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子欸,不对该叫老小子了,就算虎子还在,能当上总捕的也不一定是他。她可是说过……”赵奕说着突然没声了,连喝了几口酒,还是止不住叹息。“钱伯他们闭馆了,酒都没有以前的味儿了,连南雍巷都改了名,早就不是以前的模样。京城,变样啰。”
樊二砸吧了一下嘴,笑道:“赵大哥,瞧你说的,当然变啰,治安变好了,乞丐变少了,漂亮的小娘子也嫁人的嫁人,往外跑的往外跑,捕快的油水也越来越少。不过也有没变的,衙门口还是冲南开,鸣玉坊的花酒还是一样甜,三天两头的还是有人去顺天府喊着离奇的冤,办不了的案子又移交到秦大人手上,然后我们忙翻了天。日子总得过嘛。”
“哈哈哈,你小子还总喝花酒,张扬孩子都到我们腰这儿,形意拳都能打一套了。你也该收收心了吧?”
“那真是冤枉呀,我本来是专情的种,可是鸣玉坊不得不跑,不然怎么在各司混,江湖上厉害的又瞧不起我这三脚猫的功夫,卖不了面子。偏偏吕大姐,柳老板不知教出来些什么人,巴不得长人身上,要不然就挑事,活生生搞臭了我,气死了。”
“呵呵呵,她们不是有怨气嘛?可不就教出些不省心的线搭子。不过你名声臭点也好,反正已经臭了,还怕有人泼脏水吗?常走泥潭里,哪能不脏身,这是经验,不是吗?”
“真是让人糟心的经验。”樊二撇嘴,可是怨气冲天,他从来没说不干了。
“好了,听说你手下有个不死神探,破案奇快。”
“他呀?他是我烦恼的大部分原因,武功脑子都一流,就是不按常理出牌,总是给我闯祸,我能解决就还好,秦大人出面就是整个衙门跟着遭殃。就拿这次,他救个人,把船给点了,没有真烧着却让停泊的一艘官船上的老太太受了惊,好死不死是吏部尚书老家的娘,我这个倒霉催的,被两方骂。等他回来非得抽他一顿不可。”
“你,打不过他。”
“可他说不过我,反正他是哑巴,要是敢动手,立即让他走人。但别说他真能忍,为了查案再累再脏的事都敢做,越危险越勇往直前。哑虽然哑,模样也不差,就是特征太明显,有时候不太方便,江湖人称哑探。”
“你骂归骂,夸起他来也没吝啬,要说他闯祸,不是你惯的我都不信。衙门里好几个脾气冲的新人都是你惯出来的,你也适当叫他们收敛点,免得惹来杀身之祸。”
“我知道,只是有时候看着他们总想到了以前的自己和兄弟,很多人都转行了,我和扬子却不愿意,说是为了虎子,其实也不想学来的本事荒废了,我很想她。这些个小子里,尤其那个小哑巴最像她,在他身上我总能看到落姐的影子,就像她还在。”
“哎呀,她如果听见会很高兴,都不小了,喝酒就喝酒红什么眼?”
“得,我矫情,自罚三杯,喝了这酒,就去鸣玉坊。”
樊二说着就灌下了三杯,拿起配刀就走。赵奕独酌了几杯,他始终还是没能坚持到底,好在还后继有人。
有人,哪里都是江湖。心有青天,黄泉亦碧落。
“喂!樊老二,请客没给酒钱!”赵奕喊着,早就不见了影。他笑了笑,动了动胳膊腿,也回家了。
京城,变了,也有没变的。
又拯救了一大帮人,铲除了一个人贩子帮派的哑巴青年回了京城,可是非但没有受到赞扬,还被轮番数落了一遍,最后左都御史语重心长地按着他的肩膀告诉他,只有经受住了这些,才能钢筋铁骨,走得更远。
哑巴也只是笑着一一接受,无论好的,还是不好的,他在他们眼中看到了善待他的光,即便他是个哑巴。
从衙门离开,领了上月的俸禄,他高高兴兴去打了一坛子酒,朝着荒无人烟的皋陶狱走去,门口还是那个独眼老头,老了许多,身体还是硬朗。
哑巴用微笑打了招呼,并递上了酒坛,老头淡淡道:“行了,进去吧,你师父已经估计你该回来了。”
哑巴点了点头,高高兴兴走了进去,左拐右拐,来到那间干净的牢房。带着半张面具人正襟危坐,那露在外面的眉眼,总是让小哑巴失神地看着。
“不要每一次都发愣。”牢里的人低哑着声音,有些冷。这里没有上锁,但小哑巴试了各种方法她就是不踏出牢门。
哑巴后来也就放弃了,抽空就来陪她,看她这里堆满的藏书,看她整理出来的案件。而他顺利进入都察院后,每一次办了案也会将经过详细记录交与她,就像这次一样。
她耐心看完后,哑巴总是期待着她的表扬,可是她却从来没有过。“这个方式太费事,你的观察力还有待提升。”
哑巴轻轻吐了一口气已经习惯,而她也将案子放到一边,再度问起来:“怎么样?秦致远肯告诉你未鬼门主的行踪了吗?”
哑巴摇头,他拿起旁边的笔写起来。办案行走江湖的时候,他也会遇上未鬼门人,可是始终没有找到他要见的人,而顺利进入都察院已经三年,他还是没能从秦致远口中套出更有用的话,江湖上有的传闻他早就知道。
可是这些年所学以及这个困在牢里不为人知的人,让他不会去相信江湖传闻,除非他自己找到真相。
“也难怪,他是不肯提及未鬼的,因为会触及伤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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