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政局门口,凉纾看着那道背影,她赶紧追了上去。
雪很大,簌簌落下,像大朵大朵的鹅毛。
这个时候街上空无一人。
司机撑伞等在车旁,等顾寒生过来,他打开车门,等顾寒生坐进去,司机又重新绕回驾驶位。
车子启动。
司机眼尖地从后视镜中看到了有人在拉顾寒生那侧车门的门把手。
因为是凉纾,司机不敢踩油门。
他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男人的脸色,还是决定等待指令。
雪很大,没一会儿时间,凉纾的肩头就有了白色的痕迹。
大雪纷飞的街头,女人裹着大衣柔弱地站在霓虹灯下瑟瑟发抖,她像一尊雕像,垂着头,固执地伸手去扳身侧的车门。
然而车子跟人一样冷漠。
车里。
顾寒生抬了眼,朝司机看去,“还不走?”
司机看了眼后视镜中凉纾的身影,他出声提醒,“先生,太太……”意识到自己话讲错了,他立马改口,“凉小姐在外头呢。”
凉纾知道他看到了,但他就是不开门。
她其实很冷,浑身都没有知觉。
只短短一天的时间,她手指上就长了一个小小的冻疮,有些疼。
另一只手笼在大衣袖子里,掌心扣出黏腻的液体,可她丝毫都感觉不到疼痛。
又过了一会儿,车窗缓缓降下。
有风雪顺着飘进去,凉纾不动声色地上前一步,企图挡住这些不听话的雪花。
她朝里面的男人看去,想张口,他却抢在了她前面。
黑暗中,男人面部轮廓若隐若现,眸底雾气散尽,嗓音回到最初的冷漠,他注视着她,低低地笑:“顾太太,这世上再没有比你更心狠手毒的人。”
顾太太……凉纾心脏一痛,他们刚刚才离婚,他用话语伤她还不够,还要在称呼上嘲讽她是吗。
大雪像扯絮,凉纾睫毛上都是晶莹,她低头,眨掉一滴眼泪。
太冷了。
她继续扣着门把手,唇色惨白,满脸委屈,她努力想看清坐在里面的人。
凉纾说:“寒生,我冷。”
顾寒生听不得这两个字。
他眼底浮起水花,情绪像一团杂糅的线,好在车厢里很昏暗,无人能看清他脸上的表情。
“死了的人,比你更冷呢。”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车窗缓缓升起。
凉纾眼看着他模糊不清的脸慢慢消失在那块玻璃后,她死死咬住下唇,看着车子重新启动,很快,那车逐渐消失在她视野里。
车里,顾寒生在车子启动后情绪逐渐瓦解。
若是有旁人在,定会震惊不已,以为他们总会看到他眼里的泪。
后视镜中,扯絮般的雪花扑簌地落在女人肩头,那雪几乎将她给淹没了。
……
顾寒生就盯着那道身影,长长久久都没有眨过眼,直到再也看不清了。
他抬手抹了一把脸,掌心一阵濡湿。
他必须这么残忍,否则他对不起死去的父亲,也对不起苏言。
他对苏言无情,但她毕竟是因为他才会发生车祸,最后还付出了生命。
人命横亘在两人之间,他得拿出一个态度,否则他没有办法继续跟她走下去。
这段婚姻不是善始,也非善终。
结束了重新开始,也好。
顾寒生是这么打算的,他只是需要时间去处理一些事情,去平复自己的心情,等这些都整理好了,他还是要凉纾。
但他始终是人。
他又怎会预料到今晚竟是两人之间的最后一次见面?
