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声音轻轻的，柔软的，带着笑，说完便站在那不动了。
    韩承心里突然踏实下来，快步冲上前抱住她臀举起来转了两圈，借着光仰头看她：“你是不是舍不得跟我分开？”
    “嗯。”周云绮点了点头。
    “我真高兴。”他笑着往上颠了颠她，把头埋在她肚子上像个孩子一样，傻呵呵的说。
    “说句晚安你就高兴成这样啊？”
    “我就是高兴，我庆幸自己这辈子能再遇见你，庆幸自己没白等，终于不再是一厢情愿，也能如愿以偿跟你在一起好好爱一场，听你跟我说一句晚安。”
    他在她肚子上蹭了又蹭，用尽全力抱着她，好像稍微松开一秒这幸福就会消失不见。
    “你不知道我现在心里有多快活。”
    “我真有这么好吗？”她摸着韩承的头发，又硬又黑，她问他：“我值得你等这么久么？”
    韩承傻笑下，点点头：“我从第一眼看见你，就觉得咱俩以前肯定在哪见过，你有梦见过我吗？我前段时间还梦见你，坐在我身边，看着窗外成双成对的麻雀傻笑。你还总是爱哭鼻子，像个哭包，我还梦见以前冬天下了晚自习的路上，你半跪在路边，用围巾裹住一只被冻死的野猫，一路抱回家，在楼下花坛里埋了，第二天你上课走神，在本子上写南丁格尔的诗，你连雨天遇见的打哆嗦的小耗子也要同情，把它捡到背雨的地方，给块饼干…周云绮，我什么都记得，你的一切我都喜欢，我一直都知道你会走学医这条路，你对谁都好，也是个好医生，我一直在想，你能不能把我也当做小猫小狗，也同情怜悯一下我，你以前对谁都一张笑脸，唯独对我…”
    韩承眼睛红了，看着周云绮，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这么着魔，她就是他救命的良药，她对着自己笑一下，他就能高兴一整天。
    “周云绮，你能不能再对我好点。”他祈求的说。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
    “不要说对不起，我说过，不想你说对不起，我只希望你能爱我，像我爱你一样，我妈前天跟我说过一句话，爱人就像一面镜子，要小心翼翼呵护好，你怎么爱她，她也会照着样子回馈你…我做的这一切都不是因为得不到才对你纠缠不清。我承认，我做了很多错事，惹你不高兴，我笨，不知道怎么才能让你多看一眼我，喜欢我，我连想送你花都挑了好久，怕挑错了又让你想起什么，我只想让你开心，你能理解吗？”
    认识这么久，他只给周云绮送过一盆水仙种球，以前倒是给前女友买过，分手的时候，为了表达歉意，他还认认真真写了张道歉的卡片让助理放进去，因为头天晚上前女友约他去吃饭，打开门却看见她穿得很清凉等在门内，可他却怎么也提不起兴致，衣服被对方快扒光了才突然发现，这不是爱情啊，因为门当户对，因为父母的撮合，因为觉得对方比较适合，所以凑合到一起了，精神层面的交流少得可怜，又怎么爱得起来，突破了那层肉体关系还剩什么，按班就部的求婚结婚，再潦草生子吗？他对前女友说了句抱歉，扔下床上的人便落荒逃走了。
    他总是忍不住去想那个心里一直忘不掉的人，想她到底在哪里，在干什么，会不会已经结婚了，有了自己的家庭。
    关于她的回忆，整整折磨了他八年，直到她终于再次出现了，原来念念不忘是真的必有回响，他不知道该感激谁，只知道自己这次一定要牢牢抓紧她的手，再也不要松开。
    “你送我的水仙花，我很喜欢，就像喜欢你一样…韩承，再给我一点时间，我现在…”
    他安静的听她说，将她放下来，一起坐在石阶上，月光高高的照着地上的两个人。
    她慢慢将头靠在他肩上，“谢谢你这么喜欢我，是我的错，我把对别人的不甘心都强加在了你身上，我从来没跟别人说过家里的事，也觉得不会有人愿意听我说，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听。
    我曾以为爸爸是全世界最好的男人，最好的好父亲，按时上下班，洗衣做饭，给妈妈捶背揉肩，给我辅导作业，我看电视的时候他们就在一起画画，写字，周末我们一家叁口总是会出去玩，去公园坐碰碰车，去江边野餐，我在学校受了委屈他会抱着我安慰，会去找老师替我解决一切问题，我生病了他会通宵守着我，输液的时候会用热水袋给我敷手，给我做可乐鸡翅…我和妈妈那些年像泡在糖罐子里，都很天真的以为我们家会一直这样好…可是我不知道为什么好好的一个家从哪天起，就变成这样了，我的爸爸变成了我不认识的陌生的爸爸，他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妈妈哭的时候越来越多，我每个晚上都在被子里哭，做梦都想一切都回到原来的样子，我也不知道爸爸是怎么了，妈妈后来也生病了，我就那样眼睁睁的看着她离开我，从妈妈不在的那天起，我就没有家了，也没有爸爸了…我曾经很爱他敬重他，可现在…我好想把那些事全忘了，如果能忘掉该多好，不知道是不是以前的好运气都被一次性用光了，最爱的一切都离我而去，我很羡慕那些有家有父母爱的人，甚至怀疑自己不配再拥有，我就是个倒霉蛋吧，第一次恋爱也…”
