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启山自我感觉还挺不错。整个节目下来没有人出大篓子，基本按照他理想的方向发展。也算完美结束演出了吧？哪怕评委老师不喜欢他们班搞怪的形式，但有1班在前，他们班也不会显得那么古怪……王启山还蛮沾沾自喜地想着，一走下台，迎面就对上了一张黑脸。
    “……你怎么了？”
    “王启山。”杨珊微微红着眼睛瞪着他，“我讨厌你。”
    王启山：“……等等你别走啊到底发生什么了？”
    盛青青赶忙追上前去。杨珊一时并没有说话的打算，只是愤愤然地往前走。慢慢就走出报告厅了。盛青青追在她身后，只感到一阵寒风扑面而来，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现在是十二月的天气，冷得不行。杨珊下场比她早，早就裹着羽绒服在了。而她一下场就追着杨珊跑出来，也没来得及拿衣服。报告厅里烧了炉子，外面可没有，差点没被冻死。
    好在杨珊意识到了，转过身皱着眉问她：“你跑出来干什么。”
    “我……担心你……”盛青青双手抱在胸前，试图使自己暖和一点，同时磕磕巴巴地回答。
    “……回去吧。”杨珊叹了口气。
    盛青青和杨珊折了回去。不过并没有回到班级所在地，而是站在最后方远远地看着其他班的节目。
    “站这没关系？”
    “嗯……”
    然后两人就陷入了沉默。
    杨珊不说话，盛青青也没话说。
    舞台上正好是7班的单口说唱。1班和7班的恩怨太火，1班又那么出人意料，盛青青不禁对7班的节目也有了些兴趣，认真听起来。
    而且，方才还是他们在台上，转眼又变成了他们在台下。这种错位的感觉实在太微妙了。
    不料盛青青听得正入神的时候，杨珊突然问：“你认不认识1班的俞诗文？”
    “……不认识。”猛然被拉回现实世界的盛青青还没反应过来，呆呆地看着杨珊。
    可是俞诗文……人不认识，名字有点耳熟。
    盛青青想了会儿，终于想起了在哪听过这么一号人物。
    毕业季总是伴随着告白与分手，这句话在乔琛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据说毕业典礼上跟他告白的人加起来可绕学校一圈。
    其中最知名的就是俞诗文。
    6班是理科班，对文科班的俞诗文了解不多，但强大的八卦党还是把她扒了个遍：据说俞诗文自高二签约了某模特公司后，就不怎么来学校上课，因而知名度不高。但她难得回一次学校，就干了一件十分刷存在感的事情——
    众目睽睽之下，她拿着话筒，对着台下的男男女女大声道：“乔琛，我可以给你一个追我的机会。”
    可以想象，毕业典礼的时候大家都感伤着呢。没准这就是最后一面了，有什么想要说的，赶紧说吧。伴随着“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的音乐，整个报告厅的气氛悲情得不行。
    这个时候忽然有人站上了舞台。
    所有人的目光一下子就凝视在她身上了——独一无二的高高在上似乎给她蒙上了一层不一样的感觉，加上原本就是个明丽动人的姑娘，不由得让人心驰神往。
    然后她就说出了上述的话。
    在场许多男生才荡漾起来的心，瞬间就碎成了渣渣。
    文科班的美女不少，但男生们大多都看腻了。偶然出现一个不一样的面孔，再加上特殊的场合特殊的出现方式，哪怕只有七分也要被夸大成十分。于是引起了轰动的俞诗文很快就被封为女神。
    只可惜，女神对男神告白了。
    男神什么反应呢？
    盛青青不知道。
