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应是一个意思,可作为妻子,“夫君”她唤得出口,后者她就不行了,好像唤他“泓郎”,意思就不一样了,遂一直到夫妻缘尽,都没有对宇文泓这样称呼过。
……而现在,连唤“夫君”也不可了……
夜色中,回到房中歇息的萧观音,辗转反侧许久,都没有睡着,明明心中没什么事,可又像装着些什么,萦绕在她心间,她回想着今日与宇文泓的相见,这数月来,心里空落落的一处,像是因此填上了,不再因除夕的不欢而散和连月来的不再相见,而暗暗彷徨不安,心安了,好像在见到宇文泓后,在看看他,与他说说话,与他这样平静地相处了几个时辰后,她的心,由此安定下来了。
……只是,还是不太习惯他现在的做派呢……
萧观音回想今日宇文泓一言一行,都像硬拘在一个翩翩公子的框架里,四肢都像有木偶线牵着,板板正正、木木愣愣的,不由轻轻一笑。
……明日清晨,该用什么早点招待他呢?
榻上的女子,丝毫不觉她现下以主人身份思考这事,像极了从前在长乐苑做妻子时,思考丈夫的膳食,独自怀着这样散碎的思考,在淡淡的笑意里,渐渐沉入梦乡之中。
梦中,似有莲子清香,梦醒之后,天色已亮,萧观音要亲去厨房,嘱咐厨娘多弄些可口早点、招待长乐公时,却被侍女告知,长乐公在天未亮时,就已经离开善庄了。
不是从前无所事事、成日闲玩的宇文二公子,而是正正经经、忙于正事的长乐公了,萧观音再一次认识到这一事实后,一个人站在空荡荡的庭园里,为这突然的离别,心中浮起一丝失落时,又听侍女告诉她道:“长乐公留话说,他有空就过来帮忙积德行善,还请小姐不要嫌烦。”
……不烦的……
明明人已经走了,可听侍女这样说,好像宇文泓就站在她面前,在明灿的日光中,亲口对她说出这句话,眸光真挚,或还浮着笑意,萧观音望着心中的幻影,再一次在心底道,不嫌烦的。
……他来,她好像还有些欢喜呢……
原本如常帮忙大夫晒磨药草的一个上午,好像因昨日宇文泓的到来,变得有些不一样了,淡淡的药草香气中,随之萦绕着的,还有与往日有关的回忆,萧观音一手持杵,慢捣着臼中的药草,想起在长乐苑时,宇文泓有这样帮她捣烂凤仙花花瓣,而后用浸润了鲜红花汁的小毛刷,将她十指涂得如染丹蔻,阳光下看去,鲜艳如拂霞光,好看极了。
正心神散漫地悠悠想着时,在旁帮手的莺儿,忽然含惑问道:“小姐在笑什么啊?”
萧观音这才意识到自己弯着唇角,也不知是何时弯起又为何弯起,她匆匆压下,并道:“……我……有在笑吗?”
莺儿点点头道:“好久没见小姐这样笑了”,说罢,声音又有点低,“自从去年冬天开始,小姐总是郁郁寡欢的……”
去年冬天,母亲生病,她与千里之外的宇文泓,忽然和离,后来,母亲的身体渐渐好了,可她与宇文泓的和离之事,是铁一般的事实,除夕那日,宇文泓突然回来,出现在她面前,她不知该如何面对他,那样不愉快的相见后,之后数月,都将自己浸在善庄之事上,以暂时忘却其他,自觉过得十分充实忙碌,然……是郁郁寡欢吗?
萧观音握着石杵道:“……有吗?”
“有的”,莺儿笃定地点点头,又笑看小姐,“不过刚才小姐笑得好看极了,就像花儿慢慢开了一样,谁见了都要爱上小姐的!”
