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是做“倒爷”了。
倒爷就是那种做小买卖的,坐火车去外省大肆收购一些衣服手表,回城里再倒买倒卖的人。低价买进,高价卖出,利用价格差谋利,钻市场的漏洞。过去管这行为叫“投机倒把”,要被绳之以法。现在的话,用后世的话说好听点,就是最善于抓住商机,但本质上依然是不法行为。被抓到或者被热心群众检举揭发的话,是要被判刑的!
这就是殷玉娥所说的做生意被骗,她坐火车去深城,用大麻袋进了几大包衣服,差点被抓后,才意识到自己被自以为的生意伙伴哄着,做了“倒爷”,亏她还没心没肺以为这些衣服脱手了,起码能挣一万块。
这趟贼车上了,就下不去了。生怕被报复或者被举报,她只好连夜跑回文水村。
然后就这样被局子里的人逮到了。
多项罪名加起来,本来只以为就关她个十来天长长教训的殷家人和秦茂,都没想到殷玉娥硬生生跟她的服装生意团伙,一起被判了七八年。犹如一把重锤当头砸下,砸得七荤八素,他们这也才知道,这闺女在外头胆大包天做了那么多事,这也是罪有应得,但胆小如他们,还是搂着小家伙,差点吓晕过去。
秦茂是其中最庆幸的,他庆幸自己半年前离婚了。
他要是也被哄着去牟利,在“严打”期间,判刑后没收家底都是轻的,重则还会牵连家里人,导致连坐。
酒桌上那群汉子的酒后戏言倒是应验了,估计他们当时也没想到吧。
在殷玉娥刚吃牢饭的那一年,殷玉娇的高考成绩出了,不出意外的市第一,省第三,在考生数量比不得后世的八几年,这样的成绩也算傲视群雄了,帝都和水木任她挑选。连学校、市里都特地发来了奖金,鼓励她学业再创辉煌。
难得的好消息,振奋了整个文水村。
也令这个姑娘近日来的愁眉重新舒展。在家人的鼓励之下,她报考了心仪的专业,一个看着又难又冷的理化专业,据说得经常窝在实验室里,还得花比别人都要长的时间才能毕业。
罗老太是不懂这专业有什么好,但小家伙帮忙解释道:这是一个改变未来的专业,在世界人口不断膨胀、粮食危机日益加剧,食品领域大工业化时代背景下,迟早会派上用场的好专业。
罗老太也有听没有懂,但听到了,这个专业跟食品有些挂钩后,便勉勉强强接受了。
反正现在家里的厂子开了,家里早已经不需要女儿家急着毕业,去工作挣钱了,所以这辈子,殷玉娇可以勇敢地追求自己所喜欢的人事物,而不是上辈子,因为身体原因,追求学业失败、被迫结婚生子,做一辈子如菟丝花的柔顺女人。
毕竟这可是八几年,这是一个改革开放浪潮掀开后,国家欣欣向荣、全力奋发的时代,也是一个女人可以为了自己的理想信念,奋力拼搏的年代。只要心存积极的信念,这就是一个充满奇迹的年代。
天边一轮光芒四射的朝日冲破云层,金色满溢人间。
殷玉娇从床上苏醒,她流着眼泪,抱着殷明麓,笑道:“小宝,我刚刚做了个梦,我梦到上辈子,考上了一所大学,结果在录取通知书发来时,我烧坏了脑子,家里人把大学资格让给了玉娥,她代替我去读了大学。”
她不知道,这是不是玉娥想害他的真正原因。她只知道,梦中的一切无比的真实。烧坏的脑子,意味着她无法继续学业,于是她只能嫁人。
“我脑子烧糊了,平时看着还行,但是嘴里经常不会说话,很少有人知道我是傻子。不过处久了,该知道的也都知道了。就村里的秦茂不嫌弃我,我们俩结婚了,他努力挣钱,是个很好的人,我就待在家里……”她不是不想出去,她是不能出去,她这样的人出去就容易出事。于是在秦茂功成名就后,她也只能温温柔柔地待家里,穿得很漂亮,像个不给丈夫丢脸的富太太,逢人就笑,像极了一只甘愿被锁的鸟儿。
也许有人向往她这样的生活,但她知道,自己是不愿意的。
看到小家伙那双乌黑平静仿佛洞悉一切的孩童眼眸,殷玉娇突然又敲打了一下自己脑门,神智回笼:“我真是睡魇了,怎么把梦里的事情当真了呢。”比如说小宝就好端端的,该吃吃该喝喝,一点也变坏。她也顺顺利利考上大学了,比上辈子成绩还要好。但到底,梦里的一切历历在目,宛若前世,她还是无法做到心如止水。
她终于说了来意,“小宝,秦、秦哥哥的婚礼,姐姐就不去了。”她不会再听玉娥的话,误会秦茂的人品,但知道梦中的事情后,她也不会再去见秦茂。他们已经各自有了新的生活,那就如两根平行线一般,再也别相交了。
“好。”殷明麓点了点头,拿着一盒红绳糕饼,自己去参加秦茂在村里办的酒席了。
殷家就他这个九岁的小娃娃出面了,但秦茂完全不在意,甚至在他登场后,还感到了受宠若惊,仿佛小家伙的面子,比殷家全体人的面子加起来都要大。得到小家伙的原谅,就等同于得到殷家所有人的原谅了。
为此,夫妻俩还共同给他发了个小红包。
捏着小红包,殷明麓回家去,在回家的途中遇到了沈秋宜。
沈秋宜腼腆地对老太太道:“我想带小宝回娘家看看。”说罢,又揉着小家伙的脑门道:“小宝,你愿不愿意跟妈妈一起去看你舅姥爷,明天是他七十大寿,我们去去就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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