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从嘉听了之后一拍御案:“真有可能啊。”
这么解释的话,倒是能够理解了,前唐的帝陵李从嘉派人好好保护,这些人未必能够潜入进去,更何况都是依山为陵,炸山是十分不容易的事情。
而沙陀唐的帝陵……李从嘉肯定不会派人保护啊,挖人家祖坟的事情当然不敢,但是也不会过多关注。
然后建极陵就遭了秧,不过想来这些人也是做了功课的,要不然为什么别人的陵寝不去炸,非要去炸李克用的呢?还不是因为他是沙陀唐太祖?
一时之间李从嘉还有点同情李克用,这就是躺着都中枪,哦,应该是躺着都被炸的典范啊!
同情归同情,他心里还是松了口气,不过他立刻说道:“我们这边没有反应,对方很快就会发现炸错了地方,估计还会转回长安,所以长安该戒严还是戒严,另外顺陵那边检查的如何了?主墓室可有受到伤害?的修整工作准备的如何了?”
顺陵就是李璟的陵寝,哪怕在不喜欢他,李从嘉也不可能不管。
季春以前是户部尚书,这一次顺陵的事情也是他在管理,所以他立刻回答道:“启禀陛下,当初陵墓修的坚固,所以主墓室并没有受到损害,只是……光穆皇后的陵寝收到了一点波及,主墓室一个角坍塌了。”
李从嘉脸色瞬间一变:“什么?”
听闻李璟陵寝被炸都没有什么反应的李从嘉,此时看上去怒气上扬,似乎很想将凶手抓来千刀万剐的意思。
季春被吓了一跳,连忙说道:“陛下息怒,光穆皇后棺椁完好无损!就是一些陪葬品受到了损失。”
李从嘉脸色依旧阴沉,他对李璟没啥感情,但是钟皇后对他是真的很好,而且钟皇后很聪明,就算后来当了皇太后也从来不会对政务指手画脚,也不会过多插手他后宫之事,否则身为母亲非要给儿子安排小妾的话,李从嘉还真不怎么能拒绝。
早知道会受到牵连,当初他就不该听大臣的将光穆皇后的陵寝迁过去,本来他是想要将钟皇后的陵寝建立在距离自己陵寝不远的地方,可是却被一堆人念叨这不合规矩,毕竟后陵是要依附帝陵的,哪里有单独设陵的?就算是依附帝陵也没有依附儿子的帝陵的理由啊!
无奈之下,李从嘉只能让人修了一个比李璟帝陵毫不逊色的后陵出来,当时有人说不合礼制的时候,李从嘉直接就怼了过去:“先帝陵寝不能煽动,但是当年大唐国力薄弱,就算穷尽举国之力,陵寝也算不上豪华,如今大唐已经今非昔比,难道还要后陵如此委屈吗?”
觉得光穆皇后委屈的话,您也可以连帝陵一起重新修一遍,扩大规模啊。
这个想法是很多人心里都有的,只不过大多数人都没说出来,当然也有个别人耿直的谏言了,而李从嘉则义正言辞地表示:“从来卑不动尊,因为阿娘的陵寝去惊扰阿爹是罪过,也是不合礼制的,你们之前还高喊理智,现在怎么又要违反礼制?”
这里有还真是十分义正言辞,对,卑不动尊是真的,但是修建扩大陵寝明显是为了李璟啊,又不是为了光穆皇后,不过谁都看得出来,李从嘉就是不想给他爹修高大上的陵寝,他都明明白白表现出厌恶了,谁还敢触这个霉头?
所以光穆皇后的陵寝修的十分不错,唯一遗憾的就是在西域那边,想要修太好也有些难度。
结果就因为光穆皇后陵寝太过壮观,实际尺寸只是比帝陵小很少很少的一点,基本上是放到图纸上大家知道少一点,真正看的时候,反而会因为位置或者视线的问题,觉得光穆皇后的陵寝比帝陵还要大一点。
那些伊斯兰教教徒理所当然认为这个是帝陵,另外一个是后陵,结果李璟居然因此逃过一劫,而是让李从嘉十分无语。
释雪庭见李从嘉有些着急,便轻声说道:“总会让他们付出代价的,你若是因为这个把自己气坏了,岂不是如了他们的意?”
