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鹿对小白鸟一见钟情,终于有一天让它落在了自己高高的鹿角上。
小鹿很希望小白鸟可以在自己鹿角上撘窝,呆一辈子。
但是小白鸟惧怕那树杈般的鹿角,就像长满荆棘,总想逃走。
小鹿很久以后才知道小白鸟的想法,于是
它亲自把小白鸟叼到了自己毛茸茸的胸前,把它抱住。
这样,就又安全又暖和了。
☆、事发
温玄简感觉自己遇到了有生之年最难懂的问题。从少年立志夺位开始,他与诸位皇兄弟斗智斗勇, 那都不是什么事儿。他告诉自己千万不要动怒, 镇静,镇静,但还是不淡定地把史箫容刚刚坐过的椅子踢翻了, 然后又无奈地亲自弯腰把椅子扶起来,自己坐在上面,开始陷入沉思。
这样糟糕的情绪一直延续到第二天早晨上朝,谢蝾上奏章, 满朝喧哗。
温玄简终于找到了一吐闷气的途径, 兴致高扬地带着百官走出宫殿, 爬上了城墙。众目睽睽之下,那黄尘土中的白骨隐约可见,又是一场喧哗。
温玄简抓出了负责管理此辖区的大臣, 正是京兆尹大人。
京兆尹连忙跪地, “城中出现此事,是臣失职。”
“白骨森森, 可见已有多年之久,你就是这么办事的?嗯?!”温玄简厉声训斥,火气着实不小。
京兆尹连忙叩头,然后说道:“臣确实失职,但昨夜臣已经抓住埋白骨之人,审讯几日,想必定能抓出真凶,恳请陛下给臣一个期限,臣一定给京都百姓一个说法!”
站在一旁的卫斐云暗想这京兆尹果然有后招,这抓住的人千万不能由他来审讯,他连忙上前一步,说道:“陛下,此事非同小可,几十条人命,应当交由大理寺处理!”
“这是臣所管辖之地出的事,臣有职责处理!”京兆尹不甘示弱,力挽此事。
史家的人则保持沉默,后背却早已冷汗沉沉。
卫斐云说道:“臣斗胆,恳请陛下将此事交由大理寺处置,”他看向一旁的大理寺卿,大理寺卿却没有任何反应,似乎打算置身事外。
此时,谢蝾忽然说道:“既然两位大人相持不下,此事又事关重大,无法一时定性,不如交到刑部,尚书大人秉公执法,天下皆知。”
温玄简这才点头,“准了。”
刑部忽然揽了这个活,简直猝不及防,这件事跟烫手山芋已经没有什么区别了,谁接谁倒霉。更何况,皇帝陛下下令,彻查此事,一月为期限,务必将尸骨来源以及杀害他们的人找出来。
刑部一查,虽只是冰山一角,但双腿已经发软,想要含混过关,那谏言官连同都察院,监督此事进展,根本容不得他做任何虚假,要保住官位,只有彻查!
被京兆尹抓住的两个人很快被移交到刑部大牢,过来的时候,两个人已经被拷打得奄奄一息,惨不忍睹,更绝的是,已经不能说话,让他们写字,两个人都是平民,从小无缘识字,是彻头彻底的文盲!刑部侍郎看着面前已经画押的供词,皱眉摇头,漏洞太多,连他一看都知道这供词是被硬逼画押上去的。
他看着底下两眼无神的两个人,简直是无妄之灾,本想在城墙脚下宿夜,结果变成了如今的惨状。这两个人也算彻底毁了。
一番询问之后,只能问些点头摇头之类的问题,刑部侍郎上报,这两人是无辜被抓,应当释放。
报到长官那里,却被压下了。刑部侍郎也是个耿直的家伙,绕过长官,直接将自己调查出来的结果悄悄告诉了好友卫斐云。
卫斐云听后,许诺他这是扳倒他长官的好时机,若刑部尚书真的牵涉其中,事发之后,这尚书之位必然空缺,到时他会力荐刑部侍郎升职担任此职务。刑部侍郎得了好处,自然更加卖命,事无巨细,甚至将部中档案也偷出来,拿给卫斐云一一过目,毕竟卫斐云现在已是吏部侍郎,掌管人事已有半年。
卫斐云收集证据,瞧着差不多,这才与都察院的人商量,联合上书,要求此事进行三司会审!
