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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水波平

    元羡在春阳堂阁门处见樊焉及程空青从鹿鸣堂出来,便急急赶了过去,皇穆与他四目相对,被他面上风雨欲来隐隐怒气吓得一愣。
    元羡近前几步,神色紧张地将她左右看看,皱眉道:“伤得严不严重?”
    皇穆一怔,呆头呆脑地摇摇头,举着包扎好的右手,“不严重,都包好了。”
    元羡一把将她虚虚搂在怀里,“我没想到他会突然发难。他不是归顺了吗?为什么还伤你?”他复又将她看看,“肩上的伤呢?伤得重不重?”
    皇穆右手被缠得太紧,本是手掌上有伤。樊焉却大惊小怪地亲自上手将她半个手臂都缠住了,她一处伤口在左肩,一处伤口在右手掌,想要回搂元羡,几番尝试都失败告终,于是僵着手臂擎至胸前,侧过脸贴在他的胸口。他的心跳声,他身上的沉香气,以及他的体温,皆使她觉得无比安然,以及生出庞大疲惫。
    她今日根本不累,可他大惊失色的慌张以及眉间萦绕的心疼,让她突然就想要歇一歇。
    “肩上的伤并不重,不碍事的,樊焉和程青空已看过了。蒋策不愿伤我,来来回回都是做样子,我与他皆是主帅,今日应是性命相搏,几十个回合下来,彼此皆安然无恙,再打下去,要使人生疑的。这伤,”她笨拙地抬起右手,“这伤也没有多重,包成这样,也是做个样子。”
    陆深将蒋策及白虎殿众人安置在鉴真堂偏殿及庑房之内,想问问皇穆下一步预备如何,刚绕过屏风就见这两人搂抱在一起,他倒也不十分吃惊,蹑手蹑脚转身走了。对鹿鸣堂外的侍从道:“殿下与主帅有要事商议,你不要放任何人入内。”
    皇穆透过元羡的肩膀看见了陆深,却动也没动,她贴着元羡的肩膀,软绵绵有点娇气地说:“这伤其实不重,可是不知为何,我有些疼。”
    元羡忙松开手,想上手搀扶,却又顿住,她伤的是左肩,右手,那么可以搀扶右肩,左手?皇穆见他一脸踟蹰,斜斜倚在他怀里,“殿下不必这样小心,伤得并不重。”元羡小心翼翼揽着她入内殿在榻上坐了,两人一时无话。“殿下,”皇穆被元羡搂着靠了他一会儿,擎着右手对他道:“殿下能不能帮我重新抱扎一下?医署包扎得太紧了,不舒服。”
    元羡点头说好,他起身举着她的手看了看,他不知道这伤究竟多深,他于包扎上又一窍不通,想要问她要不要重召医官来,却舍不得他们这难得独处的机会。他感觉皇穆受伤后有点蔫头耷脑,对自己也不再生疏客气。他上前抱她完全是冲动之举,却没想到她不仅没推开他,还有所回应。
    他觉得她好像不是很清醒,于是就很怕她清醒过来。
    他半蹲在脚踏上,将绷带解开,却听皇穆道:“那边有小杌子,殿下拿过来坐着。”
    他说了声好,却并没有动。
    伤口比他想象中深得多,狰狞的横贯整个手掌,深约半寸,几乎将掌心划透了,隐隐见掌骨,他蹲在当地,捧着她的手,良久无言。内心生出些愤怒,蒋策这个叛将。以及皇穆关于自己伤痛的话确实不能相信,这叫无妨?这叫轻伤?
    皇穆歪歪倚靠着,静静看着元羡,心内安然熨帖,舒服得简直要睡着了,她故作了一点娇滴滴的声气,有点虚弱地道:“殿下,药箱在里屋,床榻西边的柜子里。”
    元羡点点头,站起身,“里面的床榻宽阔,要不要进去?”