他更加预料不到,仅短短一夜,他跟凉纾竟是天人永隔。
此后的很多个夜里,他辗转难眠,午夜梦回时,总能听到她叫他的名字:寒生寒生……
她说,她冷。
……
凉纾后来站不住了。
她靠着灯柱蹲下,头抵着膝盖。
她盯着地上厚厚的一层积雪,一动不动。
很快,有车子停在她面前。
有人开门下车,脚步声响起,视线里只出现一双黑色的皮鞋,凉纾不想抬头。
头顶传来一道声音,“先生让我送你一程。”
是季沉。
凉纾明白,这也是最后一程。
她扶着柱子慢慢起身,却因为蹲的太久了双腿僵硬,小脑失衡,身体近乎笔直地往地上栽去。
季沉还是出手扶了她一把。
凉纾手指抓着他的手臂,嗓音沙哑:“谢谢。”
季沉皱着眉头盯着放在自己手臂上的手指,被冻得通红,就算是隔着衣服似乎都能感受到她皮肤上的寒冷。
这时他才抬眼朝她看去,这女人似乎穿的太单薄了一些。
凉纾能稳住身形了就将手撤回了。
她太冷了,甚至都觉得自己有冻死的可能。
季沉今天也是穿的一身黑色,不然他定能发现他另一只手臂上那从凉纾掌心中蹭下来的黏腻的鲜血。
上了车,季沉问凉纾要去哪儿。
凉纾想了想,报了零号公馆的名字。
季沉没说话,沉默地发动车子。
顾寒生嘱咐他送凉纾最后一程,但没说她哪些地方能去哪些地方不能去。
因为天气原因,季沉将车子开得很慢。
后座上,凉纾脑袋靠着车门,低垂着头,那样子像是睡着了。
后来她醒了。
醒来后抱紧双臂,在后座缩成一团。
季沉又默不作声地将车厢里的温度再度调高。
车行至半路,季沉透过后视镜看了她一眼,“先生不欠你。”
凉纾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你一直将江平生的事情怪在他头上,其实顾先生很冤,你以为他真的扔了江平生的骨灰吗?他并没有。”
季沉继续说,“他好好地找人将他的骨灰放进了城郊公墓江平生的衣冠冢里,还专门请了一波道士去诵经,这件事上,他已经做到足够周全了。”
如果是放在平常,凉纾内心肯定会很震动。
但是今天,她听着好像没什么感觉。
随后,季沉透过后视镜看着她,她好像并没有听到他说的话一样,只是手掌抚着自己的腹部,失神地道:“如果我有一个他的孩子就好了,可惜……”
可惜什么,凉纾没说。
回到零号公馆,是曲桉给凉纾开的门。
凉纾一进来,就跟一块冰没什么区别。
曲桉捏着她的手只觉得冰的可怕,她忙说,“太太,您怎么出去了一趟身上这么冷?我去给您放热水澡,好好泡泡,不然回头肯定要感冒。”
说完,曲桉转身准备上楼。
凉纾却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嘴角牵扯出一抹很勉强的笑容,“不用了曲桉,以后也不用叫我太太,我跟他已经离婚了。”
“啊……”曲桉震惊得不知道说什么。
凉纾情绪趋于平静,她说,“家里还有不用的手机吗?”
“啊,有的。”
“那麻烦帮我找一个送到卧室来吧。”
她还没忘记梅姨妈。
凉纾将结婚证扔在床头柜上,她低头看着,如果此刻跟姨妈说她离婚了,说自己拿不到钱了,她会信她吗?
敲门声响起,曲桉将一个全新的手机给凉纾拿过来。
凉纾道了句谢谢,见曲桉还没离开,凉纾抬头看着她,“怎么了?”
“太……”曲桉一脸担忧,“我看您状态很不对,不管怎样,身体是自己的,您千万要爱惜。”
她点头,“我知道,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我手机坏了,我换一下卡,曲桉你忙完就早点儿去睡吧,不早了,希望明天早上还能吃到你做的早饭。”
曲桉心头安心了些,又跟她说了几句话,离开了。
凉纾换好手机卡,她环顾着这个卧室。
从窗台都床,再到衣帽间,浴室,所有的地方。
最后她坐在床上,手指抚过那质地很好的布料,动作很虔诚。
她像是在做某种道别。
……
手机装好,她的电话已经被打爆了。
凉纾索性关了机。
她开着车库那辆幻影出了门。
她既然决定要离开这里,那就从姨妈这里结束吧,她最后再帮她一次。
凉纾将这辆幻影开进了地下城。
黑市里,穿着水貂毛大衣的光头男指着她的车给她报了一个价。
凉纾冷着脸,“这车两千万多万,每年光保养费就几十万,你就给我三百万,你怎么说得出口?”
