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禄一支秃笔,一盏清水,趁着夕阳上了校场,兵器架子后面那扇青砖大墙,仍是他习字的地方。
夕阳照在他的背上,他在墙上书了四个字:呦呦鹿鸣……
盯着那四个字,他从日落站到月起,从月起一直站到星稀。上夜的内侍们,巡逻的禁军们,巡视烟火的少监们,一队队的人马在麟德殿外晃了又晃。
两个少监走过校场时,笑着言谈:“豫亲王也是个傻的,据说都这夜了,还在湖上捞呢。要我说,就得让他捞出来瞧瞧,脸肿的面盆样大,身子泡的炮筒样粗,吓的他,这辈子都不起阳才好!”
这些净了身的人,大多对女人怀着格外的仇恨。私底下言语恶毒无比。既说豫亲王在捞,李禄直觉那淹死的该是陆敏。毕竟豫亲王想求娶她,在皇上面前提这事儿提过不下十回了。
一个大家闺秀,表面温默默的,跑起来像只灵鹿一样,昨夜还坐在那兵器架子上看月亮,就这样没了,在这宫墙高高的深宫里,似乎连个水花儿都没有泛起来。
李禄收了笔,泼了半钵水,正准备走,只觉额头忽而一凉,那是一滴水,再接着一股子的水流了下来。
他抬头,便见那穿着白绫衣的小姑娘坐在瓦檐上,正在绞着衣服上的水。她混身湿透,也未发觉下面有人,绞完这边绞那边。
绞完了,边解衣带边跃了下来,劈腿坐到两根兵器架子上,天鹅般修长的脖劲,圆润润的肩膀,内里不过一点肚兜儿,她脱了整件外罩的襦衣,双手死命的绞着。
她比一般女子纤细,但又比一般女子灵敏,双臂细纤纤儿的,却格外有力,拧衣服时,劈直的两腿在那兵器加子上晃动,尽湿的裤子勾勒出混圆的臀儿,在虚空中上下轻跃。背上两扇蝴蝶骨时开时合,美的像只展翅欲飞的蝴蝶一样。
宫婢其实不讳于在他们面前露身子的,因为他们算不得男人。看了摸了又如何?
用那等姑姑们的话说:少看两眼儿呗,白白儿看的你喉咙眼儿冒火抓心挠肝不是。
李禄转过身,一支秃笔一只钵,闭眼站了很久,也未听得多少动静,回过头,陆敏已经走了。
第二天,皇帝回来了。麟德殿所有的人,仿如孙悟空套上了紧箍咒。
李禄是许善豢养的一条好狗,阴恻恻躲在那不见人处,见有那等不开眼的大太监们想往麟德殿里凑,想到皇上面前露个脸儿的,全都记下来,次日寻个短处,一通的穷追猛打。
那夜,本不该李禄上夜的。同屋的唐明吃坏了肚子,央着他去顶个夜。
从前殿巡到后殿,廊庑下走了一圈又一圈。同巡的王平凑在耳边悄声道:“知道否,今夜陆姑姑侍寝了。”
嘴巴太长,就会死的早,所以李禄向来不爱私底下嚼主子们的事非,也不愿意听这些没成算的,最底层的内侍们嚼闲话儿。
☆、废狗
他后脊梁仿如一股子冷水透浇, 僵了一僵,轻轻唔了一声,继续往前走着。
后殿正门第三和第四颗柱子的中间, 那是皇帝寝室所在的位置。寝室并无窗扇,窗扇在隔间里。王平提着盏灯, 站在两棵柱子中间,低声道:“唐明伏侍皇上洗过澡!”
李禄也停了,不语,亦是静静的站着。
两个内侍,在此交头接耳。王平伸了伸手, 暗示道:“那东西,足有……腕口粗。”
李禄依旧直挺挺的站着。
也许是风吹过的声音,也许果真有声颤哼,俩人俱屏息,过了片刻, 后殿门忽而大开,出来的是皇帝,一件交衽黑衫,在廊庑下叫风张了老远,扑拉拉的响着。
满檐廊下所有当值的, 巡夜的内侍齐齐下跪。
皇帝一直站着,站了约有一刻钟,忽而说道:“李禄,你来!”
李禄还未惊, 身边的王平深垂的那颗脑袋猛然一转,紧紧盯着李禄。
无论王平还是李禄,再或者唐明,皆是内侍里面最低等的。平日里只能檐廊外伺候,若帝在,他们连麟德殿那正殿都不能进的。王平不敢信,许善防的那样紧,李禄是怎么入了皇帝眼的?
事实上李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入皇帝眼的。他头一回侍驾,跟在皇帝身后,几乎要小跑着,才能跟上皇帝那自来无拘的步子。
御用兵器为库大门被拉开,皇帝迈步走了进去,李禄提灯在后,一盏盏,将那久未燃过的烛台点亮。
皇帝拎过一道八力大弓,忽而转身,剑眉下一双眸子沉沉,对准李禄一把拉开,绷的一声,弦应声而断。
他摔了弓,提起一把偃月刀,双臂忽而发力,一个后扫,从李禄头上扫过去,剁在半掩于墙的巨型木柱上,再抽出来,锋刃齐茬卷了三寸。
皇帝重重将那偃月刀扔在地上,吼问道:“兵器库向来由谁负责?”
许善滑溜如一尾猞俐,溜了进来,低声道:“回皇上,一直是李禄在负责。”
恭腰垂臂的太监群中,唯李禄身姿挺挺,唯垂着眉眼。皇帝穿过人列,走到他身边,一身迫人的气息逼近,足足绕他转了一圈,又道:“御前武侍在何处,把他们给朕叫来!”
御前武侍,以名度之,便是会武的内侍们,他们都身怀武艺,可行走后苑,在禁军们不能到的地方,贴身保护皇帝的安全。
这些人侍武自傲,连许善都管不得他们,分两班当值于廊庑下,在敬帝手里,早就荒废成了一群只知吃酒吃肉的蛀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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