    皇穆轻声说好,吸了吸鼻子,晃悠悠软绵绵地起身,跟在元羡身后,走了没几步,元羡猛得转身,俯身弯腰,将皇穆抱了起来。
    皇穆并不吃惊,歪靠着元羡,轻笑道:“有劳殿下。”
    元羡抱她入内,俯身将她放在床上,拽了个靠枕,放在她手下。转身去寻药盒。
    皇穆无可奈何又心满意足地轻叹了口气,心内对自己有些鄙夷。
    元羡抱着药箱起身,正看见皇穆一脸郁郁,“疼得厉害?还是传医官来吧。”
    皇穆笑着摇头:“没有的,不用让他们来。”说着有点哀求地道:“别让他们来。”
    元羡对皇穆的讳疾忌医再了解不过,见她不愿意,便也不再说什么,他将药箱放在脚踏上,正欲坐下,却又起身,“略等我一下。”
    不多时,手里握着一个明黄色小瓷瓶回来,将香炉内的香换了。重新坐回皇穆面前。
    皇穆看着袅袅云烟从香炉里探头探脑地游出来,攀着阳光摇摇而上,是明夷香。
    元羡打开药箱,对着瓶瓶罐罐呆看,这都是些什么?要怎么用?皇穆见他一脸迷茫,笑着开口道:“霁红瓶子上写着‘血竭’的是止血的,霁蓝瓶子写着’安肌散’的是令创口愈合的,将两种药粉混在一起调匀了敷在创口上,用纱布裹起来就好。”
    元羡半蹲着将药粉一一倒入药盒中的小碟中,用一旁的银勺调和搅匀,皇穆将镯子向后退退,伸展了手掌送至元羡面前,元羡正欲为她上药,却又停下,看着她道:“别看。”
    皇穆笑起来,点点头,闭上眼睛,她感觉到药膏轻轻敷在创口上,装作痛了似地缩了缩手,元羡轻轻勾住她的手指,对着伤口无济于事地吹了吹,柔声道:“略忍一忍,我快一点。”
    皇穆突然觉得这情景何其熟悉,记忆中有过类似的事,她伸着手,闭着眼,等人给她包扎,那人沉声似乎忍耐着无限心疼地同她说,“略忍一忍,很快就好。”她倏然睁眼,抬起左手去摸了摸元羡的玉冠,触手冰凉,元羡如临大敌地给她敷药,诧然抬首,“疼得受不了?”
    这个人是真的。
    她心中突然满是酸楚,泪意盈盈,举目皆是白茫茫的,什么都看不清。她不敢眨眼,鼻尖眼尾却不受控地红了起来。
    元羡心中满是懊悔,这药必定烈极了,将她蛰得这般疼。他捧着她的手,不敢动作,皇穆抬手正欲擦拭眼泪,元羡在她身边坐了,拉过她的手,从怀里掏出手绢,轻轻将眼泪擦了。
    皇穆没法解释她情绪上的失控,亦不好再说伤口不疼。只是颓然垂首。元羡将手绢塞进她的左手,拿起绷带比划了一下,剪下一段,轻轻缠了两道,却又踟蹰:“是不是应该系得紧一些?”
    “不必的,不散开就好。”
    元羡本来也不敢用力,于是试探着微微用力打了一个结,非常难看。他自己也知道,摆弄了一会儿无力回天,只能轻轻拍拍结扣,抬首见皇穆正在看他。
    他十分不好意思,“太丑了……”
    皇穆微笑着摇摇头,“臣觉得很好。”
    元羡见她又有点冷冷的,颇鼓舞了自己一下,才伸手去探她额头:“冷不冷?”