光头男将大烟往自己嘴里一递,他啧啧道,“谁知道你这车是真的还是假的,两千多万的车你说卖就卖,我还不见得想买。”
“怎么可能是假的,八百万。”凉纾报了一个价。
光头男冷笑了一声,瞧着她,“你别是犯了什么事吧?这车别不是你的吧?你知道的,我虽然不怕警署,但不代表我就想惹一身腥。”
凉纾看着这辆车,她闭了闭眼,“是我的,我缺钱。”
光头男狠狠吸一口烟,还价,“五百万,多一块我都不收了。”
于是顾寒生这辆两千多万的车子,凉纾五百万给处理掉了。
她盯着那辆幻影,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她当时开着自己那辆快要报废的宝马三系跟那对暴发户母女撞上,顾寒生后来就是开着这辆车来给她撑腰的。
她鼻头一酸,抬手按了按眼角。
光头男见她这幅模样,冷嘲道:“钱转了就不能反悔了,这是我们这行的规矩。”
凉纾什么话都没说,提着哪些钱就走了。
几十万的现金加一张卡。
凌晨一点多,凉纾赶往贝森路。
这个时候的贝森路很安静。
大雪的天,哪些烟花馆也没有办法开门做生意,试问,没有哪个小姐愿意在这个天气站在外头对着人搔首弄姿。
虽然哪些店都没开。
但凉纾还是听到了这里住户的吼骂声:“一直哭一直哭,怎么就不跟着一起去死呢?整夜就听你鬼叫去了,你真有种,直接下去陪他啊!”
凉纾眼皮都没动,拖着身子往楼上走。
刚刚走到三楼,她就听到了梅姨妈凄厉的哭声。
她刚刚终于明白那个住户在骂谁了。
等她提着钱走到门口,凉纾才明白,原来江九诚已经死了。
深深的夜里,房子里灯光昏暗,到处都吹着冷风,里面的气氛好似比外面的温度还要低。
江九诚被梅姨妈搬到那张沙发上,他浑身是血,梅姨妈就坐在一旁,哭得撕心裂肺。
凉纾听着这哭声,心脏像是又被人剜了一块。
事情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别人几辈子才能遇到的事情,而他们在这一天,全都遇到了。
但江九诚死了凉纾没想到的。
她提着钱走进去,仍旧像傍晚那样反脚踢上了门。
梅姨妈听到关门声回头,见到是她。
凉纾盯着她,低声说,“姨妈,我给你送钱来了。”
不见到她还好,一见到她梅姨妈就忍不住了。
她疯了一样冲上来,又扇了她一巴掌。
她下午挨了一巴掌,脸只是红了,这一巴掌却让凉纾的脸直接肿了起来,她不避不闪,硬生生受下了。
“我给你打了多少个电话啊?阿纾,你怎么就这么见死不救?!我要是还有办法我怎么可能那样求你?现在你满意了吗?”
“凉纾啊凉纾啊,你就是个没有心的人!”
屋子里还弥漫着血腥味,凉纾忍住不去看江九诚的尸体,她怕会做噩梦,所以一直低着头。
她没什么说话。
梅姨妈咬牙切齿地盯着她,如果眼神可以化成利刃,凉纾此刻恐怕已经被她的冷箭射得千疮百孔了。
梅姨妈眼泪没停过,她指着门的方向,“你现在就给我滚!给我滚得远远的!以后我跟你再没有任何关系,我就当不认识你这个人,我就当你凉纾也死在外头了!以后永远别来见我!”
凉纾眼睫毛动了动,她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什么。
但梅姨妈一直推搡着她,凉纾受不住,摔在门前,额头磕在铁门上。
“给我滚啊!”
