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凡站在众人瞩目的位置，在灯光最集中的地方，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好像他天生就是站在那个地方的。
    谁能想到在几个月前，尹凡还在为自己的角色被替换发愁，还在因为自己的不出名而低头。
    顾糖手里的票攥紧，如此想来，顾糖确实是少数的，知道尹凡挣扎在泥潭时的样子的人了。
    她之前看过报道，男生的骄傲大都相当重要，不少人在飞黄腾达后不愿意和以前的人有所接触，也许并不是对那个人有所厌弃，而是不想再回忆艰难时候的自己。
    他们往往能够对不知情的人侃侃而谈自己的奋斗史，挣扎史，却没有办法在真正见过那个景象的人面前抬起头来。
    顾糖隐约猜测到尹凡对自己隐秘的情感，是挣扎的模样，不然也不会在以为她喝醉时伸出舌尖，舔舐过她杯口的口红印记。
    林月月说自己和尹凡是相似的，又说她看到的众人面前的尹凡的模样并不是喜欢一个人的样子，那么无论是尹凡还是林月月，真正喜欢一个人后是什么模样呢？
    顾糖不知道。
    尹凡获奖感言结束，掌声雷动，他鞠了躬，下台时目光看向众人微微停顿，只是不到一秒的时间，而后又好像那个停顿是他人的错觉一样，离开。
    顾糖低头看自己纠缠的指尖，不知道为什么在他看过来的时候本能一样低了头。
    黑长的发丝遮住半张面孔。
    这并不是依靠武力就能够解决的问题，这不是顾糖擅长处理的问题。
    她难得生出几分退缩。
    许飘飘不知道顾糖心中想了什么，她只觉得顾糖似乎有些坐立不安。
    “要不然你给他发条短信让他去休息室那边？”许飘飘给顾糖出主意。
    顾糖摇头。
    直到最后颁奖典礼结束，人群中还有一起合影的人们，尹凡被围在中间，到处都是摄像头，摄影师，记者，闪光灯，顾糖的票捏在手里，还是没有送出去。
    “我觉得吧，”坐上保姆车许飘飘看向顾糖，“你最近变得有点奇怪。”
    “哎？”顾糖眨了眨眼睛，指向自己，“我吗？”
    “怎么说呢，”许飘飘开始回忆，“总觉得你开始变得小心翼翼了，明明黑粉也没有让你变成这个样子，难道说是出名了反而开始在意形象了？”
    “我哪有什么形象可言，”顾糖扯了嘴角，“刚出道的时候就已经是低谷了吧。”
    “那你在担心谁呢？”许飘飘问顾糖。
    我在担心谁呢？
    顾糖停顿了两秒也没有给出答案，而是告诉小颖姐，“我，我今天晚上回家。”
    许飘飘：？？？
    顾糖回到自家小区，站在楼下就能够看到自家的灯没有开，顾富贵又不在。
    出了电梯门，推开门，果然漆黑一片。
    “我回来了——”
    开口后没有任何回应，顾糖也觉得自己今天有点神经病，需要做一点奇怪的事来转移注意力。
    她今天晚上就是不舒服，不，不仅仅是今晚，从几天前她依旧一直不舒服了。
    这种感觉说不上来，像是无中生有的挤压，许飘飘也看不懂她。
    顾糖换了睡衣躺在沙发上，来回换台，电视里播放着卡通片和美食剪辑。
    看着电视上肥到流油的烤羊排……顾糖的心情突然好了许多。
    看了美食剪辑后顾糖又开始搜《舌尖上的x国》，心情又直线上升好几个百分点。
    顾糖真的是自愈能力极强的。
    看了美食频道后她又把买了后没几次用的游戏机从卧室最下面的柜子掏出来，连了电视开始玩《帽子高手凯里酱》。
    电视中的小人在电视中飞速穿行，吃掉一颗颗金光灿灿的金币，顾糖今天状态不错，有望破之前的记录。
    积分越来越高，眼看着就要破记录，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
    不像是顾富贵，如果是他的话早就自己开门了。
    积分继续升高，小人到达山顶，穿越雪山滑下山谷，积分还在升高，敲门声再次响起。
    “来了，”顾糖起身，按下暂停键。
    打开门，顾糖有片刻的愣神。
    因为过于不可思议了，所以产生了难道是错觉的表情。
    门外的尹凡也看到她惊讶的表情，穿着粉色的居家服，顶着水蓝色的发箍，松松垮垮扎了马尾，越过她能够看到客厅壁挂式电视巨大的屏幕，上面是暂停的游戏。
    他还穿着晚会时候的西装，头发搭理得整整齐齐，一看就是颁奖典礼结束后就赶来的模样。
    尹凡抿了下唇，看来是他误会了。
    他误会顾糖在他领奖下台时对视后移开的目光是欲言又止，他误会典礼后顾糖回头是碍于镜头有事要说。