“别胡说”,萧观音轻轻嗔斥了莺儿一句,继续捣药,眸光落在自己粉白干净、未染花汁的指甲上,心中忽地有点空落落的。
……今年秋日,长乐苑凤仙花开,是否将无人采撷,寂寞花开,又零落成泥……
……还是,宇文泓会将鲜红的凤仙花,采摘下来,另为他人簪在鬓边,抑或亲自捣做成染甲的花汁,为其他女子,挑染指甲……
这样想着,捣药的动作,也不由慢了下来,一旁脚踩石碾磨药的莺儿,见原先盈盈浅笑的小姐,不知想到了什么,面上的笑意,如大雾散开,全都淡了下去,眉眼也微微簇起,正不解地要问怎么了时,听有脚步声近,抬头看去,见是阿措姐姐回来了。
自从与失散的家人重逢后,阿措姐姐日常大半时间,都不在小姐身边,常常会离开小姐数日方归,小姐也早将她的萧家侍女身份消了,还她自由,这样离开几日又回来陪伴小姐几日,已是寻常之事,莺儿也以为此次同从前一样,却没有想到,这一次,阿措姐姐是来同小姐道别的。
萧观音也没有想到阿措真的要离开,自阿措偶然与家人重逢团圆,她一直替她欢喜,还去过她家人现住的南平村做客过一次,平日里阿措想回家,她也从不拦的,消了阿措的侍女身份,让她来去自由,阿措每次回来善庄,她都只当阿措回来帮忙,并不将她萧家当侍女使的。
原以为以后一直都会这样,却没料到分离这样仓促,阿措将与家人一起回到故土,很快就将动身,虽知人世聚散寻常,但知道道理,与真正面对,是两回事,萧观音见与她相伴多年的阿措,真的要与她分开了,难免心生不舍,在分别的前夜里,独留阿措在房内,与她说了许多的话。
阿措不会说话,只是静静地听她说着,静静地凝望着她,眸光似蕴满千言万语,但,一字也不能言,只能轻轻点头,让她不必为她担心,以眸光告诉她,往后,她会照顾好自己。
叮嘱许多,仍是不舍,萧观音牵握着阿措的手,轻轻地问她道:“真的一定要走吗?不能定居在神都城吗?”
阿措望她的双眸,总是平静的,但这一次,在微晃的灯火下,如有涟漪轻迭,在片刻的沉寂后,垂下眼去,隐下眸中波光,以指为笔,在她掌心,一字字写下一句,“故土有心牵之人,血浓于水,不得不暂做分离。”
一个“暂”字,叫萧观音心中伤感稍淡,她看着阿措问道:“还会再见的,是不是?”
“一定”,简单的两个字,阿措写得极认真,一笔一划,落在她掌心,如要烙进她心里,在写定最后一划后,抬起双眸看她,眸光沉定而又复杂,灯光下,真似有波光跃跳,叫她看不分明,只是见她唇微颤了颤,似是想尝试与她开口说话,但因无法言语,终归徒然,最终,无声地抿紧了唇,一如这些年来,继续沉默。
从前,阿措常常会为她守夜,这最后一夜,想到人世茫茫、下次再见、不知是何时候的萧观音,出于珍惜最后宝贵的相聚时光,原想与同为女子、相伴多年的阿措,同榻而眠,再多说些话,但阿措却在沉默片刻后,轻轻地摇头拒绝了,一如从前为她拢好帐幔,将合着的双掌放在脸侧,做了个“好睡”的动作,祝她一夜好梦。
这一夜,萧观音没能做场好梦,因为伤感分别,她一直没有睡好,直至凌晨时候,方昏昏沉沉地,陷入半梦半醒,迷迷糊糊间,似乎有人在她耳边低低说了一句“对不起”,她听不清楚,也不知是梦是真,只是醒来时,阿措已经离去,房中无声,四下无人,不知今生何时再会,能否再有相见之期。
萧家善庄内,自此彻底少了一个人,而长乐公,如他自己所说,真常往此地来,每次来时,还带许多蔬果,采摘自长乐苑的菜地里,以供善庄食材,一日日光阴如水,渐至他与萧观音的生辰日,这一天,萧观音在中午回家与家人用宴庆生后,便坐马车,来到了离善庄不远的、神都城郊的月牙湖旁,她与她的朋友长乐公宇文泓有约,今日未正在此相见,泛舟游湖,共同庆生。
但,一直等到时辰过了许久,也未见宇文泓的身影,而天色越发阴沉,瞧着像是要下雨了,狂风啸吹得衣裳迭飞,也让萧观音心乱不已。
……宇文泓不会无故失约的,他是出什么事了吗……?
