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层纱，一层雾，一层柔光。
    山色与天色共柔。
    眼色暗相钩，秋波横欲流。
    温泉泡久了，燕惇的脸颊就蒸腾得有些发热了。
    暖烘烘的，像是个被蒸熟的包子，变得绵软又带点甜，很能勾出让人去咬一口的欲望。
    但岸早并没有咬他，他伸出手，指腹抹过燕惇那犹如出笼蒸包一样柔软温暖的脸颊。燕惇感受着岸早指尖的力度，微微晃了晃神，想退开一点儿，却又觉得身体发软，大概是温泉泡久了。他也有些晕乎乎了。
    岸早问：“还吃栗子吗？”
    燕惇并不想吃，但一想到这些栗子是岸早亲手剥的，拒绝的话就说不出口了。燕惇迷迷糊糊地看着岸早的眼睛：“吃、吃的……”
    岸早听燕惇这样大舌头的说话，觉得好笑：“知道的说你吃栗子，不知道的以为你吃了酒。”
    燕惇这副情态，真像醉了一样，脸色酡红，口齿不清，眼波还带着几分懵懂。
    就是一副酒醉了、很容易欺负的样子。
    岸早得费很大的劲儿才能阻止自己做出欺负人的事情来。
    燕惇也觉得自己有些晕乎了，便摸摸额头，说：“可能是温泉泡太久了。”
    “那起来吧。”岸早说，“我们一起。”
    听到这熟悉的语气，燕惇一时晃神。
    我们一起。
    从前，在现实里，岸早常这么说，燕惇也常这么一听：
    “今天就加班吧。”岸早说，“我们一起。”
    “下周去那边谈投资。”岸早说，“我们一起。”
    “待会儿就去那家火锅店吧。”岸早说，“我们一起。”
    ……
    岸早和燕惇谈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时候，就爱加这么一个小尾巴。
    我们一起。
    这给燕惇一种廉价的满足感，能让燕惇从一句平平无奇的话里尝到自制的糖。
    岸早很少和其他人这么说话，这样缀一条小尾巴的说话方式不符合他的“精英创业者”人设。无论是面对客户、员工还是投资者，岸早说话都是比较平稳而正式的，即便是口头语也很少用。
    燕惇也忘了自己和岸早相处了多久之后，才发现岸早也是会拖着懒音、带着尾巴的说句子的。
    “这样吧，就……”岸早的话不再那么严密，而是分散的，“我们一起……”
    懒洋洋的，带着几分不防备的熟稔。
    我们，就我们两个。
    燕惇是喜欢的，他喜欢和岸早一起。
    无论是干什么。
    岸早从温泉里起来，水滑过他的肩膀，线条漂亮得像是海豚跃出了水面，美好得竟近乎梦幻了。
    看着岸早这近乎完美的身材，燕惇恍惚了。
    他不是沉迷美色，而是产生一瞬的疑惑：这是真实的吗？
    岸早在现实里也是这样的身材吗？还是说，眼前的身躯是虚拟世界为岸早这个“霸总”身份所修饰的身体数据？
    光靠想象的话，燕惇是很难得到答案的。
    毕竟，燕惇从未在现实世界里见过岸早的身体。
    岸早和燕惇是很亲密，但亲密程度大概是“赤诚相见”，而不是“赤裸相见”。
    不过……燕惇作为暗恋者肯定是经常观察岸早的。根据他的观察，岸早的身材绝对不差，但要说像现在这么完美，燕惇也不太肯定。
    仔细一想，他又觉得现实世界的岸早不可能有这么完美的身材。
    毕竟，岸早是个创业狗，哪有这闲工夫健身。
    只有霸总世界里才有那么多腹肌批发。
    就算是残疾大佬天天搁那儿坐轮椅，肌肉还是那么健美。
    就好像肌肉是缝死在大佬身上了，车祸能夺走大佬的腿，却夺不走他的腹肌。
    燕惇离开了温泉，披着浴袍，跟岸早一前一后地走回了室内。
    他的脑子里仍是混沌的，思考着这个真真真假假的问题。
    燕惇忍不住问系统：岸早的身体是岸早的身体吗？
    这问题很玄幻，但客服君马上明白过来了。
    客服君回答：您觉得您的身体是您的身体吗？
    燕惇愣住了。
    他好像没思考过这个问题。
    但仔细一想，他很快得出答案：不是。
    客服君说：亲亲，真聪明。不过亲亲怎么这么快就确定了呢？
    燕惇说：我自己的身体会拉屎。
    作为万人迷主角受是不会拉屎的。燕惇也不知道这个设定是怎么回事。大概是霸总太霸道，所以他家小受的oo除了他家的jj，谁也不可以进去？
