岐城之中, 君灵沉常远道一行人正与蛊尸缠斗。他们清扫了一批, 但很快又有另一批从城内的河里爬出来,拖着湿漉的身体不断将他们一行人包围。
迟圩咒骂了一声, 余光不慎看见了那只在河里被树枝贯穿后脑露出头骨的尸体,此刻正摇摇晃晃的向他跑来, 他面色一僵,肚腹里又开始翻江倒海,丢出几道爆裂符劈头盖脸的朝那蛊尸砸过去:“离你大爷我远点!”
他这一声吼引起分散在尸群里,各自孤身作战的众人注意。
君灵沉负手收剑,眼神在迟圩身上掠过后向上方屋檐看去, 却见惟有朗行一人站在上方。君灵沉眸光一沉, 剑意震开袭面而来的尸群,飞身登上屋檐在朗行身前落下,沉声问:“他人呢?”
朗行心知肚明他问的是何人,正色道:“方才思君前辈不知道遇上何事, 突然就走了。”
“往何处走了?”君灵沉目视四下,不见另一人身影, “阮矢又去了哪里?”
朗行伸出手往闻瑕迩离去的方向指了指, “说来也怪,阮矢也不知道怎么了, 看见思君前辈离开也立刻跟着去了。”
君灵沉持剑的手势收紧,面覆寒霜, 朝着下方的常远道冷声道:“师兄, 箫给我。”
常远道回过身, 半眯着眼将屋檐上的景象一览无余后,手中如玉剑幻化玉箫抛进君灵沉的手中。君灵沉接过玉箫吹奏,幽沉急促的箫声骤然而起,张牙舞爪的尸群顷刻间便停下了攻击,动作迟缓的陆续离开。
迟圩摸了把头上的汗,窜到常远道跟前,问道:“缈音清君能控制这些丑东西干嘛一开始不用!”害他辛辛苦苦收拾了大半天走尸,累的直喘气。
“一开始的缠斗是为了等驭尸之人乘乱出手。”常远道意味不明的轻哼一声,“不过现在不用等了。”
迟圩疑惑:“为什么不用等了?”
常远道:“有人生气了,没耐心等下去了呗。”
迟圩不明其中意,拧眉问:“谁生气了?”
常远道白了他一眼,“站这么久了,还没发现有人不见了?”
迟圩惊疑的啊了一声,眼神飞快在四周巡视一圈后,突然大叫道:“我恩师跑去哪里了!”
房中日光浮动,透过窗倾泻进屋内,落下斑驳光影。案上的香炉中正燃着檀香,缭缭青烟徐缓上升,淡雅清新之气充斥满整个屋内,温和隽永,安神定心。
朗禅推开房门,步履轻缓的进到房中。他来到案前,揭开炉盖,见炉内檀香快要燃尽,便重新放了一块香料燃于其中。正这时,内室倏然传来窸窣的响声。
他合上炉盖,背身往里走去,掀起隔开内室的竹帘后,恰好看见试图从床榻上下来的闻瑕迩。
“阿旸醒了。”他走进去,笑声说道。
闻瑕迩听到声音蓦地抬头,见是朗禅,神情霎时戒备,手掌覆在了袖面上。
朗禅目光柔和的看了他一眼,旋即走到窗前抬手打开了两扇窗,秋风从外吹进,带着秋日的凉又藏着晴日的暖,好似有一瞬吹散了屋内剑拔弩张的气息。
闻瑕迩喉间干涩,手背抵唇咳了起来,朗禅将一杯清茶递到他眼前,道:“半日滴水未进,喝吧。”
闻瑕迩垂下手臂,冷声道:“敬谢不敏。”
朗禅握着茶盏的手在半空顿了顿,片刻将茶盏置于他一侧几案前,道:“阿旸对我,有些误会。”
闻瑕迩冷眼掠过那杯仍散发着水气的清茶,讽道:“何止是误会,朗宫主想取我性命的手段委实高明,让我防不胜防。”
“我从未想过要取你的性命。”朗禅说道。
“虚情假意。”闻瑕迩倏的从床沿上站起,直视朗禅,嗤道:“阮烟这把剑你当真是用的得心应手!你以为你躲在背后掌控全局就能置身事外吗?”
“朗青洵,你早就泥足深渊抽不了身了!”
面对他字里行间满腔的怒火,朗禅仅是平静的望着他,少顷,说道:“阿旸,我想拦下你的。”
二十年前荒暨山下二人对峙之景,在这一刻回忆起来,仍是无比清晰。
“拦我……”闻瑕迩从鼻尖里发出一声冷笑,“你莫不是忘了,究竟是谁在背后指使阮烟将云杳的尸首带到我面前,诱我去的荒暨山。”
他上前一步,盯着朗禅的双眼,毫不留情道:“你怕我还活在这世上!你怕我继续追查子母蛊!你怕我为了替莫逐报仇取走你的性命!”
“所以你先下手为强,趁着我家破人亡之时落井下石,给我诛心一剑!”