……不,不会的,应该只是临时有事来不了而已,今日也是他的生辰,许是被什么事绊住了……
电闪雷鸣,大雨落下,不得不登车回庄的萧观音,这样安慰着自己,在抵达时自家庄院时,见有一辆王府马车,停在善庄大门前,以为是宇文泓来了,忙在莺儿搀扶下擎伞下车近前,却在看清来人的那一刻,霎时僵住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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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不甘
自从家中, 搬至郊外善庄后,世子殿下有来过几次, 每次来, 她作为此地主人, 以礼相待, 世子殿下也仅仅是喝盏茶、说几句话就走,以为这次也和从前没什么不同的萧观音, 这一次,也与从前一般,在惊怔一瞬后, 压下复杂心情,作为善庄之主, 将冒雨到来的世子殿下, 如仪迎至厅中,命侍女送茶。
面对世子殿下,她总是心情复杂, 一方面, 世子殿下屡屡救她,对她有大恩, 另一方面, 世子殿下那一夜的陈情言止,着实是吓着了她,让她不知该怎么面对世子殿下,只好在世子殿下, 在那一夜后,再未提及那事,偶尔来这善庄坐坐,也只随问几句庄内之事,再不说些吓人之言。
滂沱大雨,浇得厅外雨帘一般,白茫茫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楚,厅内,茶炉雾气氤氲,莺儿将新沏的茶端上,萧观音奉与世子殿下,看他接过饮了一口后放下,从袖中取出一只小檀盒,递与她道:“今日,是你的生辰……”
萧观音自是并不伸手去接,而是再三婉拒来自世子殿下的生辰贺礼,世子殿下也不勉强,只是缓缓垂下手臂,望着她问道:“若这贺礼,是二弟所赠,你会收吗?”
没有否定的沉默,已然是她给出的答案,宇文清心中如针刺一般,目望向厅外密雨,一声又一声轰隆隆的雷鸣,如响在他的耳边,声平无波地问道:“为什么?你与他,早已不是夫妻。”
“……虽非夫妻,可为友人。”
“我与你,便连友人也做不得吗?”
“……观音敬重感激殿下……”
总是这样的话,他一再克制,怕她受惊,怕她为难,却总是只能换来这样的话,善庄诸事,他自有耳目探听,没了夫妻名分,她待二弟,依然不同,友人……她可与二弟做所谓友人,为何不能稍稍亲近他哪怕半分,总是客气疏离,在他陈情后,与他越离越远……
不甘,心底的不甘,已如粹毒一般,越激越烈,为她,他将母妃生辰那夜,可能发生的险事,设法令父王知晓,因这一举动,他招了母妃的恨,惹了父王的疑,却也换来了此后她的平安,尽管令自己前路更险,可他并不悔这一举动,至今也不悔,只是不甘,因她待已非丈夫的二弟,依然与别不同,而愈发不甘。
就像在幼时,他不甘父王更加疼爱二弟,明明他才是嫡长子,明明他生得更像父王,明明他处处追随父王的喜好,可父王总说,二弟最是像他,那时的他,还不能发觉母妃对二弟的复杂感情,只是见父王看重二弟,母亲偏爱二弟,心中危机感,一日重过一日……
于是,在无意间发现有人要害二弟时,他选择了沉默……
那时的他想,若是二弟真摔下马去,伤残了一双腿,他养这弟弟一世就是了,但,那次摔马,比他所以为的更加严重,差点要了二弟的性命,二弟昏迷不醒的那些日子里,他是真有些悔了,曾跪在佛前祈求,祈求他能够平安醒来。