审的人,乃是当朝太尉史广宗与光禄寺卿史广廉,以及命妇护国公夫人宁君儿。
此奏章一出,满朝哗然,朝野震动。
外面闹得风风雨雨,宫廷里却一片平静。
史箫容每天都听芽雀回来汇报进展,知道史家已经大厦将倾,危在旦夕。她扣住了史姜灵,让她呆在永宁宫里,即使不出了这档子事情,她也会提前找借口,将史姜灵召入宫中的,这里已经远比史家要安全。
史姜灵虽然心情郁闷,但胃口依旧不错,天天吃了睡,睡了吃,就是咬住嘴巴不肯说孩子父亲是谁。史箫容试探着问她是不是皇帝陛下,史姜灵一个劲摇头,看样子不像是撒谎。
芽雀期间又跟卫斐云见了一面,然后委托他将宫外与史家有些联系的年轻待娶男子列个名单给她。卫斐云狐疑地看了她一眼,但也没有问什么,几天后被名单给了芽雀。
史箫容在这名单上找了几个人,去一一试探史姜灵,但都没有问出什么所以然来了,看来也不是这些人。她是个执着的人,一定要把那个男人找出来!
但是算了算时间,她待在宫廷的时间已经不会太长,所以这件事就只能交给芽雀来查了,不管何年何月,也一定要把这个神秘的父亲找出来!
这边在拼命地查一个藏起来的父亲,朝廷里则开始安排三司会审之事,因为皇帝陛下非常看重,百官不敢怠慢,终于在冷风飒飒的一天,开庭了。
卫斐云和都察院已经查了将近一年之久,不仅将那白骨主人生平户籍找到,连他们的家属都请了过来,这期间从护国公夫人家乡发生的事情案宗也一一传呈到朝中,恶迹斑斑,已然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
而作为事发的第一桩重大案件,城墙脚下几十白骨冤案,则被作为重点究查案件。
史箫容提出了也要参与三司会审,因事关家族命运,温玄简恩准了,以屏风为界,史箫容坐在里面,听完了整场会审。
案子缘起于四年前,先皇尚在人世,史箫容刚刚被册封为皇后不久,史家权势最为炽热之时。护国公夫人与两位叔父商量扩建府邸,请了几十位工匠来府中建屋,这些工匠都来自于护国公夫人家乡的小村庄里,千里迢迢而来,准备建完屋子便回老家。
但是就在建府将成之时,护国公夫人老家传来消息,这些工匠孤身赴京,将家眷留在村中,而几位工匠的娘子因样貌不错,在这期间被护国公夫人的一位弟弟看中了,此人丧心病狂,将三四位美貌娘子都抢入了府中,又将抗议的老人活活打死,事情愈演愈烈,越来越严重,而这美貌娘子里有一位终于怒起,在燕好之时,将护国公夫人弟弟杀死在了床笫之间,当地一阵喧哗,那弟弟的家人自然不肯轻易罢休,不禁要严惩杀死弟弟的小娇娘,还要连坐其它美貌娘子,通通治罪,让她们为死人陪葬。
地方长官不敢得罪在京都一手遮天的护国公夫人,竟然私刑拷打,默许了死人家族的做法。这杀人的小娇娘有个弟弟,连夜逃出,逃到京都告诉自己还在史家做木匠的哥哥,把事情来龙去脉都说了。这些木匠都是气血方刚之人,听说回去他们也是会被立刻抓起来,趁着那地方长官还没有把消息传到京都护国公夫人耳里,决定联手,为家里人报仇。
但是几十位工匠有勇无谋,在袭击护国公夫人之时,事情败露,全被斩首于史家庭院之中,然后连夜被史琅驾车搬出,但那史琅实在太懒,驾车出了城门,就不想再往山里跑了,直接将几十个人埋在城墙脚下。
谁也没有想到,三年后,因土薄,加之雨水冲刷,大风吹刮,这土层越来越浅,慢慢的被一个人发现了,这个人正是一年前莫名死在家中的刑部都官,在死前他曾秘密上书,城墙脚下发现几十白骨,而现场还遗落一枚玉坠,上刻“史”字。
这枚玉坠正是史琅当初埋坑误掉的,正是这枚玉坠,让刑部都官莫名死去,也让卫斐云得到了重要线索,一路查去,发现了当年的秘密,以及刑部都官被暗杀的真相。
卫斐云起身,跪地,“请陛下为这位刑部都官郎做主,找出真凶!”