    燕惇有些关心自己现实世界的身体了：我现实世界的身体还好吗？
    客服君回答：还好，您放心，只要完成了任务，您就能回去了。
    燕惇忍不住问：我还可以问你一个关于这个世界设定的问题吗？
    客服君耐心答：可以的呢，亲亲。
    燕惇便问出了埋藏心底很久的疑惑：为啥我吃了不拉呢？
    客服君觉得，这是一本浪漫的爱情小说，实在不适宜过多探讨屎尿屁的问题。但既然用户问了，作为客服好像也不能不回答。
    客服君便解释：因为这一切都是虚拟的呀。您觉得您吃了东西，但其实并没有。您品尝食物的时候所感受到的色香味，都是模拟出来的，是你大脑产生的错觉。既然没有真正摄入，那排泄也不是必要的了。
    燕惇恍然大悟，但心里那股不踏实的感觉却更强烈了：果然，像白丽苏说的，这一切都是假的吗……都是只是数据而已，不仅仅是食物，就连我们遇到的人也是一段数据罢了……
    客服君似乎察觉到燕惇的心情跌宕，便安慰地说：起码你喜欢的人是真的。
    燕惇却有些难过：连他的肉体也是假的。
    客服君：肉体很重要吗？
    燕惇反问：肉体不重要吗？
    客服君无奈地说：我没有肉体，没有办法回答您呢，亲亲。
    燕惇一怔：所以，你不是人吗？
    燕惇似乎从来没怀疑过客服君不是人。
    虽然，客服君有时候确实挺不做人的，但客服君给燕惇的感觉是“活”的，不是那种人工客服，而是真人客服。
    客服君却说：这重要吗？
    燕惇心里的疑惑更浓烈了：到底你们的系统是什么原理？为什么需要一个人来做任务？我可以知道答案吗？
    客服君说：可以的。你可以理解这个世界上存在着一种更高纬度的文明，这些文明里的人很无聊了，所以创造了虚拟世界做娱乐之用。虚拟世界频道在我们星球非常受欢迎，很多观众都会看的。不过渐渐的，大家看腻了全是虚拟人物的频道，因此，娱乐公司的老板就开始抓取低纬度世界的濒死灵魂，用生命作为交换，让这些濒死者参与到虚拟世界中来。因为真实灵魂的加入，剧情更加有趣，能吸引更多的观众。
    听到客服君的回答，燕惇震惊了。
    这就是这个世界的起源？
    这就是这个世界的秘密？
    燕惇没想到客服君一点儿不带迟疑的就直接说出来了，反而这让答案失去了真实感。
    燕惇瞠目结舌：高纬度文明……娱乐？频道？等于整个虚拟世界是个真人秀吗？
    客服君答：正是如此。
    燕惇很惊诧：这么大的秘密，你就这样告诉我了？
    客服君问：为什么不可以呢，亲亲？如果告诉了亲亲，亲亲就会放弃任务吗？
    燕惇：……那、那倒不会。
    客服君答：正是如此呢。
    燕惇明白了，这个“高维文明”抓取的任务者都是快死的人，想要活下来就得完成任务，就算明知道自己是别人“娱乐”的一部分，也不改变不了什么。
    说实话，大概燕惇是那种比较“咸鱼”的人，他听到自己被拉来做任务是为了娱乐高纬度大佬，他也不觉得生气或是受辱。
    也许他本性如此，也可能是他多年社畜，觉得大佬就是可以为所欲为。老板给工资，他就做社畜。现在大佬给他一条命，他做万人迷男主角体会年薪百万的生活，好像他还有赚了。
    燕惇整理了一下思路：所以，你是来自一个很高的文明的？
    客服君回答：高低是相对的。只能说，我们的文明相对于您所在的文明，确实是比较高的。
    燕惇又问：你所在的星球，那儿的文明程度已经厉害到可以搞出一个虚拟世界来供人看真人秀了，对吗？
    客服君回答：可以这么理解的，亲。
    燕惇顿感不可思议：所以你们那么高级的文明人，还爱看霸道总裁、圣母白莲？？？
    客服君回答：就像你们现代人也爱看霸道皇上、绝情宫斗啊。
    燕惇：……无言以对。
    旋即，燕惇又想到另一个问题：你说这个是真人秀，24小时直播的，那我洗澡的……
    客服君回答：您放心，我们非常尊重所有生命的隐私权。就算是低纬度生命也是如此。您的隐私行为是不会被播放的。
    燕惇有些狐疑：我可以相信你吗？
    毕竟，这是一个为了收视率可以创造一个新世界的娱乐公司啊！
    客服君回答：当然，ai是不会说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