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小岫侧过身，稍稍遮挡了一下，她用眼角的余光扫到尹师的喉结动了动，似乎把什么吞了下去。
    艾小岫眸光微凝。
    尹师察觉到她的目光，朝她笑了一下，似乎在安抚她，又像是在说自己没事。
    他开口道：“知道的这么清楚，如果我所料没错的话，你便是峦国之主。”
    宫羽低眉浅笑，用手指蹭了蹭鼻尖，“哈，咱们也算是王不见王了。”
    尹师环顾四周，“我倒是不知道你在这里安排这一场大戏是做什么，难道是意欲挑起两国纷争？”
    宫羽脸上仍旧带着笑，“你说笑了，怎么是朕意欲挑起两国纷争呢？明明就是太上皇你啊。”
    他收敛脸上的笑容，面沉如水，身上那股属于风流公子的轻浮感渐渐退却，“你在我峦国境内连杀多人，当真以为我峦国是可以任由你捏的软柿子吗？”
    艾小岫：“啧，又是软柿子。”
    尹师抬手搭在艾小岫的肩膀上，示意她稍安勿躁。
    他沉静地注视着宫羽：“如今我在你们峦国，你便可以把所有的罪都推给我，别说这些我没做过，即便我做过了，也没有你来定罪，你们峦国来定罪的资格！”
    尹师眼神凝冰，“你以为这些人就能拦住我了吗？”
    宫羽：“朕自然听说过雍国太上皇紫品的名声，朕也没有那么自不量力，想要自己出手拦截你。不过，你是紫品，难道我们峦国就没有紫品了吗？”
    这时，不远处抬来一顶小轿。
    宫羽皱眉，却笑着开口道：“明月如。”
    艾小岫眼皮一跳。
    哎呦嘿，明月如啊，这可真是说软柿子，软柿子就到。
    明月如也知道自己现在的情况不宜抛头露面，但他还是来了，没有法子，宫羽已经将最后的威胁使出来了，他若是不来撑场面，恐怕两人的情谊真就消磨干净了，而宫羽也会掉过头来对付他了。
    明月如端正地坐在轿子里面，双手搭在膝盖上，即便他现在小小的，坐下来的时候脚尖都挨不到轿子下面。
    因为要出现在众人面前，他不得不让一些人知晓了他如今的状态，这些人都需要解决掉。
    这时，轿子外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明月如啊，他现在还能出来见人吗？”
    明月如攥紧拳头，这个声音他死也不会忘记，就是这个人让他突然回溯提前，也是这个人为他医治好了背上的伤口。
    原来她那时就知道是他了，所以，这都是她故意为之？
    为了什么？
    宫羽：“这位佳人居然与国师认识？”
    尹师：“注意你的言辞。”
    宫羽轻笑一声，“哎呀，果然太上皇什么禁欲的名声都是假的，这不行走在外，身旁还有美人相伴。”
    他一边说着，却一边后撤。
    “如果有美人陪你一起死，想必你黄泉路上也不会孤单寂寞了吧。”
    尹师手微微抬起。
    宫羽露出淡淡的笑意，“这毒连琉璃品都能克制，更别提是紫品了。”
    他退到众人身后，喝道：“明月如，你还坐在轿子中做什么？现在就是你为峦国出力的时候！”
    尹师：“他不出来自然是有他的难处。”
    宫羽脸色发沉。
    艾小岫笑道：“奇怪了，你们两个不是关系好吗？怎么你连这个都不清楚？”
    宫羽冷冰冰道：“明月如，你若是不出手的话，等同于叛国，即便紫品有一城的实力，但举全国之力针对你，你还以为你在峦国有立锥之地吗？”
    艾小岫：“啧，光会威胁人，谁会愿意给你做事啊。”
    “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宫羽气得胸内气浪翻滚。
    他咬着牙微笑，“伶牙俐齿，我不与你这等小女子计较。”
    艾小岫冷笑，“性别歧视是吧？你敢歧视，我就敢弄你！你大爷的，真以为被人叫一声‘皇上’就真是天子了？放屁，往上数八代，你家也都是土里刨食的，谁又瞧不起谁啊！”
    “你！”宫羽被气得脸色铁青。
    他说不过艾小岫，便瞪向尹师，“你就让她如此大放厥词？”
    尹师却淡淡道：“她所说的也并无道理，我朝推翻前朝之时，开国皇帝确实当过农民，种过地。”