“应天长宫,朗二公子。”闻瑕迩喉间滑动,声音忽的哑下来:“……心思缜密,算无遗漏,无人能及。”
一字一句,在说给朗禅的同时,也在说给他自己。
他在试探,事实是否究竟如他自己猜想的那般,那般……不堪。然而朗禅的沉默不言,将他心头的一片怒火,一点一点的浇熄。
就好似朗禅在亲口告诉他,事实,的确如此。
屋中的檀香萦绕不散,淡雅的气味开始慢慢变沉。
“我后悔了。”
朗禅突然说道:“我拦了你,可你不愿跟我走。”
“我拦不住你。”朗禅声缓,“阿旸。”
闻瑕迩呵声,面上讥讽之意重现。
朗禅见他这幅神情,却是忽然笑了。朗禅抽出挂在床沿上的剑,反手将剑柄递于闻瑕迩眼前,他道:“当年一剑,令你身死道消。眼下,我确是该偿还了。”
“那一剑正中胸口。”朗禅笑着把剑柄递到闻瑕迩手掌中,“我记得清清楚楚。”
闻瑕迩唇抿直线,竭力隐忍着,闻言他突然一掌震开朗禅递来的剑,滚至地面,他抬手便是一记拳狠狠打在朗禅的面上,朗禅没有闪躲,任他拳风袭来,拳擦过他嘴边见了红。
闻瑕迩将朗禅一脚踹倒在地,欺身压上去,狠厉拳风皆落在朗禅身上,“伪君子!混蛋!”
“你知不知道你害了多少人!你害了多少人!”闻瑕迩目眦欲裂,“你怎么还能做到这么无动于衷,朗青洵!你回答我!”
朗禅缄口不言,任由他发泄,唇边竟还噙着似有似无的浅笑。
闻瑕迩胸膛起伏,两手撰起朗禅的衣领,将对方的半身提起,嘶声道:“你说话,我要你说话!你不是最能言善辩的吗!你倒是替你自己开脱啊!”
朗禅干咳几声,嘴角的猩红顺势而下,他笑声道:“我无话可说。”
闻瑕迩闻言手上的力道一减,心中有一处地方好似崩塌殆尽,化为乌有。
朗禅看出他神情不对,收敛了面上的笑。
闻瑕迩半晌松开手,手抚前额掩去大半面容,他问:“为什么?”
“即便你不是朗咎的亲生儿子,即便你坐不了应天长宫的宫主,你也不应将无辜之人的性命牵涉其中……”闻瑕迩有些恍惚,“你明明不是执着这些虚名的人,你明明可以靠着自己的能力在正魔两道扬名立万,为什么要做这些事情?”
城府极深,手段狠厉,利用起身边的人毫不眨眼,半分情面也不留。
这样的朗禅和他从前认识的朗青洵,根本不是同一个人。
“阿旸。”朗禅目光深沉,“我一直都是这样的人。”
“在你心中那个良善大度,待人温和的朗青洵,从来都不是我。”
他拭去唇间残留血色,眼中重现冷寒笑意,“我和阮恻隐是同一种人。”
睚眦必报,隐忍蛰伏,嗜血而生的恶狼天性。
闻瑕迩只觉一股恶寒从脚底蔓延上头,身形僵住,口中吐不出半个字。
“消气了吗。”朗禅眸中寒意褪去,又变作从前温和模样,“还要再打吗。”
闻瑕迩垂下掩面的手,咬着下唇,面色病白的看着朗禅。
朗禅察觉到他脸色不对,伸手欲去扶他,他厌恶的丢出一张赤符袭向朗禅而去。朗禅挥袖击落,翻身而起,说道:“你想要我的命?”
闻瑕迩亦从地上起身,额间泌出细密的汗珠。
朗禅在他面上扫视一眼,“现在还不是时候。”
“应天长宫没有珠玑草。”朗禅说:“我已派宫中弟子去渊海寻找,这几日,你先安心在宫中住下。”
闻瑕迩袖间飞出数道符,均被他捏于手中,闻言眉心一蹙,“你怎么知道珠玑草?”
朗禅淡笑不语,闻瑕迩心中咯噔一下,额上的汗珠涌的更急。
“你眼下的状况不太好。”朗禅拂袖,大开的两扇窗轻掩,阻了入屋凉风,“待你再好些,我再将一些事告诉你。”
“你凭什么觉得我会留在这里任你宰割?”闻瑕迩气虚的讽笑,“你这个人,太深不可测了。跟你多相处一刻,我都怕自己没了命。”
他说罢手中赤符四散,脚下涌现浅淡红光,竟是浮现出一个即将成形的传送阵。
朗禅见状,面上笑意又深几分。只听叮铃一声轻响,丢在角落的剑忽的回到朗禅手中,他目视闻瑕迩,温声道:“你还是和从前一模一样。”
闻瑕迩闻声便知不对,凝聚着体内残余的灵力,迫切的完成地上的传送阵。
正在这时,一道凌厉剑风骤然而起,屋内的竹帘被吹的簌簌作响。
朗禅欺身踏入阵中,和闻瑕迩比肩而立,语气中含着昭然若揭的冷意。
他道:“心思总是那般藏不住,一眼便能让人看穿。”
语毕,剑落。
晕着红光的传送阵霎时黯淡下来,地面上的阵纹消失的无影无踪。
闻瑕迩喉间涌出血腥,目光寒凉的注视着朗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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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邪教cp的,缈音清君让我转告你们:留阙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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蛰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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