释雪庭的劝导李从嘉还是能听进去的,所以他深吸了口气之后问季春:“你还没说陵寝修复工作准备的如何了?别的不管,光穆皇后的陵寝一定要仔细修好!”
这个偏向性十分明显了,他连自己亲爹的陵寝都没怎么交代。
季春的表情变得十分为难,不过,他也没有忍着或者吞吞吐吐不肯说,毕竟这些内阁辅臣在李从嘉面前已经练出了胆子,谁都知道只要不是说太过分或者没有任何根据的话,皇帝不可能生气。
所以他直接说道:“启禀陛下,如今……户部那边只怕是拨不出钱来了。”
虽然赵匡胤现在不打仗了,但是那么多人都在边关人吃马嚼的,每天的消耗并不少,而且他们不打仗也就是说损耗的军用物资不多,那些东西都是枢密院准备的,跟户部也没关系啊。
还有吐蕃也在打,现在已经进入了最后决战时刻,拉萨王已经濒临疯狂,如果是别的吐蕃王可能这时候已经投降了,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就是不肯投降,非要跟大唐死磕到底。
既然他选择死磕到底,那么大唐岂会不让他如愿以偿?
双线作战代表着双份的粮草,户部压力很大,在这种时候还要拨款修陵寝,简直就是意外之灾,最主要的是李从嘉要求还很高,帝陵以及后陵他们肯定要认真修的,这两位儿子还在呢,敢怠慢人家爹妈?不想活了吧?
尤其是光穆皇后,受到的损失比较重,修也需要很多钱。
李从嘉本来想说我出钱,但是想了想,又觉得这样似乎不是特别好,他的钱跟朝廷的钱一向分得开,他也一直很注意,毕竟一旦被朝廷撕开口子,那么天子内库也就不属于天子,而是属于朝廷了,到以后李仲寓或者是李仲寓的儿子还有没有能够动用这笔钱的权利都难说。
不能直接开口给钱,所以他相处了另外一个办法:“暂停修建我的陵寝,专注给先帝和光穆皇后修陵就是。”
内阁四人对视一眼,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怎么说,这种时候他们应该劝,但是怎么劝?做儿子的要孝敬父母,他们也要拦着?还是觉得先帝先后的陵寝不如当今圣上陵寝重要?
李从嘉也不用他们说,扬了扬下巴说道:“我身体好着呢,估计还能活个几十年,暂停一段时间也没事的,如果实在赶不及,缩减一下规模也无所谓。”
李从嘉不是古往今来第一个说要缩减自己陵寝规模的皇帝,但他绝对是最不上心的一个,别的皇帝缩减自己陵寝规模都有目的,要么是为了作秀,要么是为了让百姓休养生息,毕竟修建陵寝也需要很多钱的。
结果到了李从嘉这里,他根本没必要这么做,偏偏他就是不在乎。
内阁辅臣对他也是服气,开始思索被天眷顾的天子是不是都这样,根本不在乎身后事,毕竟这年头事死如事生。
李从嘉说完这句,又问道:“先帝后如今停灵何处?”
回答还是季春,谁让他就是干这个差事的呢,他说道:“已经停留在了安宁城。”
安宁城,李从嘉眼神一柔,这是他心里另外一处柔软特殊的地方,当初如果没有安宁城,或许就没有今天的大唐。
他想了想果断说道:“让人准备一下,我轻车从简去西域一趟。”
魏仁浦这个时候不能不出声了,他开口问道:“陛下要去做什么?”
李从嘉理所当然说道:“赔罪啊,因为我与喀喇汗国的纷争结果让阿爹阿娘都受到了牵连,两位想必十分生气。我自然是要去请罪的。”
有理有据,并且十分充足。
然而内阁辅臣们都不同意,其他大臣都在含蓄的劝,只有赵普一个人十分直接地说道:“若是先帝后在天有灵,必然也不希望陛下因此涉险,若是陛下有心请罪,不如等局势安稳之后再去。”
李从嘉果断摇头:“这可不行,阿娘或许没什么,但是阿爹……我若是怠慢,说不定今晚就要给我托梦啦。”
内阁众人:你把你爹当啥了啊?
