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醉醉!!”
天云歌厉声呵斥:“你们疯了吗?!”
白须长老将他丢在地上,居高临下地俯瞰着他,嗤笑:“聪明反被聪明误。”
原本已经只想坦然赴死的天云歌却顿时有了什么动力,他瞳孔放大,双手竭力交叠在胸前,在周身穴道上用力一点,喷出一大口污血。血雾溅了几点在天云氏独有的蓝白华袍上,旋即消散。
“我留你和天云岚长大,就是为了今天。”
老者低低笑着,转身冲易醉醉道:“是时候了。”
易醉醉咧嘴一笑,旋即看向状似一脸镇静的厉重月,道:“进去吧。”
小簟横在身前,厉重月神色暗沉,“什么意思?”
“你们蓬莱所有功法皆承袭自天祖,才是真正的天道之后。而天云氏比起你们来说,更像是偶得天宠的走狗。”易醉醉说,“唯有蓬莱,能拦下这场祭天法阵。”
厉重月冷冷道:“我只学了皮毛。”
“我当然知道你修为浅薄,但只要拔出你手里的剑,用一回你们蓬莱代代相传的凝光剑法就足够用了,其余的我来解决。”易醉醉冲她笑道,“去吧,我答应你,只要你照做,鲁大瑜,我替你救。”
听见那个名字,厉重月握剑的手抖了抖。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避开天云歌的目光:“……入阵即可?”
“入阵即可。”易醉醉补充,“用你的剑,舞一次凝光剑法。”
“如果我不答应呢?”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易醉醉微笑出声:“你是不是在想,你是名门之后,是蓬莱的弟子,是正道之人?”
她绕着厉重月走了一圈,面容倏忽作了落潇潇的模样,瞬息后又转换回来,笑意更浓:“那你有是不是忘记了,也是蓬莱,明明有机会可以救你的夫君,却因为认为那法子不是正道、救回来的人不是他们希望的人,所以放弃了救你夫君的机会?”
“蓬莱是你的师门,掌门是你的生身父亲,代掌门是你的义兄,但这两个人,先是为了保住蓬莱的名声,舍了你三师兄;后来又见死不救,甚至用禁制将你关在沧来峰里,不许你离开半步。”
“这就是你顾念的师门,这就是你的‘蓬莱’。”易醉醉不知何时,彻底化作了落潇潇的模样,附在她耳畔,含笑低语:“这样的师门,这样的蓬莱,真的值得你顾念吗?”
“……落、潇、潇。”厉重月闪躲开,用极其复杂的视线看着眼前之人,声线颤抖:“什么时候的事?”
原来落风谷的大师姐,凡女落潇潇,从一开始,便是个魔修假扮的吗?!
“唔,别误会,你们认识的落潇潇,真实存在过。”
“落潇潇”站在她面前,含笑道:“也只是存在过。这具身体一开始就是落风谷替我找好的肉身,原本的主人,确实曾经作为落风谷的养女,被养大了的。”
厉重月尾指一弯,眼神变幻。
“落氏那对夫妇……怎么说呢,一开始就对你们眼里的‘落潇潇’没存过好心。养了这么多年头,早些时候就当脔宠,长大了点无意间发现自己的儿子对这个‘女儿’有了些不该有的念头,就抱着某种心思,将她塞到了阮卿时身边。”
她将许多往事和算计一笔带过,最终叹息:“……‘落潇潇’这个人存在过,只是你们认识的,都不是‘落潇潇’,或者说,都不是真正的‘落潇潇’。”
厉重月喉头一动,强行压抑住声线的颤抖:“那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存在的?”
大概是在她眼里,如今的厉重月当真构不成丝毫威胁,她便盈盈一笑:“送去阮卿时身边之前,落风谷已经将我的三魄种入这具躯壳。到骄儿林里时,已经有六成是我。三年前你师兄堕魔,我便彻彻底底拥有了这具身体的掌控权,也就是说,原本那个暂时替我占着这具身体的‘落潇潇’,已经彻底魂飞魄散。”
厉重月浑身颤抖,说不出话来。
她忽然想起很多年前,第一次见到“落潇潇”的画面。那一年落风谷来访,携上了一双儿女,落星河在堂前受着夸奖,落潇潇却被打发给了厉重月。这个落家养女,本来也生得一副好皮相,却总是神情怯懦,当时厉大小姐眨着眼睛递上去一块桂花糕:“你吃不吃呀?”
那姑娘颤巍巍地摇头。
厉重月嘟起嘴,对她这避自己如避洪水猛兽的样子特别不爽,再度靠近时似乎看见了她细白的颈间有几点红痕,还没来得及说话,那姑娘就仿佛受到了什么莫大的刺激,立刻就跑开了几米远。
当时她就撇着嘴有点不屑地想,这就是那个传说的凡女啊。
真没意思。
然后心道,不过练功好像真挺刻苦,刚刚她动的时候,还不小心看见了她身上不少青紫痕迹,也是不怕疼。她练功也刻苦,但是可不爱遭这种罪。
……
后来再见,落潇潇已经是阮卿时身边的好友,性情大变,落落大方,终于有了名门之女的风范,也慢慢成了别人口中值得夸赞的“落师姐”。当年娇蛮高傲的大小姐,也方才凑上去,唤了一声迟来许多年的——“落师姐”。
当年只觉得阮卿时有本事,把那样的落潇潇都能带出几分风采,可如今忆及……如同当胸一剑。
原来……原来是这样。
她再不敢细想。
“你跟她费什么话,让她进去!”