    所以，所以他在典礼结束后，在人情寒暄和镜头散开后就来了这里。
    尹凡一边告诉自己顾糖既然说了“滚吧”他再出现在这里是没有风度也不像自己的，又一边想着按照顾糖的性格，她说不定已经忘记了发过这条消息，那么他可以当作无事发生，把这条信息忘记。
    他说过那么多谎言，终于轮到自欺欺人。
    他不应该来这里的，他没有再来这里的理由，他现在一切都好，暗淡的过去很快就会消失不见，顾糖对他不再有帮助。
    而且顾糖什么都没说，他因为对方错过的对视就眼巴巴过来，但凡他有些羞耻心都不应该这样。
    他一路忐忑地开车而来，顾糖自己在家正舒坦着玩游戏，是他打扰了。
    顾糖随手放在小桌上的游戏手柄摇摇晃晃，终于从小桌掉落地上。
    暂停被取消，戴帽子的小人从高高的雪峰滑下，配合着轻快的电子音乐吃掉硬币，而后……一头撞在谷底的树干上。
    小人发出泡泡碎裂的声音，顾糖回头，看到屏幕【game over】的巨大红字。
    尹凡扯了一下唇角，挤出微笑，脑内闪过一千个理由，他是因为什么客观原因才来到这里的，被迫来到这里的，以顾糖对他的信任和自身的粗心，她不会质疑。
    尹凡不想把自己搞得狼狈，他好不容易将自己收拾得体面，他真的很努力了，没有必要因为一个顾糖再去体味那种卑微的滋味。
    他现在也是被人崇拜和宠爱着的了。
    尹凡露出他那温柔的笑容，疏离又诚恳，“我……”
    一直发愣的顾糖睁大眼睛，把他从门外拉扯到屋内，关上大门。
    尹凡垂了眼再次准备开口，有人冲过来重重抱紧他的腰腹，蹭入他的怀里，像快乐又莽撞的幼犬。
    不只是动作，顾糖连声音都是类似的“嘤嘤”，是无法忍耐的，细小的哽咽。
    她前段时间拍摄孙卓剧情的时候，沾染上了这个毛病，不顺心的时候就开始细细哭泣。
    尹凡垂眼，看到她轻微抖动的身体。
    然而两三秒后哭泣声就变了音调，变成了憨态的“嘿嘿嘿”。
    尹凡不知道她在窃喜什么，顺了她的背，指尖摩挲过她白玉一样的脖颈，她体温偏高，像要灼伤他的指节。
    顾糖的声音从他胸口闷闷传出，委委屈屈，“我以为你不理我了。”
    “只是太忙。”
    尹凡抚摸过她因为哭泣而灼热潮湿的眼角，目光未看向她，落在电视上巨大红字的【game over】。
    他要是足够清醒，是犹豫都不应该犹豫，来都不应该来的。
    也不会在这里，成为困兽。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尹凡对游戏确实非常不拿手，因为会被各种画面上的背景，还有快速出现的闪现过的东西转移注意力。
    顾糖辛辛苦苦积攒【21w分】，尹凡【548分】，创造历史新低。
    但是相对应的，如果是【切水果】这种游戏……
    “哇，”顾糖震惊，“你玩这种毫无意义的游戏真的很厉害啊。”
    喵~
    第52章 可以可以可以可以
    顾糖是真的尴尬, 在对方胸口眼泪鼻涕蹭了一波后转身去取纸巾擦。
    “不用了，”尹凡摆手。
    “呃呃呃还是擦一下吧！”发觉纸巾似乎不太好用, 顾糖在抽屉里找到湿巾，而后拿到尹凡面前, 递给他。
    尹凡接过纸巾擦了下。
    “所以, ”顾糖看向尹凡, “你是来做什么的？”
    这个问题直击心灵，尹凡擦胸口的手停顿一下。
    “这个时候挺晚的了？”顾糖眨眨眼，她其实有点猜测是许飘飘给尹凡发了信息。
    越想越觉得可能, 许飘飘看她心情不好把尹凡叫过来, 这条逻辑实在是太顺, 以至于她想到这个可能的时候已经擅自确定了原因。
    尹凡不知道她想的是什么，尹凡开了口, “因为这一次拿到最佳新人的不是你……所以想要来给你加油打气。”
    真的是相当完美的理由。
    顾糖这才想起来她还曾经说了要拿最佳女主的事情，顿时心虚起来, “哦，慢慢来, 我才第一部 呢，要累积才行。”
    她心虚，尹凡也因为自己找的理由心虚。
    互相心虚的两人完全没有看穿对方的不正常，甚至都想率先改变话题, 好让这个讨论结束。
    “我，我其实今天确实有事找你！”顾糖拍手，想起来重要的事, 又开始往客厅方向跑。
    尹凡看着顾糖忙碌的模样，试探着问，“我能去客厅吗？”
    他还站在玄关的位置，刚刚被顾糖推倒在门上后就没再成功移动过。
    “当然！”顾糖点头点头，又冲客厅冲了会来，拿出男士拖鞋，伸出手臂做出请的姿势，“请换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