    她虽然和班里的同学关系都说不上多亲近，但还是哭得稀里哗啦。许韬嫌她哭得丢人，把她给拽出去了。
    直到几年后有人问起了，有人半真半假地说：“乔琛十分感动，然后拒绝了她。”盛青青才知道，原来男神和女神也不一定会在一起。
    ☆、第19章 演出结果
    盛青青虽然没有见过俞诗文本人，却很欣赏他人描述中的张狂而自信的姿态。她觉得女孩子这样没什么不好，喜欢就勇敢地去追嘛，哪怕让全校都知道也没有关系。
    但看着杨珊的表情，不像要夸她的样子……
    盛青青不知道杨珊为什么忽然会提起俞诗文，但联想她之前的反常表现，也就没有多说什么了。她对俞诗文本来就不大了解，乱说自己的臆测反而不好。
    “你不认识也正常。1班那么多人，真正广为人知的也不过乔琛、楚江几个而已。放在1班她也不算什么……”杨珊扯了扯嘴角。
    盛青青点点头。
    “只是1班的人而已，就这么有优越感吗？还非要从我身上找存在感不可？我穿什么衣服、跳什么舞跟她有什么关系，她怎么没胆子去说乔诗诗呢？”
    盛青青从未看到杨珊露出这样的神情。哪怕是楚江挑衅王启山的那天，她也不过隐隐流露出恼怒的意思；而不像现在，紧抿着嘴唇，眼神锋利得要杀人似的。
    明明没有表情，怒气也仿佛全然被压抑着……却说不清什么时候就要喷薄而出。
    这样才是最可怕的。
    盛青青不知道俞诗文干了什么，让杨珊如此愤怒，却又不能愤怒。是嘲笑了她的表演吗？俞诗文没事跑来嘲笑她干什么。
    盛青青总感觉两人有更深的渊源。
    哪怕没有，杨珊对俞诗文的感情也可以理解。杨珊连对仅有数面之缘的楚江都抱有深深的敌意，更何况俞诗文？俞诗文的张狂肆意比起楚江简直小巫见大巫。
    但俞诗文明显更加触怒杨珊。所以，杨珊跟俞诗文到底有多大的仇啊……
    “我真是忍够了。我一没招她二没惹她，怎么就总揪着我不放，不管我怎样都要来踩上一脚？我不好了她就那么高兴吗！”杨珊说着说着，眼眶又有点泛红，“我没想跟她对着干，也从来没有得罪过她，为什么非要这样不可……不就是她考上了1班吗，为什么整个人都不一样了……”
    盛青青想安慰安慰她，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一来她不知道杨珊和俞诗文之间的恩怨，二来她对俞诗文的品性并不了解，三来她没有立场插手杨珊和俞诗文的事……
    杨珊抱怨了半天之后，情绪终于平静下来，不再那么失控了。她抿起嘴，看了眼盛青青，低下头抽了抽鼻子，问：“你别说出去啊。”
    盛青青总觉得她的神色带点可怜巴巴的意味，一下子就触及了她的同情心，当即郑重地点头道：“好。”
    “……谢谢。”杨珊有些赧然地拽了拽衣角，犹豫不决地说，“青青……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挺没用的？”
    “为什么这么说？”
    杨珊继续垂着头：“像她那么说我……我当然会生气了。可我也只会躲起来哭鼻子，从小到大都是这样。”
    盛青青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忽然抓起杨珊的手，认真地看着她：“珊珊，我并不觉得你懦弱。我一直觉得你很厉害，可是你要知道，再强大的人都会有弱点。俞诗文可能就是一直笼罩着你的阴影。你觉得她比你强，一直比你强，所以你才会忍不住逃避。”
    盛青青说着这话的时候，不禁又有些恍惚。
    她忍不住想，许韬究竟是以怎样的心态面对她的呢？在她看不到的地方，许韬是不是也会像杨珊这般脆弱？
    可是许韬不会逃避。