就这样一边再劝,一边在坚持,偏偏两边都十分有道理,谁都没办法说服谁,到最后内阁辅臣只好转头看向释雪庭,对着国师打眼色:你说话管用,你快点来劝劝啊。
释雪庭在内阁辅臣眼中就是个好人,但凡求到他头上只要不是特别过分的要求他都会答应,所以此时他也的确是张嘴想要说话,结果他还没说什么就被李从嘉堵了回去:“你别说话,回头你也要跟我一起去的。”
为什么一起去?给爹娘看看“儿媳妇”啊。
李从嘉估摸着,如果真有鬼灵的话,他爹可能会被气死,但是他娘应该会理解一些吧?就算不理解,李仲寓都长这么大了,眼看着孩子都要有了也没必要跟他置气。
释雪庭还没张嘴就被堵了回来,只能无辜的看着几位辅臣,表示自己爱莫能助。
几位辅臣对视一眼,决定先暂时退缩,当然这并不代表他们不坚持了,他们只是想要回去想出更好的方式来阻止李从嘉。
内阁辅臣走了之后,李从嘉对着释雪庭眉眼温柔说道:“刚刚突然想起来,你还没有正经八百的拜过我阿爹阿娘呢,这次这一拜你是躲不了了。”
以往每次派人祭陵,都是释雪庭的手下或者徒弟,除非是特别重要的人物的陵寝,李从嘉才会自己亲自去看,但是因为流程问题,国师全程也是站着的——他需要主持祭典。
这一次李从嘉决定让释雪庭也跟着他祭拜。
释雪庭不说劝阻的话了,就冲着他自己也要祭拜他就不可能阻拦李从嘉,这算是李从嘉在父母面前将他的身份过了明路,或者两个人没有办法昭告天下,但是能够得到父母的同意也是好的。
嗯,反正二老也不可能说话,接受了他的拜祭那就相当于同意了!这一点上释雪庭十分心大。
所以等后来内阁辅臣过去找释雪庭,想要让他劝说李从嘉的时候,释雪庭果断摇头说道:“陛下外柔内刚,他决定的事情鲜少有改变,这一次他是铁了心的,我去说也没什么用。”
内阁辅臣们劝说他良久,发现国师大概已经被皇帝说服了,说什么都不肯去劝皇帝,他们也只能败退,转头去找另外一个人说服李从嘉,这个人选自然就是太子李仲寓。
李仲寓同意了,所以他借着给李从嘉请安的机会说起了这件事情,并且说道:“阿爹日理万机抽不开身,并且西域那边也不平稳,若真的要去祖父祖母请罪,不如让儿子去吧,正巧儿子刚从那边回来,对那边熟悉的很。”
李从嘉无奈笑道:“你再熟悉还有我熟悉吗?怕是安宁城什么样子都快忘了吧?”
李仲寓没说话,却在心里嘀咕着:十几年过去了,那个地方变化也不小的,您还能有多熟悉啊?
当然他是不敢说出来的,所以只是说道:“熟不熟悉也无所谓,不如让儿子去吧。”
李从嘉严肃脸说道:“胡闹,纵然有危险,我去了,还有你,你若去了……难不成让我再生一个吗?”
李仲寓顿时囧了,虽然觉得李从嘉说的有点那什么,但是想一想好像还真是……这个意思啊。
最主要是李从嘉再生一个不难,可是再细心教养到十几二十岁,等着他继承?
那时候李从嘉都多大啦?还怎么跟释雪庭一起去游览名山大川?这种事情他肯定不干,更何况西域能有多危险?赵匡胤守在边境呢,释雪庭也在他身边,想要动他,先把这两位干掉再说,否则想再多也只是想想而已。
李从嘉见李仲寓不说话,趁机说道:“这次还是你监国,我将虎符留给你,你也算是知晓军事,若到时候有紧急军情,我许你独断之权。”
李仲寓听了之后直接吓得跪下了,兵权一直都是李从嘉不可触碰的禁区,就连李仲寓都不敢多想什么,现在李从嘉居然要将虎符给他,这是什么意思?是试探还是真心?
