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咚。
    林婧的办事效率很快，餐厅很快定好，位置已经给薛桐发了过来，就在这时候天悦派来接人的车也已经赶到，薛桐也没有多做解释，直接带着苏沫一起去赴林婧的约。
    吃晚餐……或者更准确来说是吃夜宵的地点苏沫十分熟悉，盛世京伦的玻璃暖房。
    融暖的橙红色的光让整个房间暖融融的，折腾了一整天，做了往返两趟飞机，中间还冲上蓝天跳了一把伞的苏沫小朋友一走进玻璃暖房之中，瞌睡虫就不自觉地找上了她。
    苏沫强打着精神被薛桐牵着手走进去，林婧就在靠窗的位置等她，面前摆着一杯咖啡，大概是上了许久的，热气都已经消散了，可林婧仍旧没有动，只是拿着小汤匙一下一下在杯中画着圆。
    当林婧从玻璃的倒影上看到身后来人时，她才终于正过身子，笑着和薛桐、苏沫打招呼，“坐啊。”
    薛桐帮苏沫拉开了椅子让她坐在了里面，靠窗的位置虽然景色优美，但小朋友总不可能跳了一次伞就突然克服了恐高，所以还是让她坐在里面她会更安心些。
    苏沫今晚尤为乖巧，让她坐哪里就坐哪里，没有人问她话，她就安安静静待着，薛桐给她叫了些东西想让她垫垫肚子，自己却一口没动，只是看着林婧不说话。
    林婧其实不怕薛桐和她讲大道理，她就怕这种无言的逼视。
    终于，林婧忍不住了，她举手投降，“好了，我知道我这次欠妥当，没有事先跟你商量。”
    薛桐神情严肃，“你知道的，我不是为这个。”
    林婧愣了愣，在一旁填肚子的苏沫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她们两个其实都清楚薛桐究竟在意些什么。
    要知道娱乐公司是有保密条款的，哪怕你解约了不再为这间公司工作，保密条款同样有效，如今林婧这样大喇喇将所有原始资料放出去，辰星吃了大亏，绝对不会轻易放过她的，必然会以公司名义起诉林婧，到时候林婧面临的将是一大笔赔偿。
    玻璃暖房的包厢之中全无半点声响，三个人就这么对坐着，谁也没有开口。
    良久，薛桐继续发问，只不过这一次她的声音有些哽咽。
    “你为什么不放我手中的那一份合同。”
    薛桐在来的路上仔细看过林婧放在网络上的合同照片，那虽然是薛桐和辰星签署的合同原件，但一式两份，林婧照下来的是当年辰星留存的那一份，想要拿到这一份的图片材料应该并不容易，若是真追究起来，林婧怕是吃不了兜着走，明明放出薛桐自己的那一份风险更小、也更方便，但这样做的话无疑会将薛桐牵扯进麻烦之中。
    “婧姐……”
    苏沫觉得，若是再让薛老师多说一两句，她怕是要流泪了。
    林婧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她直接止住了这伤感的一幕。
    “你可别这样，十几岁、二十几岁的时候都没这么矫情过，你现在可别告诉我你打算对着我哭一场哈。”林婧大大咧咧。
    薛桐眼眶红了，她倒是还能忍，反倒是苏沫作为不曾参与那十年的旁观者有些忍不住，抽噎着有落泪的趋势。
    林婧见二人这样也知道她们是在为自己担心，她长出一口气，终于收敛了笑容，认真了不少，“我找过江杉了，你们放心顶多也就是违约赔点钱。”
    “你说得简单。”薛桐带着些薄怒。
    林婧曝光了辰星与自己签署的经济合同，若是对方以泄露商业秘密起诉林婧的话……
    林婧则坦诚道，“我将事情一五一十都跟江杉讲了，你的合同算不算商业秘密有待扯皮，就算被认定了，舆论也对我们有利，江杉有把握争取调解，我想辰星若是为了这么一份剥削到极致的合同真将事情做绝了，它大概也不用在京元市娱乐行业再混下去了，大众绝不会再买它的账。”
    话虽如此，只是……
    “只不过我这些年的辛苦钱大概要都赔进去了。”林婧长出一口气，自己也有些茫然，她在娱乐圈这池深水里挣扎了十几年，眼看着就要一穷二白全赔进去了，林婧笑道，“好在我这些年靠着你真是赚了不少。”
    薛桐看向窗外，看着暖黄色灯光映衬下，投射在玻璃窗上林婧的身影。
    林婧为了自己赔掉的仅仅是一大笔钱吗？不，还有她作为经纪人的职业生涯，难怪她不肯和自己一起就职天悦，她怕是早就做了这样破釜沉舟的打算。
    林婧在网络上将自己老东家辰星的那点私密事卖了个干净，以后业内谁还敢用她，有时候大众是大众，她们会同情薛桐和林婧的处境，但是娱乐圈不会，它有自己的游戏规则，而林婧如今就是一个破坏了规则的人，今后在这个圈子里，她金牌经纪人的名声将毁损殆尽，怕是再也无法争取出色的艺人。
    值得吗？
    薛桐真的好想问问林婧，她这样做值得吗。
    但薛桐心里清楚林婧的答案，她一定会告诉自己，值得。
    她根本不是一时冲动，她分明是早已经拿定了主意，哪怕再给她无数时间去考虑，等到合适的时机她还是会这么做。
    薛桐这一次是真的无法控制自己，苏沫坐在她身边看到了薛老师无声的眼泪，她一点声音都没有，可那珍珠一般的泪滴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下来。
    苏沫看到了，林婧也看到了，她就知道让薛桐知道了这件事，必然心里不好受，她是习惯了自己一个人顶风冒雨的性格，骤然有人站在了她的前面，她当然会无所适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