或会有人以为,他当时只是在扮演一位怜弟的好兄长,心中实则在盼着二弟死,但其实,在二弟昏迷不醒的那些日子里,他望着二弟终日徘徊在鬼门关前,回想从前的兄弟友爱之事,是真盼着二弟能够醒来,只是,当二弟真的醒来后,望着父王与母妃欢喜近前,对二弟百般关怀,他的心中,又一瞬间,激涌起了杀意,想二弟还是死了的好……
……义是真的,可妒是真的,恨也是真的……
他名为“清”,表面光风霁月,而内里善恶浑浊不堪,唯一清澄些的,便是对萧观音的情,他对她的感情,十分简单,就是喜欢,他所想要的,也想得清楚,就是希望她眼里能看到他,能一点点地接纳他。
北雍迟早是他的,他会将天下女子所能拥有最好的,捧到她面前来,可她不肯看他,只看他的二弟,从前与二弟做夫妻时,她的眼里只有那个呆傻的宇文泓,如今不是夫妻,她依然待二弟与众不同,而现在的二弟,也与从前不同了。
是从前真心智痴傻、而今慢慢痊愈也好,还是装痴扮傻多年、而今渐露锋芒也罢,他多年经营,岂是二弟可蚍蜉撼树,从前还似幼时想着,二弟若真的有事,真的痴傻,他这哥哥,护养他一世就是,可一如幼时,一旦想他平安无事、心智正常,心中随即涌起的,又是一山不可容二虎的杀意……
……身在人间,清风朗月,一颗心,却早就堕入深渊,若按佛家所说,他这样的人,该是入无间地狱的吧……
宇文清微移目光,看向人间的观音,看她已不再心无尘念,坐在茶几对面的她,微低着头,眉眼静垂,一言不发,像是无声地在等待着什么……
……其实能猜到的,她在盼等着他快些走,盼等着二弟快些来……
厅外的雨越发大了,微垂着头的萧观音,心中忍不住渐渐有些焦灼,暗想宇文泓会不会正在来的路上,他是坐车还是骑马,若是骑马,知不知道找地方避雨,身上衣裳可有被淋湿……
默默想了一会儿,萧观音又觉自己好笑,怎么总还将宇文泓当成从前的大孩子看,他现在,已经不一样了,会照顾好自己,不会干站着等雨淋的……
如此想了一瞬,却又忍不住提心吊胆,从京中来这里的路上,会经过一座河桥,雨天路滑,若是马儿失蹄,会不会连人带马,一同摔下河去?!
这样一想,萧观音的心弦,立跟着一颤时,听对面用茶的世子殿下,忽地声音淡淡地道:“二弟今日不会过来了,他有桩事情弄糟了,今年这生辰,过不好了。”
萧观音因心忧宇文泓,一时也未想起来问世子殿下怎知她在等宇文泓,只是语气微急地关心问道:“什么事情?严重吗?”
“一桩政务,父王颇看重的,本来看二弟近来心智见长,拿与他练练手、立立威,不想二弟有负父王期待,处理得那般……平庸……”
他一顿之后,淡淡说出的最后二字,用词似已十分客气,却又能让对面女子,感知到“平庸”二字背后,是有多么糟糕,萧观音回想在雍王府时,屡屡见雍王殿下对宇文泓严加斥责,有几次,甚至差点对宇文泓动手,一颗心,不由替他暗暗揪起。
她为宇文泓揪心不安,而对面之人,见她在听了这话后,眉尖若蹙、暗拢愁忧,不由另有一种揪心,口中的茶味,也愈发发苦,静室无声闷沉,明明室外风雨肆虐,却像一丝凉风也吹不进来,吹不散心头涩意,只是愈发闷堵,堵得人隐有窒息之感,袖中握着小檀盒的手,也不由愈发用力。
雨声终停时,宇文清起身告辞,萧观音如仪送他出善庄大门,宇文清明知她此刻心思,全绕系在未来的人身上,却在将离开时,犹忍不住转身,轻问了她一句,“不想看一眼我送的贺礼是什么吗?”