    皇穆倒是没躲开,只倦倦道:“多谢殿下关心,臣不冷。”
    两人又变成了君臣。
    元羡倒不灰心,只觉得她刚才是昏昏沉沉,如今不过是清醒了。他恋恋不舍地起身,“那你休息一会儿,我先回去了。”
    皇穆点头说好,她看着元羡离去后,起身颇费力地脱了外衣,丢在榻上,掀开被子睡了。
    元羡从内室出来,又看见案上那盆名叫“黄粱一梦”的菖蒲,回首看看,上前连矮木雕花架一同端起,拿着就出门。宫卫见他抱着花出来,赶忙上前,他将花架花盆交给宫卫,想了想,“送到春阳宫茂行世子那里。”
    她一觉醒来已是傍晚,坐了一会儿想叫人帮她穿衣才想起今日未带人入营,鹿鸣堂内无人当值。她拎起丢在榻上的衣服,凑近闻了闻,不知怎么就怀疑上面有血腥气,嫌弃地丢在一旁。她拉出个圆凳坐了,皱眉想着衣服被放在何处,这一坐却又生出些倦怠,她缩肩驼背懒洋洋地坐了一会儿,终究勉强打起些精神,开了放衣服的柜子,随手拿了件黛蓝便服,笨拙地穿了,施法系了腰带,对镜略整仪容,出内堂,敲了桌上的小罄。
    江添应声入内,“请陆深过来。”
    陆深入内之时皇穆正在榻上喝茶,见到他从屏风后转进来才想起下午的事,面上不由带了笑。陆深在她对面坐了,上上下下打量一番,“伤不碍事?”
    皇穆洗了杯子,倒了茶推给他:“没事。”
    陆深伸手将壶拿到自己这边,“蒋策事先与你商议过?”
    皇穆轻叹了口气,“只你一人看出来,还是众人都觉得可疑?”
    陆深想了想,笑,“旁人看不出来,就是打得太漂亮了,花团锦簇,要是你再放出白泽,那就更热闹了。最后的分刃唬太廷司足够了,十几把麒麟阙将蒋策围住,他若不束手就擒,顷刻间就要被扎成小刺猬。”
    皇穆脑中立刻浮现出一幅画面,蒋策变成了一只小刺猬,身子是刺猬的,头还是蒋策的,本来应该有些诡异,可想象中那个形象还挺可爱。特别那刺猬怒气冲冲,一脸桀骜不驯。她不由笑起来。
    “所以,蒋策一事,另有乾坤?”
    皇穆点点头。
    “那便再好不过,不然实为可惜。靖晏司定下了五殿驻训时间,依旧是在九月,下个月抽签分地点。”
    “届时你与左颜商议,谁去都可以。
    “今年的驻训,带不带建极监的学生?”
    皇穆想了想,想了想,想了想,“你觉得呢?”
    陆深笑,“你是主帅。”
    “可是陆允是你的侄子呀。”
    “若是因为他,我倒希望能带着他们。”
    “驻训,万一抽到真正的野外签,太辛苦了。”
    陆深长叹一声,“陆允之孱弱,是你想象不到的。”
    “他未来又不参军,孱弱不孱弱有什么关系,且他便是孱弱,也是在你看来的孱弱,你看惯了麒麟的军将,看他自然孱弱。我看他各科成绩都不错的。你要是舍得,你就让他来。此事我不管,你做决定。”
    陆深见她如此说,笑道:“主帅既然让我做主,那么我便决定了。他们今年参加驻训。”
    皇穆十分忧愁地看他一眼,终究点头道:“好。”
    陆深将杯中茶一饮而尽,正欲起身,皇穆道:“你会用鞭子吗?”
    陆深摇头:“不会,没练过,什么鞭?锏和硬鞭我还能勉强上手,长鞭、软鞭都不行。怎么了?”
    皇穆看着他,期期艾艾道:“今日蒋策从腰间抽出长剑的一瞬,我十分害怕,以为他腰间缠着的是条长鞭。”
    陆深没明白,坐下等后文,她却再没言语,他电光火石间地明白了,心内一痛,克制着不看她腕间,轻声道:“之前有过吗?”
    皇穆摇头:“麒麟殿无人用鞭,若不是今日他摸向腰间甩出长剑那一刻,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怕的。”
    “战将之中用鞭者极少。”
    “那也不行,我当时很想躲闪。”
    “迎面一剑下来,任谁都是要躲闪开的。除非举剑格挡。”
    皇穆盯着陆深缓缓道:“但是我害怕,迎面一剑,一戟,一枪,皆未曾让我有过怯意,他抽出长剑,银光一闪之际,我心内是想逃的。”
    “你预备如何?”