李仲寓都不敢想,所以他被吓到了,吓得直接跪在地上,就差趴下了。
李从嘉心里有些无奈,哎,皇家父子这种身份真实尴尬,如果是普通人,儿子大概也就是会惊讶的反问一句:“您说真的?”
到了皇家……他首先是皇帝其次才是父亲,李仲寓越大对他的敬畏就越重,所以才会出现这一幕。
李从嘉拍了拍他的头说道:“起来吧,这是一个必经的过程,现在你需要做的是尽可能放开手去经历各种情况,总有一天我会不在,与其那个时候你手忙脚乱的去协调,一不小心还会被老臣所制,我倒希望你现在就熟悉这些。懂吗?”
李仲寓在最初的惶恐过去之后,听到李从嘉这么说,他心里就有了谱,李从嘉说的没错,他总有不在的一天,那个时候李仲寓最好能够熟悉的接手一切。
当然李仲寓不可能坦然接受,所以他还是说道:“儿子惶恐,阿爹必能千秋万载。”
李从嘉笑了:“千秋万载?千年王八万年龟,你当是什么好事?别婆婆妈妈的,让你拿你就拿,不过也不用给别人看,若是有人不服你调配,你再拿出来好了,你也可以正巧看看最近提拔上来的这些枢密院官员,有没有不适合的。”
李仲寓若有所思,什么叫不适合什么叫适合?他们既然已经被提拔上来,怎么可能不适合?
只是这一次他不敢再多说,所以一直到东宫的时候,他都愁眉紧锁。
太子妃见他这样不由得问道:“你这是怎么了?又遇到什么难题了?”
李仲寓自觉夫妻一体,也不隐瞒直接说道:“阿爹说他要去西域祭拜祖父祖母陵寝,会将虎符给我保管,许我独断专权。”
“呀!”太子妃将门长大,自然明白虎符的意义,不由得十分惊喜。
李仲寓有些费解地说道:“阿爹还让我看看最近提拔上来的枢密院官员,有没有不合适的。”
太子妃若有所思说道:“这是……阿爹允许你在枢密院内安插人手?”
她说的直白,却也是这么个意思,那些官员能够坐在那个位子,肯定是李从嘉同意的,如果李仲寓提出什么不妥,肯定是觉得这些人跟自己不一心,这种事情应该偷偷摸摸的做,李从嘉忽然就这么光明正大让他去观察……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
李仲寓喝口茶说道:“我……我心中有些不安定,总觉得阿爹在准备什么一样,他……他老人家春秋正盛,怎么可能就这么看着我羽翼遍布朝野?”
这是哪个皇帝都不能忍的,至少李仲寓自己不能忍。
太子妃坐在一旁若有所思说道:“他老人家如今的行事作风,倒很像是我阿爹之前曾经说过的扶上马,送一程。”
李从嘉目前就是在努力将李仲寓扶上马,至于这个送一程……可能就是他手里的虎符了。
太子妃见李仲寓是在为难,不由得说道:“你若是拿不准,也不必做什么过激的举动,觉得不妥就记下来,阿爹若是没问,就当这件事情不存在过,若是问了,你也能够回答。”
李仲寓眉头舒展,也的确是这个意思,不管他爹问不问,他现在都要关注一下,若是将来……他也能及时应变。
李从嘉不管李仲寓怎么想,释雪庭自然更不会去管李从嘉怎么教育儿子,两个人都在兴致勃勃的准备……出游。
一开始李从嘉真的是想单纯的去祭拜,结果后来就生出了些许想要故地重游的心思。
结果就在这个时候,被逼到极点的阿里·木萨居然隔空喊话给李从嘉:唐皇可敢与我公平一战?!
第305章
对于阿里·木萨的叫嚣, 赵匡胤只当成是他是被逼到绝路在发疯, 只觉得这也是个奇葩, 居然要什么公平决斗,脑子坏掉了?
所以他直接了当回应:“你算哪颗葱, 凭你也配和我家陛下对阵?若非陛下严令,连我都不会来。”
第34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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