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安安静静地坐在凳子上，紧紧地抿着唇，给孟芸打电话。
    只响了一下，孟芸就飞快地接了起来。
    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惶惶不安的, “陆野？”
    陆野“嗯”了一声, 缓了声，“云云，怎么啦？是陆濛又调皮捣蛋了吗？”
    孟芸的声音带上了哭腔，“你在哪里呀？什么时候能回来啊？”
    陆野深深地叹了口气，站起身, 房间里的行李也不要了，拿着手机就往外走，“云云你别哭，我马上就回来了。”
    实际上回去哪有这么容易呢。
    世界末日的消息一出, 全世界范围内都发生了罢工、罢学、所有产业全线叫停的情况。
    很多小说、影视剧里都拍过，世界末日之前人类在干什么。
    这下终于知道了。
    几乎所有人都在往家人身边赶。
    陆野住的酒店已经没有工作人员，所有全都走完，几乎成了一个空楼。
    他走到前台去，也顾不得什么了，把人家的所有抽屉全都翻了开来，终于找到了一把车钥匙。
    孟芸还在等着他。
    想到这件事，陆野就什么都不想再想，只想立刻飞到妻子和孩子身边去。
    飞机和高铁已经全部停运，陆野到机场的时候，那里滞留了大批的人，几乎快要引起暴动了。
    可是整个机场一个工作人员都没有，所有人全部离开了。
    只剩下那些想离开却离不开的人，聚集在大厅里吵吵嚷嚷、哭天抢地的。
    陆野回到车上，看了一眼手表。
    离新闻里所说的十二小时，已经只剩下十个小时了。
    陆野检查了一下油箱里的油，又把刚刚从酒店前台顺出来的充电宝倒出来，放在副驾驶上。
    一共拿了五个，足够支撑好一会儿了。
    陆野一边打开了导航，一边给孟芸拨了电话。
    “陆野，你到哪里了啊？”
    孟芸的声音有点可怜兮兮的，还带着不自觉的期待。
    陆野又心疼又自责。
    这种时候，他没有办法赶到孟芸旁边——一想到这件事，他就内疚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孟芸一定很害怕吧？
    她和小陆濛在一起，孤儿寡母的，该怎么办才好呢。
    陆野叹了口气，发动了汽车，柔声安慰道：“云云，你听我说。”
    “你先把家里必需品充上电，再过一会儿可能会全面断电。”
    “现在路上没有出租车了，家里的阿姨你就让她先回家去，我一会儿给我家里打电话，让我爸来接你，你跟他们待在一起，搓搓麻将也好、打打牌也好，可以玩点什么打发点时间。”
    陆野打了个方向盘，想了想，笑了一声，“你不是夸过我妈做菜好吃吗？一会儿她肯定会做好吃的给大家，你可以去撒撒娇，让她给你做你最爱吃的砂锅鸡。”
    孟芸抿着唇，一言不发。
    她知道陆野是在安慰她，想让她轻松一些。
    实际上，孟芸并不是怕死，她只是接受不了这件事而已。
    世界毁灭……
    听起来就像是小说里的事情一样。
    孟芸自问这三十多年，酸甜苦辣也算是体味了个遍，多么幸运，还有陆野一直在宠着她。
    她已经无憾了。
    只是陆濛还这么小，甚至都没有好好地看过这个世界，就要面临这样恐怖的事情了。
    电话那头，孟芸偷偷地擦了擦眼泪。
    “可是，我不想吃砂锅鸡，也不想打牌聊天。”
    “陆野，我只想和你在一起。我们、和儿子，待在一起。”
    陆野的心都碎光了。
    他把油门一踩到底，汽车像是离弦的箭一样飞了出去，跑上了空无一人的国道。
    “别哭。云云别哭，我马上来了。”
    陆野出差的城市离他们的城市不算太远，高铁大约2个小时出头的样子，飞机的话也算是比较短的航线了。
    只是现在陆野要开车开回去，这个时间就不好估量了。
    就算国道全空，纯路程大概也要六七个小时，如果路上有什么意外那就更不好说了。
    可是他不能坐在原地眼睁睁地等着末日的到来。
    就算只有一点点的希望……
    陆野也想回到家人身边去。
    孟芸其实也听出了陆野这边汽车引擎的声音，她不敢打扰他开车，只能吸着鼻子默默地不出声。
    两人就隔着电波，一言不发地守候着对方。
    不知道什么时候电波信号就会消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电会用完，结束供应。
    什么都不知道。
    只有这一刻是真实存在的。
    陆野一边注意着前面的情况，一边跟孟芸开玩笑，“怎么不说话啦？”
    “说什么呀……”
    都这时候了。
    陆野叹了口气，“我还以为，你会想跟我聊聊世界末日的事。”
    “……”孟芸沉默了很久，终于轻声开口道，“是，我很后悔。”
    “我一直以为，这些都是小说里的故事——如果真的知道这一天这么快就会来临，我应该用十倍的力气更好地生活。”
    “更爱你一些。”
    “早点生陆濛，让他多感受感受这世界的美好。”
    “陆野，其实我有很多后悔的事情。但是有你在，我就不会后悔。”
    陆野听她絮絮叨叨地说了好久，满眼都是宠溺的笑意。
    离最后的时间只有不到四个小时了。
    陆野还没有进城。
    他急得不行，直接飙到了180码，把汽车开成了火箭……
    一定要见面才行啊。
    ***
    “陆野？陆野？你怎么了？快醒醒，做噩梦了吗？”
    陆野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到孟芸正一脸担心地看着他。
    “……云云？”
    孟芸有点惊讶，“做噩梦了？上班要迟到啦！”
    陆野坐起来，一把把她搂进怀里，“今天几号？”
    “……12月1号，怎么了？”
    陆野长舒了一口气。
    原来都是梦啊。
    孟芸感觉到他有点反常，伸手推了他一下，“到底怎么了？梦到什么了？”
    陆野的声音闷闷的，“梦到世界末日了，我却没在你身边，你快要吓死了，哭着让我赶紧回来……”
    孟芸扯了一下他的耳垂，怒道：“说什么胡话呢，我会因为这种事哭吗？快给我起床了！”
    “真好。”
    陆野笑了起来，亲了亲她的脸颊。
    还能这样真好。
    至少，他们还有无数个十二个小时可以珍惜。
    【脑洞番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