    宫羽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这家伙是疯了吧！为了力挺一个美人，连自己祖宗的脸面都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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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2章
    一片乌云不知道从何处飘来, 遮蔽了天上的明月。
    天地一片昏暗，这也使得天上花灯的光更加明显了。
    宫羽盯着尹师，慢条斯理地笑道：“我竟然不知尹师竟然如此多情, 为了美人，连祖宗的脸面都不要了。”
    尹师冷冰冰凝视着他, 启唇道：“我大雍先祖之前的经历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无愧于天地。”
    宫羽冷笑：“好个无愧于天地，难道你们只经历了区区几代就忘了你们的江山是从谁的手中抢来的！”
    “雍国真是祖祖辈辈的强盗！”
    “你尹师把自己塑造的再如何圣人, 也不能隐瞒你就是强盗后代的事实。”
    宫羽越说越激动，起言辞也越发不客气起来。
    尹师一手扶着艾小岫，一手背在身后。
    他停止脊背, 就像是积雪高山一般, 巍峨又冷漠地注视着他。
    宫羽的火气没有引燃尹师。
    尹师沉着眼，冷静道：“有能者而居之, 何错之有？”
    “不是我朝抢夺了江山，而是你们自己丢了江山，总是没有尹家，也会有齐家，韩家，随便什么家将这个被你们□□的千疮百孔的江山夺走。”
    “万里江山可没有写着你们宫家的名号。”
    “更何况, 我可以坦然讲述我祖上的事情, 你可以吗？你可以坦然说出你们祖宗是如何的荒淫无道，灭绝人性, 以至于现在雍国百姓还恨不得喝你们的血，生食你们的肉吗？”
    宫羽周身一颤。
    他努力隐藏着自己这种色厉内荏。
    他退后一步，大吼：“明月如！”
    艾小岫嘀咕道：“叫什么明月如，你不如叫爸爸还更有用一些。”
    宫羽：“……”
    他目光黑压压的, 让人看不真切。
    他猛地一挥手，场上的士兵都将手里的箭对准了尹师。
    尹师护着艾小岫，昂首立在悬崖边，衣角被从崖边涌上来的云风吹得猎猎作响。
    无数个亮闪闪的箭头对准了两人。
    艾小岫心中默念道：老师，你可快点吧，再晚一些，你怕是就要给我收尸了。
    唉，虽然收尸在她那个年代就跟下雨天收一件衣服差不多，但是，这件衣服她还是蛮喜欢的。
    因为要出门还特地换了一件跟自己匹配度高的肉身呢。
    尹师似乎觉察出艾小岫心情的变化。
    他轻声道：“很快就结束了。”
    他手臂用力揽了一下艾小岫，想要用行动来证明自己的话。
    他朝宫羽举起了手。
    宫羽脸色一变，立刻让士兵都挡在自己的面前。
    “明月……”
    没等他喊完，尹师突然运起内力，一道紫色透明的内力直直奔向宫羽的方向。
    那道内力贯穿了无数士兵和人墙，就在要触及到宫羽的时候，斜方突然蹿出另一道紫色内力，将尹师的内力稍稍打偏。
    尹师的内力从宫羽脸色划过，在他的脸上划出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
    宫羽瞪大眼睛，脸色发白，嘴唇发颤。
    差一点！差一点点他那个内力就会把他的脑袋给削下来。
    什么圣人！
    尹师哪里是好欺负的！
    宫羽想要用两国的关系来威胁尹师，可是，半天了，他也没有找回自己的声音。
    他因为颤抖而无法说话。
    这时，鸦雀无声的人群中传来一声轻笑。
    宫羽捂着鲜血淋漓的脸颊，痛恨地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发出笑声的正是尹师身旁的女子，这个女人……
    宫羽发现艾小岫正专注地看着一个方向，刚刚那声笑也是针对那个人的，甚至尹师也看向了那个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