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让她知道，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的关系都会亘古不变的，都需要花费时间和精力来经营，否则亲密好友会变得冷漠，无话不谈会变成点头之交，即便是亲人，如果不张开手紧握住，只因为自己不开心了就干脆不要，只懂得用这样激烈的拒绝方式来表达挽留，结果只会越来越糟。”
    慕倾袂将陆橘抱回床上躺好，俯下身在她额上落下一吻，“你心疼她，可我更心疼你。她不愿叫你，你不难过吗？”
    陆橘轻轻一颤。
    心中瞬间因为这句话而翻起了巨大的波澜，那波澜越过闸关，汹涌往前，酸涩地冲刷着她。
    不难过吗？
    她觉得自己难过得就快要死掉了。
    可是却半分想要责怪的念头都没有，她对九儿的愧疚太多太严重了，得到这样的难过反而更像是一种惩罚般的解脱，割肉伺虎般地挖着心肝填补那无穷无尽的愧疚黑洞。
    “可是……”
    陆橘皱紧了眉，手紧紧地抓着慕倾袂的衣袖，“这样对她会不会太残忍了？”
    无论如何，九儿都只是一个四周岁的小孩子。
    “这个社会更加残忍，”慕倾袂道，“我可以让她一辈子无忧无虑做个金丝笼里不谙世事的小公主，但这何尝不是另外一种形式的禁锢？总有一天她会自己挣脱的，到时候，她遭遇的打击会比现在严重得多。”
    “论大道理，我说不过你。”陆橘松开了手，有些气恼地在床上躺好，事实上，她并不是不通这些大道理，如果此刻是给别人讲，或许她能更加冠冕堂皇深入浅出地给别人剖析，可是当被讲道理的对象果然还是有些不好受的。
    她也不知道自己气恼的究竟是谁，十有八九是她自己。
    “你不需要跟我讲什么大道理，”慕倾袂垂眸注视着她，“你就是我的道理。”
    “……你是在讨好我吗？”
    “是啊……”慕倾袂俯下身，“我做了错事，所以正在努力弥补。你说有些错事可以被原谅，但有些错不行。我自认为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过，可我还是想得到你的原谅。”
    “那我这次原谅你，如果以后我犯了什么错事惹你不高兴，你可不可以也原谅我？”陆橘有些心虚地别过头，她最受不了慕倾袂用这样的眼神来看她，让她总会错误地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完美的天使，可她分明不是，纯白的翅膀下面还隐藏着一些不为人知的伤口。
    慕倾袂道，“你可以说出来，我会原谅你。”
    他一副洞穿了陆橘心思的表情，陆橘顿时更加心虚了，“我，我说的是以后！”
    “你现在就有事瞒着我，”慕倾袂微微偏头，陆橘立刻觉得耳垂一痛，紧接着听到他在自己耳边用诱哄般的口吻道，“说。”
    “……”
    陆橘总觉得这次回来之后慕倾袂比以前更加过分了，动不动就撩，简直是彻底把霸总人设踩在脚底了。
    慕倾袂却不管陆橘在想些什么，微微启唇，温热的气息无声地缭绕着，像是随时准备再让陆橘痛一痛。
    “别——”陆橘瞬间投降了，“我说！”
    “先等一下。”
    陆橘茫然，“啊？”
    慕倾袂轻笑一声，忽然翻身躺下，而后将陆橘举起来放在他的身上，像是放一只猫儿在胸口般，好整以暇地道，“现在你可以说了。”
    陆橘：“……”
    犯规！
    太犯规了这！
    陆橘把自己这半年来修炼的脸皮收拢收拢全贴在脸上，都没能挡住热度一波一波地往上泛。
    如果从前刑讯逼供也用这样的招数，那犯人肯定早就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
