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凌厉的眸光扫过去,垂着泪痕发狠道:“这件事谁也不许说,随行一行人,你去吩咐,谁要是敢透露半个字,有她们好瞧的!”
丫鬟顿时怔住,公主的心思她是知道的,她摇撼住她,“主子!这都什么时候了,殿下可是您的二哥,您若还是护着他,叫殿下九泉之下如何安宁?”
司马璇伸手推开她,满头青丝蓬乱,形如鬼魅,发狠哭道:“我能怎么办?没有退路了,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若是此刻放弃,我对不起驸马,对不起父皇,甚至对不起这大郢!”
众人都说她变了,从戎狄回来变得懂事,也变得成熟稳重了。其实她没有变,她一直是那个娇蛮跋扈的司马璇,为了得到想要的一切,不惜付出所有,不择手段用尽一切心思。
出降戎狄,是她这辈子做的最后悔的事情。那会年轻,她是带着气离开郢都的,所有人都逼她和亲戎狄,连最疼爱她的父皇都在逼她。后来她去找厂臣,她以为就算世上所有人都不懂她,至少厂臣会理解。
可是那晚回重华宫的时候,和她心里想的不一样,他劝她去戎狄,劝她要听父皇的话,牺牲自己联姻戎狄和大郢的关系。
她是大郢唯一的公主,这种使命是她与生俱来的,可是她不甘,她宁愿自己出生在寻常人家,也不要去承受这样的安排。
为了回郢都,她用尽一切心思手段,甚至搭上了驸马的命,众人都说驸马是死于疟疾,可只有她知道,其实不是的,驸马是为她而死,是为了成全她而死。
倘若一切全都白费了,那她便再也没有任何理由活在这个世上,她明白这一切是错的,可除了一路错到底,她别无退路了。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人都有执念,只不过她的执念深些罢了。年少时期曾经得到过的,她不愿放手,教会她佩戴弯刀的人,还没有教她如何卸下,所以她不愿放手,牺牲的已经这样多了,她没有退路,她再也不是从前的司马璇了。
丫鬟在身后叫她,她恍若未闻,径直出了西厢房。
宁王的事情瞒不了多久,事情没有按预料中发展,原以为只要让厂臣对楚锦玉死心,再趁机寻个由头替钰儿削了藩,事情便可以大功告成。
可现在不一样,宁王是死在厂臣的手上,朝中对东厂本就有颇多不满,倘若再加上诛杀亲王这条大罪,厂臣必死无疑。
头顶传来隆隆声,深夜里忽然变了天,倾盆大雨泻下来。晖云寺在山上,大雨落下来的时候,碧蓉正好到了山上。
是阮澜夜让扶顺将她带来的,她一直在她身边伺候惯了,没了她。阿玉会不喜欢。
传回宫里的消息,是太后娘娘感染风寒,要在寺里小住几日,因此把碧蓉带来,也无人疑心。
在路上,碧蓉就听扶顺说了,听到主子满脸是血的时候,她急地心惊肉跳,出来的时候,她就预感不好。她要跟着,可主子非偏偏不让,现在倒好,真的出事了。
冲进禅房里,她看见床榻上躺着的人,只穿着一身素白中单,浑身没有一点生气,安静地躺在那儿,仿佛风一吹就能刮走似的。
看见她眼睛上缠了厚厚的纱布,也不顾旁边的阮澜夜,冲上去就嚎啕道:“主子——走得时候还好好的,怎么才一天就成了这副样子,这眼睛到底是怎么了?怎么缠了这么多的纱布?主子……你能听见碧蓉说话么?”
她哭得不能自已,也不知道她到底伤在那儿,双手托着她的手掌不知怎么办才好,半晌才看见坐在身侧的阮澜夜,拿袖子抹了抹眼泪,跪在地上哽咽道:“都是我不好,我应该跟着一块儿来的,就算主子不让,我也该来的,她离不得我,倘若今天我跟着来,万不是这样的情形。”
阮澜夜坐在炕沿边上,手里拿着团扇替她打扇。事情已然发生,这会再说什么都是无用,起先她是又恨又急,可这会歇下来便觉得心力交瘁,她抬眼开口道:“没有马后炮的道理,她身边只有你一个人,往后要寸步不离跟着,要是出了乱子,我必定不留你。一回如此,两回还是如此,她没有命耗,我也耗不起。”
不过半夜,她像是耗费了半辈子的心血,碧蓉听了他的话,立时懊悔恨道:“是奴婢该死,都是奴婢疏忽,叫别人钻了空子!”
“大夫吩咐,她出不得汗,得要有人打扇。我明日还有议事,宫里尚且还不知道消息,暂且先瞒着,你夜里守着她,一醒来就通知扶顺去找我,我会过来的。”
碧蓉点头道是,忙要上前替他拿团扇,阮澜夜没抬头,怔了下格开她的手又道:“还是我守着吧,我想再多陪陪她,等五更天你再来。”
碧蓉看见他眉梢之间的疲惫,踌躇之下还是上前劝道:“督主,还是交给奴婢来吧,您也一夜没合眼,明儿怎么撑得住?”
她摇摇头,朝她挥了挥手,“你走吧,我留下来。”
第64章
天亮时分,阮澜夜回了宫,临走前不放心,又吩咐了一遍才离开。
回宫的时候已经是卯时,下了一夜的雨,宫道地砖上湿的清亮,四五更天就有专人洒扫,随处看不见一点灰尘。
杨平站在贞顺门上,见他来匆忙上前,神色匆匆喊了句:“督主。”
阮澜夜闭了闭眼,一面朝着东长街走,一面养神问道:“出什么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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