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的时局一天天乱了起来,连季安年与文斐出门逛街,文显明都特意派了李副官陪着。李副官身后带了四个侍从,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虽都是着了便装,在旁人看来仍有些小题大做的意味。文斐的适应性向来是强的,这么多的人手不用白不用,一家一家的店铺逛去,看中了便买下来往身后的人手中一塞。
季安年笑道:“李副官,让你这么尽心陪着,真是过意不去。”
“季小姐这是什么话,能为两位小姐服务,是在下的荣幸。”李副官五官端正但并不出彩,季安年是见过田映辉身边的李姨太的,那是何等人物,招摇的宛如田映辉的正房夫人,只差了一个名分,不堪一握的腰肢一扭一扭,眼神狐媚的紧,与李副官截然不同。李副官受田映辉栽培多年,场面话也会说上一些。
季安年只是抿嘴一笑,文斐毫不客气的把刚刚差人买的糕点递给李副官让他拿着。走着到了旗袍店内,老板学着洋人搭了个假人,穿着缝制好的旗袍放在屋子门口,算是打广告招揽生意。文斐抬脚向店里走去,老板一见文斐,忙春风满面的迎了出来。
季安年与文斐惯常是老板进了料子送到府上去的,老板一壁寒暄着称着稀客,一壁吩咐伙计把新进的料子拿来给二人瞧瞧。
季安年一眼相中了藕荷紫色的实地暗花纱,捷报富贵的暗纹,柔柔的一匹,眼色并不亮丽,偏偏让人移不开眼。做旗袍是个慢功夫,她又一向要求的细致,估摸着待衣服做出来夏天便要过了,就要了七分的袖子。这家旗袍制的好,所以她也不再多提什么花样,让师傅跟着感觉做。旗袍挑人,人是应该挑料的。
文斐挑了两匹鲜艳的料子,又要了一匹稍稍素净些的,加钱指名要老板将鹅黄色的那匹乔其纱赶工完成送去府上。她拉着季安年的手笑道:“下个月,陪着我一起穿旗袍成不成?”
文先生在下个月过五十知命整寿,自然排场要大些,文斐作为文先生膝下唯一的嫡女也是年龄最大的女儿,着装什么不能马虎。季安年笑应了,由着文斐给她挑了一匹浅桃红的乔其纱,三言两语向老板说了款式,也是加钱赶工完成。
再往前是那个印度商人的珠宝店,文斐还没进去,季安年倒先进去了。季安年想起了顾化杰,她与他时常通信,也没什么好写,就说一些日常琐事。他这些日子很忙,这个地方那个地方的跑,前些日子还去前线督军。他还顺便提了一句张学良,说张学良从北京回了东北。他给她的信中有他的情书,上一封还是用俄语抄了普希金的《致凯恩》。
我记得那美妙的瞬间,
你——出现在我的面前,
宛如轻盈飘忽的精灵,
恰似至纯至美的天仙。
世事纷扰,嘈杂烦乱,
失望之中我忍受熬煎,
你声音温柔久久回荡,
我几度梦见你的容颜。
岁月流逝,往日幻想,
俱被暴雨吹尽风吹散,
我忘了你的声音温柔,
忘了你天仙般的容颜。
乡野荒僻,幽居昏暗,
哑默之中我度日如年,
没有神明,没有灵感,
没有泪水,生命和依恋
心灵复苏的时刻来临,
你又出现在我的眼前,
宛如轻盈飘忽的精灵,
恰似至纯至美的天仙。
陶醉的心儿极速跳荡,
复活的一切慰藉心田,
有了神明,有了灵感,
有了泪水,生命和依恋。
普希金被流放到米哈伊洛夫斯克期间,与女友安娜彼得罗夫娜凯恩相会,写下了这首情诗。季安年把顾化杰的信笺存在特定的木盒之中,心思隐隐有些忧虑,总有种风雨欲来的预感。
印度商人的小伙计还记得季安年,问季安年需要什么,季安年摇了摇头,退了出来。文斐好笑的看着她:“怎么,巴巴的进去,又什么都不要?”
“没什么,”季安年道,“没看招牌,进去之后才发现是珠宝店,又没有什么需要的,所以就出来了。”
看着文斐一脸揶揄之色,季安年一跺脚,对着文斐笑道:“好,我想要颗钻石,你买给我?”
“方才那旗袍的钱我出得起,这钻石可是真的饶了我。”文斐讨饶,又觉得不服气。“我没有钱,你去找你爸爸我哥哥他们要去。”
“不去!”季安年看着文斐,眼中笑意含着捉弄。“你既然提起这个,我偏偏要你买给我。”
“我就不信,你家小世子没给你送什么好东西。”文斐总算是想起顾化杰,
Po①8ъooк.)伸手在季安年脑袋戳了一下。“你不说我还忘了,我怎么忘记跟你算,你这重色轻友的账?”