    她笑了下：“大概是我性格不太好，不知道怎么跟人相处，我需要的太多，多到自己变成了一个挑剔，疑神疑鬼的人，我也不想这样，可我太害怕了，你每次缠着我，我都要想，你是为什么啊，为什么要对我好，为什么还记得以前的事，我有什么值得你喜欢的啊…”
    “没有为什么，喜欢就是喜欢，我就是喜欢你，你这辈子都别想再跑了，我认定你了就一定要跟你在一起！我有什么地方做错了你就跟我说，我想跟你好好谈恋爱，把以前的遗憾都补回来，我想跟你结婚，生孩子，不生也没关系，我要跟你一起直到老了死了也不分开！”
    他激动的说，把她从腿上扒起来抱紧，他就喜欢这样抱着她，以前做梦都想天天抱着她不松手。
    “我看见你书柜里那封信了，你不是把自己的身体捐赠了么，我也捐了，你去哪，我也去哪，我们永远都别分开了。”
    韩承看见过她随手将那封感谢信放进柜子里，封面画着四叶草，写着人体器官捐献管理中心，他当即就猜到了，后来他也申请了，得到一封信，一张卡片，上面有一首诗：虽然不知生命之旅何时结束，但当那一刻来临之时，可留下鲜花一簇，那是身体绽放的玫瑰，马上献出的珍贵的礼物。
    她认定的事，就一定是有意义的，他愿意陪她一起去做这些有意义的事，她是这个世界赠予他的珍贵礼物，他对她的追逐也没有什么可以约束。
    “你又偷偷翻我柜子啦？”她笑出眼泪来，或许就像韩承说的那样，她就是个哭包，一有点什么小事，谁对她好一点，她就忍不住想哭，她好像很久没哭过了吧，遇见韩承后好像总忍不住。
    “我没有翻，我是视力好，还聪明。”他听见周云绮的声音在颤抖，松开她，看见她又哭了。
    他替她擦擦眼泪：“想哭就哭出来，以后你都别再憋着了，你不是没人疼没人爱啊，你还有我呢，你看，妈妈在天上也都看着你的啊，你要是在医院想哭就给我打电话，可别在裴师兄面前哭啊我告诉你，我记仇。”
    周云绮被他后面突然的拐弯又逗笑了，韩承咧着嘴揪下她的脸：“又哭又笑，挂鼻子又掉！”
    她趟着眼泪去掰他手腕：“再揪都出皱纹了！护肤品这么贵，你给我买啊！”
    “我买啊！我还给你买了件战术防身背心呢，高领护脖子的，太丑了，没好意思给你。”他松开她的脸。
    “什么鬼东西？”她忘了哭，一脸懵的看着韩承。
    “新闻里不是经常有医闹的嘛，我怕你脾气倔，一不小心得罪病号啊家属什么的，万一遇上神经病把你砍了怎么办？”
    周云绮听完捧着肚子破涕笑起来，“你才神经病呢，头一次听说上个班还要穿成个防刺背心！”
    “我那不是关心你嘛，我多宝贝你啊，你再看看你，对我不是打就是踢，脸上还抓几道杠害我被人笑。”
    夜晚越来越凉，韩承脱下大衣给她披上，被她又分给他一半，两人裹在一件衣服里取暖，手捂在一起，十指连心，她的心也跟着暖起来。
    “真想一直这样跟你待着，什么也不干，就坐着看看月亮，聊聊天。”他搓着她的手，遥望着夜空感慨了一句。
    “真矫情。”
    “那不然干点别的？”
    他的一只手躁动起来，被周云绮双手死死抓住：“我妈在天上看着你呢，老实点。”
    “哪有，你看咱妈都闭上眼睡觉了，没眨巴眼睛了。”
    “屋里还有人呢！”她小声反抗。
    韩承老实下来，捂着她的手哈了口气，问她：“冷吗？”
    “不冷。”周云绮摇摇头：“不然你唱首歌吧，还怎么听过你唱歌。”
    上一次听他唱歌是在宋学明的手机里看他揪着朋友鬼哭狼嚎。
    “我想想，唱首歌…唱什么啊…”他盯着月亮苦苦思索。
    周云绮靠在他身上静静等他，直到他清清嗓子突然开口：“寒风飘飘落叶…军队是一朵绿花…亲爱的战友你不要想家，不要想妈妈…”
    “讨厌！你唱的什么啊！”她伸手去打他，被韩承攥紧手，嬉皮笑脸让她别打岔：“还有第二段呢！”
    “故乡有位好姑娘，我时常梦见她…我这个男儿也有情，也愿伴你走天涯…啊…啊啊…别揪别揪！”
    院子里黑暗中有人听着外面的笑闹声，也听见他提到了自己，快乐是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如果她跟韩承在一起真的能一直这样高兴，应该也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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