝。”裴贞摸了摸身下的马儿,只作漫不经心。
尽管言语不失妥当,但终归有些不敬,裴贤抬眼瞧了一眼裴贞,那人却只作不觉。
赵绪淡淡道,“先去悯园罢。”
赵绎得了这一句,自是十分高兴,从晏十一手下牵过那匹红鬃烈马,锦衣翻飞,当先一马扬尘而去。
裴嘉鱼拉上裴贞亦是纵马便追,裴贤只得无奈跟上。
镇南王府的马车已毁,初七便牵过了原先宣王府的马车,沈羡向他低声道了声谢。
赵绪已在马上,却是长臂一捞,将沈羡圈在身前,向着晏十一道,“你带了人马先行安置,初七随我去便好。”
晏十一似是有些担忧,犹豫道,“主上……”
赵绪抬了抬手,“无碍。”
说罢便轻扯缰绳,缓缓向着悯园去了。沈羡被圈在他的怀中,赵绪的下颌靠在她的耳边,温热的气息令她垂下了眼睛。
赵绪的马并不快,沈羡半靠在他的怀中,两人俱是一言不发,似是各怀心事,她微微扬起头,只瞧见了赵绪平淡如水的面庞。
她在心底轻轻摇了摇头,她想陵州十九条性命背后的淋漓鲜血,终于要由她来呈向世人,而赵绪,他想要的是什么呢。
悯园并不远,地处繁华,取闹中取静之势,以门前棠树掩映,穿过一片棠树,方窥见那一方大门,那悯园的匾额之上,还在一角镌刻了一个秦字,想来是主人家的姓氏。
园内十分安静,穿过前头的假山,方见了那明亮宽敞的大堂,奇的是这园子并不像酒楼,倒像是私人的雅居,赵绪似乎对此处十分熟悉,从垂花门穿过,便到了后园,只见一片碧波映入眼帘,无垠无际,沈羡心中暗道主人家好手段,瞧着竟不像是人工开凿的死水,似是另有源头相通。
“三哥!”
碧波湖内有一湖心小亭,摆放了石桌石椅若干,赵绎与裴家兄妹已然在亭中相候。
第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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