    “我想调一个善用鞭者入麒麟殿,隐秘些,驻训的时候看看能不能把这件事解决一下。”
    “建极监中教授鞭法的老师如何?”陆深说完便摇头:“他们战不过你。”他沉吟片刻,“此事我知道了,我会尽快寻一个合适人选。”
    皇穆笑,“有劳陆帅。”又道:“淳熙的巡防于今夜起加紧戒严,”她想了想:“多少麒麟卫能够围了白虎殿?”
    陆深皱眉想想,起手幻化出白虎殿营图,起身观看,“白虎殿一共六个门,”他说着回首看皇穆:“你问的是攻进去,还是将之封锁?”
    皇穆起身至他身边,“让别人看起来麒麟卫围了白虎殿。”
    “二百人便足够了。”
    皇穆点点头,“那你一会儿命符彻点三百人待命,明天便有旨意下来,届时符彻配合封锁白虎,你我与太廷司查抄蒋策府,。”
    “查封蒋策府,你去做什么?”
    “为人臣子者,自当为主君分忧,殿下为此事日夜焦心,我身为□□五殿主帅之一,至此危难之时,岂能避祸不出?自当奋勇上前。”
    陆深见她一脸慷慨激昂,对她打什么主意了然于心,他将二人的茶杯填满,徐徐道:“你斩杀乾塔镇塔龙,损毁乾塔在先,如今又企图带兵抄检白虎殿主帅府院,择机构陷□□名将。用心何其毒也。”
    皇穆认真想想,欣喜道:“这样也解释的通诶!”言罢长叹口气,“可是我想去蒋策府上看看,他如今关在我殿,家人还不知如何忧心呢。据说他有个容貌极美的宠妾,小美人今夜不知要对着月亮流多少眼泪。”她说着探头看向窗外,遗憾道:“哎呀,今夜只有一点点月牙。并不是个对月抒怀的好时机。”她对陆深道:“蒋策什么品位,他所宠爱的美人,伤心之下,必当凄楚艳丽如西子捧心,昭君出塞,貂蝉别吕布,玉环辞明皇。”她正正声音,肃然道:“陆副帅,本帅命你明日安慰美人,可为其擦拭眼泪,若是果真情投意合,可以抢回来。今日我殿关了他们不少得力战将,明日若是动起手来,他们必然不是我们对手。”
    陆深见她滔滔不绝,冷笑道:“他不仅有个绝色宠妾,还有只穷奇,穷奇骤失主人,想必也要对月流泪,哀嚎不止。”
    皇穆一脸无辜,“哦?是吗?他还有只穷奇呀!”
    陆深被她的无耻逗笑了,“那就是只穷奇,你又不是没见过,小荀公子都将自己的弟弟抱来给你玩过,穷奇还能比豹神幼崽珍贵有趣?”
    “据说是只极大的穷奇,是只灵兽。”
    “龙见也是灵兽,还是四灵之首呢,还会说话呢。”
    “那不一样,那不一样。你不懂,我和蒋策以前不好,现在不好,未来也不会好,不趁现在去玩玩那只穷奇,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那只是成精的穷奇,十分认主,你以为是随便的小猫小狗,你想玩就能玩?”
    皇穆哀哀切切喟然扶额长叹,“那便算了。”
    陆深早就看见她手上包扎的乱七八糟的绷带,此时她举手扶额,绷带之丑越发昭彰,“你手上的绷带是你自己绑的?”
    “不是,这是太子殿下为本帅包扎的。”皇穆举着手展示给他看。
    陆深一脸促狭地点点头,没说话。
    皇穆展示过后又有点不好意思,轻轻抚了抚绷带,“嘿嘿嘿”笑个不停,之后说:“你还有事吗?没有事的话你就去找符彻点兵吧,本帅今日负伤了,要早些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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