    陆橘最后一丝清醒都要在此刻耗尽了，艰难地调整了一下心情。
    怎么办？
    要现在就说吗？
    “你……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我的母亲吗？”陆橘轻声开口。
    慕倾袂微微扬眉，片刻后点点头，“记得。”
    “她虽然在我八岁那年就早早死了，但是在我八岁之前，我也从来都没有见过任何一个我母亲的娘家人过来看望，”陆橘慢慢道，“我以前也问过，只是大人不跟我细说，我后来也就不纠结了，可是前几天……沈桃忽然跟我说了一件事。”
    沈桃。
    这个名字一出来，慕倾袂的神色就变得有些严肃了。
    他早知道这个人的身份绝对不是表面上那样简单，只是她曾经救了陆橘和九儿，大概是友非敌。
    “她跟我说……”陆橘吸了一口气，终于鼓足了勇气看向慕倾袂的眼睛，“说我母亲其实还是有娘家的。是东南亚的一个沈氏家族。”
    九儿的身世问题事关重大，陆橘暂时还是没有全然准备好，只有先把这件事推出来挡一挡。
    “沈氏家族……”慕倾袂微微拧眉，喃喃念着，片刻后就抓住了问题的关键之处，十分敏锐地问道，“她要你回去？”
    陆橘心里咯噔一声，赶忙把事情的全部经过一字不落地说了出来，“她说我的外祖母重病昏迷了好久，我只是想回去看看，看完之后还是要回来的！”
    其实这只是一部分原因，她心底也还是有一分不平。
    想要看看究竟是什么样冷血的家族，才会要全权决定儿女的婚事，才会在母亲选择跟父亲一同离开之后就再也不见，才会即便母亲去世，也不来出现一面。
    “你当然要回来。”慕倾袂拢在她腰侧的手向下，警告性地捏了捏。
    “你——”陆橘的脸再次不可避免地红了，嘴快地挑衅回道，“万一我看那边还不错，一高兴说不定就真的不回来了，你能拿我怎么办？！”
    “那我就亲自过去，打断你的腿之后把你拎回来。再把你关在小黑屋里给我生孩子。”
    慕倾袂捏住陆橘的下巴，幽暗如潭的黑眸微微眯起，低沉的嗓音仿佛直接卷进了陆橘的心里。
    陆橘听着，不免轻轻抖了抖。
    果然温柔都是装出来的，大尾巴狼露出原形了！
    陆橘又想起他方才跟九儿说的，他们以后还会有别的孩子叫她妈妈，脸又是一红。
    嘴再一次快过了脑子，反驳道，“我不生！”
    “不生？”
    慕倾袂微眯黑眸，眼底凝聚了几分危险的颜色。
    “呃……”陆橘瞬间就怂了，“我生……我生。”
    我生还不行吗？！
    还有没有天理了！
    “生什么？”慕倾袂眼底划过一丝满意的笑意，故意问道。
    陆橘的羞耻心呈几何趋势暴增，“生孩子……”
    “生什么？”慕倾袂故作没听清，“给谁生？”同时手也开始不老实了。
    陆橘像是一只被踩到了尾巴的猫，咬着牙低喝，“我给你生孩子！”
    门忽然被啪地一声推开了，九儿的小脸上还糊着泪水，进门之后就被这一嗓子给兜头唬住了。
    原本大睁的眼睛又开始蓄满了泪水，嘴角下撇，哇地一声就哭了。
    “哇——爸爸妈妈不要我了！”
    陆橘被吓得差点魂飞魄散，慕倾袂反应迅速，一挥手将被子扯过来罩在了两个人身上。
    其实也没什么，房间里没点灯，他们也还没有真的做出什么非礼勿视的举动。
    只是九儿听见了那句话是实打实的。
    她原本哭着回了自己的房间，好不容易想通了要回来道歉，结果兜头听见这么一句，瞬间就觉得是他们不准备要自己，要生别的孩子来叫陆橘妈妈了。
    张着双手撒开脚丫地冲到床前，一个猛扑撞进了陆橘的怀里。
    “不要生孩子！九儿乖，九儿再也不耍脾气了！”九儿哭着放声嚎啕，“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