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调轻缓如诉,满满是离声。
“什么名字?”
“《长相思》。”
上有青冥之高天,下有渌水之波澜。
天长地远魂飞苦,梦魂不到关山难。
“不准吹了。”寒云深把笛子抢了。
上言长相思,下言久离别。
寒云深是真的累了,翌日清晨起得有些晚了。
一睁眼便看见一道颀长的身影站在面前,箭袖白衣,衣摆飒沓,面容俊美无俦,这张脸哪怕只是挑一挑眉都是祸国殃民的颜色,此时见他醒来,却是冲他笑了一下,“醒了?”
寒云深见他这般,觉得前几日昏迷不醒面容憔悴的他都是自己的一场梦,“你好些了吗?”
“好多了。”君向若知道这不过是回光返照罢了,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有东西在一点一点地蚕食着他的三魂七魄。
“继续赶路。”
“既然来了这‘独幽谷’,我们就去看看吧。”君向若理了理自己的箭袖。
“治好了回来看。”
“现在就去。”
寒云深犟不过他,只得不情愿地去了。
独幽谷正如其名,美景幽然。
时值阳春三月,两人沿着谷底的清溪走着,两旁青山万仞,遍谷苍翠,空气混着泥土的芬芳,微凉潮湿,水滴顺着结雾的岩石滴落。
鸟鸣清脆空灵。
君向若脚步悠悠,当真是来闲游的,这辈子从未这般悠闲过。
这种时候越是接近死亡反而越是释然。
寒云深若有所觉,一把拉住他,面色阴沉,“君向若。你是不是怀了必死的心。”
君向若看了他一会儿,回牵住他,垂眸道:“人固有一死。”
烈烈怒火在寒云深心头烧着,他气君向若漠然生死,连求生的希望也不怀着,气他竟可以绝情到无牵无挂,一心向死。
饶是气得不行,却硬是说不出一句重话来。
但想一想——
落到如今的田地,君向若却谁也没怨过、谁也没恨过。不怨温行舟,不恨背后主使,不问缘由,不叹命运,这么随性,这么坦然。
寒云深的怒火灭了,顿时心疼如刀割。
世间怎会有这样剔透的人。
君向若任由他拉着,任由他看着,却不敢看他的眼睛——里面的情绪太过灼人,他怕他一看就控制不住自己。
“再陪我走一会儿。”君向若轻轻道。
寒云深松开他。
景色是看不尽的,但路总有尽头。前方是浩渺的清泉水,映着两旁的青山,映着一线天里的湛蓝和云影,悠悠仿佛万古。
君向若觉得本就模糊的视线毫无征兆地一片漆黑,发昏的脑袋嗡得响成一片。
“君向若!”寒云深赶紧把他倒下的身体捞进怀里。
*
君向若靠着山洞的石壁,他现在一点力气也使不上,感觉自己像乘着船的上下浮动着,仿佛这副躯壳不再是他的。
“歇会儿,我们出发。”
君向若摇摇头,“不去了。”
“来得及!”寒云深紧握着他的手。
“根本没有木灵真人。”
寒云深一双俊目红红的,他怎会不知道没有此人,江翰墨的演技太拙劣了,他怎会不知道,他怎会不知道!他只是不愿接受。这些天他一直在骗自己,好像只要在赶往荡舟山就还有希望,现在谎言被如此直接地揭开,鲜血淋漓,连呼吸都在痛,他快要撑不下去了。
君向若笑笑,“当年不是你救我,我早该死了。”
“是你救我。”三百年封印碎去,如获新生。
“寒云深,你是谁?”君向若问出他早就有的疑惑。
“我......”
天道不允许凡人窥见三清的存在,因为那里是它的不公的罪证。三清里的神仙都知道,天机泄露给凡人那定是双方皆受天雷滚滚。君向若虽从前是三清里的神仙,此时也算作凡人。
但那又如何,他想要的,心都可以掏去,命也可以给,一个真相有何不可。
寒云深眼底宠溺,他说,“我是天界里的神。”
外面湛蓝天幕的尽头滚滚有乌云涌来,远雨在那里酝酿,电闪雷鸣在那里蓄势。
“我猜到了。”君向若道,“你是怎么飞升的?”
“没有飞升。只能生而为神。”
君向若愣住,有些自嘲,“那我们拼命修炼是为了什么?”
最后一点清澈的蓝被乌云尽数淹没,厚重欲垂,积攒着一场旷古的雷劫。
“有用,只是一世的功德不够,要两世、三世、甚至万世,在某一世的降生,生而为神。可能在任何地方出生,人界、修仙界、天界,所以可以说,只有婴儿可以飞升。”
寒云深的父母只是恰好都是神仙。
“为何?”“因为天道不许有任何东西脱离它。”寒云深道,“为人、为神都由天道决定。哪怕是神仙也有生死,挣不脱天道。”
“天道是什么?”
“平衡。”
既是平衡那又何来不公。说天道不公,不过是对没有得到天道偏爱的抱怨罢了。
洞外惊雷震天!竟比渡劫修士的雷劫更加声势浩大!
寒云深道:“你也曾是天上的神仙。”
“哦?哪一位?”
“最厉害的那位。你是……”福至心灵,“统领万星的星君,懂得星星的秘语,知道上古的传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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