她只是说:“不久之后,是升平公主的生辰。”
雨后的空气是清冷的,连带着这份沉寂,同样浸染了寒意,沉寂之后,粼粼车马声响起,车上的宇文清,自袖中取出那方小檀盒打开,望着盒内那只小小的印鉴,眸光幽沉。
……在惊知父王待萧夫人有特殊情意后,他以此为契点,命人将萧家之事暗查了遍,原本,是专查萧夫人卫紫兰之事,却在无意间牵扯出其他,有了意外收获,足以令萧家家破人亡的意外收获……
……他目前重用萧罗什,并不希望萧家出事,也知萧观音看重家人,原本想将这要命的证据,当做生辰贺礼拿与她,任由她毁了,以示己诚,以叫她安心,但,她却不肯与他宇文清有何沾染,不肯要这贺礼……既不要,那就可以……有另一种用途……
长期积攒的不甘如火山将迸,理智如火上悬线,在不断的冲击下,颤巍将断,车上,宇文清手执印鉴,缓缓印在左手掌心,无声凝望那掌心红字许久,慢慢将手握紧。
车马远去,驻足在大门外的萧观音,迟迟没有离开,她并非为目送世子殿下远去,而是心有不安地等看宇文泓会否到来,但,直到天色渐渐黑了,她也未等到宇文泓。
不知宇文泓到底将那桩政务,处理得有多糟糕,不知他是否因此受到雍王殿下责打……一个个的“不知道”,让得不到消息的萧观音,越发为宇文泓感到担忧,晚饭,食不下咽,夜深了,也难以入眠,在这众人皆已歇下的夏夜里,她耳听着“哗啦啦”的落雨声,独自辗转反侧许久,终是心神难定地无法入睡,边想着明日天亮后,回城打听下他的消息,边在又一道雷鸣响起时,坐起身来,将榻边几上的小灯点燃。
灯亮的那一刻,室外,响起了轻轻的叩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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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烟火
短暂的一怔后, 萧观音以为是庄内出了什么事,莺儿这时叩门来告诉她, 又想会不会是宇文泓, 竟在这时候来了, 所以门上来人禀报她?
这后一种猜想, 令萧观音心急起来,匆匆趿鞋下榻, 捧灯近前开门,以为门外是莺儿或其他侍从的她,在打开门的一瞬, 见门外站着的,竟是宇文泓本人, 一时惊得不知说什么好, 只是看他身上衣发皆湿了不少,昏暗的廊灯下,一双眼睛, 定定地凝望着她, 中似蕴有紧张小心之意,嗓音嗫嚅轻道:“对不起, 我来晚了……”
夜幕漆沉, 大雨哗啦不停,搁在门外廊下张着的油纸伞,伞面水声滴滴,犹未落尽, 一道闪电掠过,在望不清身前之人的霎时雪亮中,萧观音猛地响起,她是刚点燃榻边小灯,门外立就响起叩门声的,宇文泓是早就站在房门外吗……因为房内漆黑,以为她已经睡着,遂未出声打扰,直到见她房内灯亮,知道她醒着,才敢抬手叩门吗……?
……他已在门外,在这风雨夜里,默默站等了多久……
闪电暗淡下去,轰隆雷鸣紧跟着响起,萧观音望着身前可说是形容狼狈的年轻男子,脑中也是一片轰轰然,嗓音惊讷,“……你……你何时来的……怎么不去客房歇睡……?干站在这里做什么……”
……就为了同她说一声,抱歉迟来的“对不起”吗……不是和从前不一样,已经变聪明些了吗,怎么还像小孩子一样做傻事?!
冷雨呼啸的深夜里,萧观音望着身前衣发滴水、嘴唇发白的年轻男子,心中也不知是何滋味,只是不忍见他在外受冻,一时也顾不得什么合不合仪了,低对他道:“快进来吧,别再吹风受寒了。”
在家中青莲居时,侍女莺儿会睡在外间小榻上为她守夜,但在这庄中,萧观音日常生活相较家里,处处简单许多,因夜里通常无事唤人,她也不要侍女守夜,让莺儿平素歇在偏房,这时候,莺儿定早睡着了,萧观音略想了想,也没有叫好睡的莺儿起来伺候,自在房内找了条干毛巾出来,让宇文泓擦擦脸上的水珠。
……只是一张脸好办,身上湿衣裳怎么办,她身边,都是侍女嬷嬷,这间房里,没有男子衣裳,可供宇文泓更换的……
萧观音这样一想,忽又想起,这大半夜的,宇文泓是如何过来这内宅女子居所的,就算他是长乐公,夜里突然到来,庄内侍从都不敢拦,也不会任由宇文泓一个男子来她门前,至少会有侍从跟过来禀报,怎就他一个人无声无息地过来了?
萧观音问出心中所想,而宇文泓自不能如实说出他在庄中安插不少人手,到这儿如来自家一般方便,只能说是自己以长乐公身份,硬让跟随的侍从离开了,原打算在她门前站至天明,等她醒来再相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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