    他能掌控自己的弱点，甚至成功反抗。
    从某种角度来说，许韬真的是一个很厉害的人。
    他或许不像乔琛那样成绩好、不像楚江那样能力强、不像王启山那样受人欢迎、不像杨珊那样有一技之长，他甚至就会给人制造麻烦让老师家长头疼，态度还嚣张得不行。
    可是他不像王启山那样为了考虑大局瞻前顾后，不像杨珊那样外表冷漠内心却脆弱得不行。
    他何尝不是存在于盛青青的阴影之下，却能将盛青青玩弄于鼓掌之间。
    真是细思极恐。
    还好她现在面对的是高中时青涩的许韬。若搁在几年后，还不只有被许韬玩的份？
    相比之下，眼前泪眼朦胧的杨珊竟意外地带给了盛青青一种真实的感觉。她觉得这个年龄的孩子或许就该这样。哪怕外表再冷漠，都会忍不住在意别人的看法，会因别人的嘲讽而委屈难过，或者是惶恐不安，或者是不知所措，甚至会情不自禁。
    但喜怒哀乐都是真实存在的。到底没有什么坏心思。
    许韬那种人毕竟是个异类。
    “青青。”杨珊小声嘟囔道。
    “嗯。”
    “我没觉得她比我强。”杨珊一本正经，“我就是讨厌她明明比不过我，还总摆出一副不得了的样子来跟我秀优越。我只是不屑于跟她争吵而已。”
    盛青青：“……”那刚才差点哭鼻子的人是谁？
    少女的心思你别猜啊……
    好在杨珊似乎已经恢复了平时的模样。盛青青终于松了口气，说：“我们还是回去吧。”
    为了方便上场，演出人员的位置都安排在最前面。但两人回去的时候就坐在最后了，因而并没有惊动太多人。但她们没想到王启山正坐在后面等她们呢，以至于一坐下，王启山就偷偷摸摸地拉了拉盛青青，小声问：“她怎么了？”
    “没事。”
    王启山显然不信：“没事她会讨厌我？”
    “……大概是你太变态了，完全颠覆了她心中你原先的美好形象吧。”盛青青指了指他的大衣下未被完全遮盖住的蕾丝裙，半开玩笑地说。
    王启山不服：“你们凭什么歧视异装癖？”
    盛青青：“……”
    等到要公布结果的时候，王启山几乎是大气都不敢出地盯着舞台。他虽然平常看起来优哉游哉漫不经心的，心里其实还是蛮在意班级荣誉。可即便他心心念念地想对着全校表演，还是毫不犹豫地放弃了看起来胜算最大的舞蹈。真是个奇怪的人。
    盛青青都被他弄得莫名紧张起来了。
    杨珊也是。她抓住盛青青的手，不由自主地微微用力，眼睛更是不敢从颁奖老师身上挪开。
    “第一名，3班的《孔雀》。”
    民族舞。
    杨珊说不清在听到这一结果的时候，她心里是什么想法。她本应该幸灾乐祸地嘲笑王启山的。3班的舞蹈她看了，也有自信编一支比那好得多的舞蹈，如果不是王启山执意要演什么小品，现在拿第一的绝对是6班。
    可是小品她也参演了。王启山的辛苦和同学们的欢乐她都看在眼里，这不是几个女同学半天黑夜地练舞的辛苦所能比拟的。她开始意识到，有比拼命拿第一更重要的东西，“重在参与”并不完全是一句空话。
    她只是有些遗憾而已。谁没有梦想，谁没有努力呢，可是第一只有那么一个。
    “第五名，1班……”
    王启山撇了撇嘴：“1班那么逆天都能拿第四，下次我们是不是该演梁山伯与祝英台在泰坦尼克号上变成蝴蝶飞走了？”
    “结局不是很正面吗。”盛青青笑道。
    王启山郁闷脸。
    “第六名，14班……”
    盛青青明显感到杨珊的劲儿用得更大了些。
    这都到第五名了。盛青青禁不住有些担心。一开始或许还有争第一的野心，现在只想着能进就好了，哪怕是倒数第一也没有关系。
    如果真的进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