顾化杰在上海陪季安年的那些日子,文斐才见了一次顾化杰。初次见面,顾化杰因为文斐是季安年好友、文显明妹妹,所以对待文斐还是比较有礼的。文斐此前只是对顾化杰“久仰大名”,知道他是直系小世子,也知道他和季安年处朋友。见到真人之后,文斐免不了不动声色的端详一番。心中叹息,顾化杰何等人物,与自己哥哥相比也是毫不逊色的。
“他又不是常住上海,他在上海的时候,我自然是要多陪陪他的。”季安年自知理亏,撒娇笑着要文斐把这页话题给掀过去。“听说,文公馆最近被媒人挤破了门,一个个的想要求娶咱们的文斐小姐?”
其实那时,文斐上课,季安年心中仍是没有完全释然,找文斐一起玩的时候也少了。到底是自小到大的感情,两个人谁都放不下,这才渐渐又一起逛街。
文斐看着季安年,神情有些气急败坏道:“你听谁说的这些胡言乱语?我自己的亲事,我自己不知道?”
季安年却是不知,自己这一句为了岔开话题的无心之语,却是歪打正着了。文先生虽然之前允诺说,文斐的亲事交给文显明做主,意思也就是文斐可以自己给自己挑一个丈夫,如今却因为有些求婚的子弟的条件尚好,有了反悔之意,明里暗里开始对文显明和文斐有所暗示。
街上的报童手中挥着报纸一边走着一边喊着:“号外号外,张作霖确已毙命!号外号外,东北奉系军阀张作霖遭遇暗杀逝世!”
季安年听后一惊,叫报童过来,买下一份《申报》,其上赫然写道:“路透社十二日东京电,陆军省今日接到官场报告,张作霖现已死。”
上次张学良他们在百乐门还是谈笑风生,说着张作霖福大命大。月前盛传张作霖遭遇不测传的疯狂,季安年还想着张大帅福泽深厚又逃过一劫,不想今日……转念一想,张学良月前私密从北京返回奉天,为了什么事情?为什么张大帅早不去晚不去偏偏在张学良回去主持全局之后才逝世?
季安年仿佛被点醒一般,倒吸一口冷气。原来……张学良他们瞒了张大帅的死讯,一个多月……
文斐看着季安年手上的报纸,叹了一口气道:“如此以来,不知中国今后的局势如何。”
“两位小姐,时候不早了,再不回去,三少就该担心了。”李副官道。新旧交替的时代,他有些思想还是比较旧派的,比如说他认为护国安家是男人的事情,对于女人关心时局有些不以为意。田映辉不喜李姨太搀和政事军事,李副官开始是为了避嫌,后来耳濡目染的,也觉得女人对于时政知道的越少越好,不要指手画脚。
“知道了,”文斐拉起季安年的手,“我们回去。”
司机开车先送季安年回去,随从跟在季安年身后把季安年买的东西交给门童,季公馆的一辆车从一面开了来,到季安年身边停下,季先生下了车,和季安年笑着说了什么,两人一齐往汽车这边来看。文斐冲他们挥挥手,文家的两辆汽车开走了。李副官坐在文斐所在轿车的副驾,听到身后传来小声的啜泣。文斐连哭都是那么压抑,李副官心下叹气,感觉自己的心被什么东西挠了一下,从来没有过的痒。
汽车回了文公馆,在文斐和文显明的小楼楼下停了。文显明今日难得回家的早,一身戎装从文先生的方向往文斐这边走来。文斐没有下车,坐在车上泪眼朦胧的看着李副官对文显明说了什么,或者是文显明对李副官交代了什么。过了一会,她那一侧的车门被人拉开,文显明弯下腰来,把哭泣的她抱住:“小斐,哭出来,就好了……”
“哥……”文斐在文显明怀中整个人一颤一颤,哭泣声音变大。她太累了,忍耐的太难过了。爱一个人,有什么错,为什么,她爱上的是她不该爱的人呢?明明知道不该爱的,可是放不下,放不下啊。
“你放心,爸爸说的与王家的亲事,我不会同意。”文显明弯腰时间长了太累,上车坐到文斐身旁,许诺道。
“哥……”文斐的泪把文显明的西装外套胸前部分打的湿湿的,哭累了,伸手抱住文显明的肩。
文显明明白她的心思,叹了口气:“小斐,如果爱的太累,就放手吧。”
虽然这么说着,可是放手,又谈何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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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叁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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