易醉醉淡淡道:“急什么。怎么样,厉重月,你愿不愿意?”
厉重月握紧小簟,最后问了一句话:“你们,其实是要拿我祭天,对吗?”
“……”
易醉醉悠悠一叹:“还挺聪明。”
这法阵如今已经被纂改的不成原样,中心阵眼的天云岚摇摇欲坠,里面的风犹如刮骨钢刀,进去之后,哪里还有退路可言。
凝光剑法是表面,祭天是真。唯有这流着厉回错的血、关乎着整个蓬莱的厉重月,能扣上这一局的最后一环。
“……不错。天云歌和你三师兄下了一盘大棋,他们想借此毁了这北荒苍茫,涤净他们认为的‘恶’。”易醉醉淡淡道,“但是两个少年人都太天真了。多的我此刻也不能再跟你说,你自己也清楚,所谓天道,本就是一场轮回。你想救一个死人,就得用自己的命换。你应该也不会幻想自己还能安然无恙地离开这座大殿,再回到你的师门蓬莱吧?”
过了很久,厉重月轻轻道:“……你说得对,天道轮回。”
她环顾四周,深深看了眼天云歌,最终道:“替我救活他,然后告诉他,别心怀仇恨,但也别忘了记得我。记得他的妻子,是甘愿为他而死的。”
说罢,她合上双眼,这短暂的二十余年化作喉中一声叹息,她慢慢,踏向前方。
一支箭矢破空而来。
厉重月倏忽睁开双眼,回身但见六支长箭来势汹汹,瞬发而至,刹那堵死了她与易醉醉的路。挽弓之人玄衣加身,长发随意挽在脑后,松松垮垮还有不少发丝散落在颊侧,遮挡视线。他五指皆按于弓弦之上,指间又是五箭蓄势待发,红色灵光覆盖其上,殷红如血。
“三、三师兄?!”她失声。
眼前这人,却正是那早该堕入云天都的阮重笙。
阮重笙也未料到莳姬所留的后手竟然是厉重月。他又是五箭齐发,着重封死易醉醉的道路,冲天云歌遥喝:“你怎么样了?!”
“还死不了!”天云歌一见到他,眼睛瞬间亮了不少,配上眼角的血,显得格外可怖,但他全然顾不上自身如何,只急促道:“别管易醉醉,先护住天云岚!!”
阵眼正中,天云岚脑后飘动的长发被罡风拦腰斩断,一身繁复华袍多处割裂,颊边数滴血汇聚成线,悄然滑落。他胸前结印的手血迹斑斑,犹如羊脂白玉染上瑕疵,身姿挺拔,不逊北荒千里巍峨雪山。
他始终没有睁开过双眼,身体却已经开始微微颤抖,天云歌看得分明,他这位兄长已经在燃命支撑。苍茫这群人早已魔疯,不惜挑断这位天之骄子的周身经脉逼他就范,他就算费尽心血不惜赔上自己的修为,也只是姑且维系。天云岚伤得太深太重,再加上这么一出变故,恐怕活不到大阵开启。
若天云岚死了,通天大阵的反噬,足够吞没整个九荒。
阮重笙同样知道其中利害,但是最大的问题横亘在眼前:“怎么护?!”
“渡灵!给他渡灵!”
天云歌奋力缠住那位白须老者,急声道:“别让易醉醉靠近他!更别让厉重月进去!!想办法给他渡灵!!”
谈何容易!
通天大阵将启,天云岚作为开阵之人,所立中宫绝非外人能轻易靠近,阮重笙也没有把握能活着挺过阵中罡风。他是可以挡住易醉醉,可放任天云岚这样下去,何尝不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如她所愿!
他和天云歌的目的在于毁掉这座藏污纳垢的雪山,剿灭那些藏在阴暗角落里的蠕虫,但他从来没打算赔上自己和整个修界!如今魔修正大肆侵袭九荒,天九荒本身又连接人间,若九荒倾塌,那无异于……
“我去。”
这个时候,引阳上君忽然开了口。他在阮重笙震惊的目光里,施施然上前一步,金光落在他面上,光影交叠。他似分毫不惧前方大阵所掀之风,声线平静而温柔:“外面交给你,里面的事,我来。”
这一瞬间,时空交叠。阮重笙倏忽想起了时天府里,尚且是阮三的他刚刚与自家师兄表明心意,调笑间说过的一句话。
“师兄,”阮重笙趴在他家师兄的膝头,弯着眼睛道:“以后我主外,你主内,我们好好过日子,师弟一定好好疼你。”
那时候额间一个弹指,明明没用力,阮重笙却偏捂着额头耍泼嚎了起来,哼哼唧唧非要引阳上君顺他的意。
最后那位上君大人将他抱在怀里,轻轻的吻落在他唇边,语带笑意:“好,以后你主外,我主内。”
……
终局(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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