此时,刑部侍郎忽然起身,直言他知道此事。原来刑部都官上奏的书被当时的长官扣下,又秘密通知史家的人,太尉史广宗与光禄侍郎史广廉当年参与了谋杀几十名工匠的事情,眼看事发,一面指责自己侄儿史琅办事不力,一面秘密将刑部都官暗杀,将此事在一年前压下了。
当时正值先皇病重,无人细心究查,很快又国丧之中,此事便足足耽搁了将近一年,如今方才彻底清查。
史箫容听完了全程,手脚冰凉,万万没想到自己母亲和两位叔父在背后竟干了杀人的勾当。简直草芥人命,恶迹斑斑。她靠在椅背上,一行眼泪从眼角缓缓流下。
史家不亡,天理难容。
大厅里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声,然后她听到了自己母亲尖利的声音,“我乃先皇御赐正二品夫人,我女儿乃当朝太后!谁敢抓我?!”
“若要治史家,先问过太后娘娘!你们这样做,简直不将先皇,不将太后放在眼里!箫儿,你难道真的如此狠心,眼睁睁看着你娘就这样死去!”
大厅里一片喧哗,护国公夫人陷入疯癫,拒绝被绑缚双手。
忽然又听到一道洪亮有力的声音,“当年你只不过是乡下卖花姑娘,使劲狐媚手段,引诱我大哥将你收为外室,竟活生生将我嫡亲大嫂气死!十六年前,又亲手将我大哥嫡长子史轩赶出家门,独霸护国公府,你竟然还好意思在此喊太后娘娘名讳!如今史家全败在你这个娘们手里,该死的人是你,才不是我们!”
史箫容听出来这是大叔父史广宗的声音,他竟然站出来指控了自己的母亲,而令史箫容万万没想到的是自己母亲竟然不是父亲的第一位夫人,而那位远在边疆长大的哥哥也并非自己庶兄长,竟是父亲原先的嫡亲长子,那自己的哥哥史琅,岂非……
这些乃护国公府陈年往事,护国公早逝,护国公夫人自然将不利于自己的消息全都封锁,成为禁忌,不准有人提起,在座年轻的官员都是第一次听说,顿时目瞪口呆。
史箫容好像又回到了那晚眼睁睁看着自己宫中两位大宫女面临死刑前,两位宫女互相撕破脸皮,拼命诋毁对方的时候,此时此刻,自己两位叔父与母亲所做的,也是一样的事情。
穷途末路,已经无力回天。
作者有话要说: 好了,相信已经有些端倪,史箫容的身世……
☆、如愿以偿去了寺庙
城墙脚下白骨案轰动一时,牵连甚广, 一时满城风雨, 沸沸扬扬。
刑部尚书被罢黜,史家被抄家,没收全部钱财, 两位叔父与护国公夫人被褫夺爵位,贬为平民,按法当斩,念在护国公为国捐躯的功勋, 改为流放三千里, 永不入京。
出发在即, 忽然传来消息,护国公夫人宁君儿在牢狱中重病,不能长途跋涉, 史箫容捱不住史姜灵的哭求, 毕竟也是自己母亲,恳求将她留在京中小院养病。
护国公夫人因此被单独留京, 关在一座小院子里,命人看守,不准外人探访,也不准出去一人。史家其余全部人都踏上了流放之地,据说临出发前,护国公夫人拼命拉住自己的儿子史琅,不肯放他离去,但史琅早已吓怕,哪里顾及自己母亲,一句话都没有跟她说,转身就被拉走了。
随着案犯的一一离京,此事逐渐尘埃落定,史家这一大厦终究崩塌。
但那白骨案实在耸人听闻,惨绝人寰。宁君儿家族在地方也已受到惩罚,新账旧账一起算,这些人就没有史家家族那样幸运了,人命在身,死刑难逃。
消息传来的时候,史箫容正在永宁宫整理行装,她不是什么冷血之人,自己家族彻底覆灭虽是自己默许的结果,但事情真实发生的时候,自己那些亲人一一离去,她还是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
“太后娘娘,请节哀!”芽雀看着她的神情,跪下,为她心疼。
史箫容低下头,继续将衣物放入箱奁里,平静地说道:“芽雀,将消息放出去吧。”
“是。”芽雀拿着史箫容早已写好的罪己书,走了出去。
太后娘娘深感家族罪孽,身在其位,躲过惩罚,于心不忍,城墙脚下冤魂难眠,法不容情。因此太后娘娘愿意吃斋念佛,跪在佛前,祷祝怨灵,以保国祚长久。
后宫妃子前来永宁宫劝阻,但太后娘娘去意已决,多说无益,只能奉上庙中需要之物,以作践行。
第2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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