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极力掩饰,在强行压抑。
他茫然,问:“薄覃桉?”
“别说话。”薄覃桉低头与他脸贴着脸,游屿伸出手,轻轻将手心放在薄覃桉的脸侧。
他闭上眼,指尖正好搭在薄覃桉的眼角。
“还记得你让我跟着傅刑叫你薄叔叔吗?”
“后来我叫你覃桉,你听到了吗?”
那个时候,游屿觉得薄覃桉这三个字真是好听极了,每念一个字都像是踩在棉花上,又仿佛含着甜而不腻软糯的栗子。可后来,这三个字变成他不可说的秘密,只有他自己知道,那些令他酸涩的青春,都像是随着四季的变换变成一种规律的思念。
只在特定时间,特定事物才会勾出的,像是美梦般虚幻的回忆。
他又说,“你为我着想,所以我变成现在的游屿。”
不依靠任何人,也能活得很好的游屿。
“但放手并不是让对方幸福的最好办法。”
游屿轻声说:“你说呢。”
薄覃桉答他,“是。”
能让薄覃桉这种人,说出我爱你三个字,堪比登天。但偏偏游屿做到了,于是游屿得逞般对薄覃桉说。
我赢了。
下葬定在明天早晨,农村习俗多,下葬前一晚得折腾好几个小时。一切都结束时,游屿没找到薄覃桉,找人一问,说薄覃桉被舒少媛叫走了。
众人都以为薄覃桉是舒少媛的丈夫,夫妻二人待一起也没什么不对劲,说的人见游屿脸色不对,问游屿你和你那后爹不挺融洽吗?
游屿没回话,去厨房洗了个西红柿坐在院子里吃。这几日烟熏火燎,整个人像串味了似的,等明天结束就立即回家,再也不来这个破地方受罪。
这晚他没见着薄覃桉,车倒是在,但何之洲的没了。等到第二天下葬时,何之洲才开着车回来。
长辈们让游屿站在坟头磕头,游屿没磕,帮着埋了便从山上下来。身上的孝服也早在烧纸钱的时候烧掉,灰烬随风腾起,粘的他满身都是。
隔着一条小溪,他看到薄覃桉站在车边,薄覃桉抬头看他,他正欲过去。
“小屿。”
游屿脚步一滞,但没停,只是用更快的速度走向薄覃桉。
埋方远时,白姨哭得伤心,舒少媛一直陪着她。妇人们都站在一边,挖土下葬由男人们做。游屿压根没理舒少媛,就算舒少媛有心要和他说话,也没那个机会。
“小屿,我们谈谈。”舒少媛连忙喊道。
舒少媛离他有一段距离,但游屿像是见鬼似的加快脚步。他毫不犹豫地,冲向薄覃桉,
甚至是奔跑着到薄覃桉面前。风从他脸颊掠过,又沿着耳稍飘走,他能听到呼呼的风声,也能听到自己的心跳。薄覃桉早就为他开了车门,他上车后,对薄覃桉说回家。
薄覃桉说,好,我们回家。
车一直开上公路,游屿从后视镜看到车座上的行李,薄覃桉说你大概不想再回去。
是不想再回去,游屿笑了下,“昨晚去哪了?”
“报备?”薄覃桉问。
游屿说,“她对你说的话,我一点也不想知道。”
他从薄覃桉帮他收拾好的包里拿电脑出来,笑道:“辞呈怎么写?”
“如果你想跳槽,得先找下家。”薄覃桉说。
有些事,不必问得那么仔细。只要游屿问,薄覃桉就一定会回应他,但家长里短,哪能有那么多道理呢?
游屿自觉仁至义尽,他与舒少媛的母子情分有待时间修复,但他知道,他永远和舒少媛隔着一条鸿沟,难以跨越的峡谷。两个人都不愿意让步所留下的一切,都会变成一道伤疤,永远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蒙上一层难以卸掉的面具。
他简直受够了这样的生活,尤其是当他想要踏入新的环境时。
他对薄覃桉说,何之洲是我学长,很照顾我,但我好像对他从没有过好感。
“因为他从来都不珍惜我努力得来的东西。”游屿说,“他家境很好,国外上学的时候也有很多女孩围着他转,但他提着购物袋说要回寝室给我做饭。”
“他对我的创意,对我的坚持,就像个玩意。”
因为游屿努力所拥有的,是何之洲一出生就能勾勾手指,被递在怀中的。这种人,对谁都好,喜欢一个人也能下血本,可难得的是真心。
游屿的丁点真心都给了薄覃桉,而恰好,薄覃桉的真心——
薄覃桉听罢,腾出一只手放在游屿肩膀。
他没握他的手,他说:“想做什么就撒开手做。”
这个男人给予面前,永远在他眼中是个少年的人,最大限度的自由。他说,如果累了就回家,在我这,你可以休息。
游屿额头抵着车窗,弯眸看着后视镜中的自己。
“薄覃桉,我欠你一幅画。”
本来是艺考时要送你的,可我一直没有勇气再找你。
“但现在可能得不到陈老师的画了。”他笑道,陈卡斯两三年前便停笔不再作画,现在有的就只有不怎么出名叫游屿的创作者可以画画送给你。
游屿觉得自己不能称作画家,他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画,哪怕办过展览受过邀请,他依然觉得自己只是个创作者。
只有是创作者,才能不断激励自己进步,免于被骄傲蒙蔽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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