她从地上爬起来,眼泪往下滚,最终她朝梅姨妈鞠了一躬,“您保重。”
凉纾很清楚梅姨妈的性格,她虽然很爱江九诚,但她是不会去自杀的。
她将现金留下了。
卡里的四百多万,她直接以顾寒生的名义捐给了虞城孤儿基金会。
……
于慎之觉得瘆得慌。
因为苏言的尸体还在楼上。
而他竟然陪着顾寒生在虞山别墅楼下的客厅里喝酒。
当然,除了他还有一个被临时叫过来的景遇。
顾寒生基本上已经将这个别墅里的佣人都遣散了,只剩下两个比较年轻的女佣。
于慎之跟景遇见他一杯借一杯地喝,就没停过。
都是浓度极高的白兰地,正常人喝一杯都受不了的。
于慎之劝他,“老顾,你别喝了。”
但顾寒生仿若没听到,他盯着前方的虚空,凉纾的样子慢慢地出现在那里。
光线明亮,凉纾穿着明亮鲜艳的波西米亚风的裙子,群裾飞扬,她在冲他笑。
这样的画面有多久没见过了?
顾寒生记不清了。
他从怀中掏出离婚证,当着两个好友的面将它撕成两半,然后又是一杯酒下肚。
于慎之遥遥头,眉头都拧紧了,“早知道你是这样,你又何必跟她离婚?我还以为你……”顿了顿,于慎之试图去抢他手中的酒杯,但是没得手。
顾寒生低着头,眉骨附近青筋隐隐动着,清冷的灯光渲染出他入骨至髓的痛,他突然笑了声,“今天晚上我看到她手上生的冻疮了,我也看到她脸上的巴掌印了,但我不能上前去问。”
他突然转头盯着景遇,“阿遇,你懂我的感受吗?”
景遇觉得自己大概是懂的。
那种爱而不得,想而不能近前的感受,他已经在那个女人身上体验遍了。
他点点头,端起酒杯,先灌了自己一口,对顾寒生说,“跟她离婚,后悔么?”
顾寒生盯着那几乎已经成碎片的结婚证,说,“后悔。”
紧接着他又说,“但是不能后悔,只有离婚了,才能重新开始。”
但是他心里还是痛。
不着边际的痛。
听季沉说,她回了零号公馆,那她晚上睡得好吗?
能睡得着吗?
大概是不能的。
顾寒生这天凌晨,喝酒喝到胃出血。
于慎之跟景遇赶紧连夜将他送去一眼。
于慎之倒是感谢他喝成这样了,他是一点都不想在那里待了。
车上,顾寒生还在念叨着凉纾,于慎之看不下去就气急败坏地道:“你这么担心,放不下干脆不去医院了,送你回零号公馆去,说不定人家这个时候正在睡大觉呢!”
后头顾寒生就昏厥了。
他们一走,虞山别墅就只剩下两个佣人并阿云还在。
到了这个时候,雪就停了。
别墅周围没有雪,都被铲得很干净。
甚至为了维持温度,还做了一圈保暖层。
……
凌晨六点,整个城市还陷在沉睡中。
她正在赶往虞山别墅的车上。
他们说顾寒生喝醉了,要见她。
她其实挺想见他的,好好的见见他,再跟他说说话,努力让这段婚姻可以善终。
但此时在医院里昏迷不醒的顾寒生哪里知道凉纾去虞山别墅找他了呢。
而凉纾也不知道,此刻的虞山别墅充满了汽油跟柴油这类助燃物,它燃烧起来无异于一个工业用的大火炉,温度高达800摄氏度,能够彻底将人烧成炭最后化成灰。
这个点儿,别墅里仅有的两个佣人都还正在熟睡中。
而这个天气很有效地掩盖了这类助燃物,加上凉纾这一晚上除了冷什么感官都没有,她几乎都失去了嗅觉。
她走进屋子之后,大门就被锁了。
随后仅仅几分钟的时间里,火势就燃了起来。
一楼除了那道门没有其他通道可以走,到处都是封闭的。
凉纾甚至都没反应过来这事会是谁干的。
她拍着门,大叫着,无济于事。
有助燃物,火势燃的很快。
她想上天台去,但在楼梯口碰到冲下来的佣人,两个年轻女佣也是被吓慌了,她们一边跑一边说,“楼上上不去了,也着火了,到处都着火了,到处都着火了!”
“快跑啊,快跑!”
到处都充斥着浓烟,凉纾捂着口鼻,眼睛被熏出来眼泪。
两个佣人跑到门口,见大门也是锁住的,两人崩溃地大哭,“怎么办?出不去,到处都出不去,一楼没有多余的窗,怎么办啊?”
虞山别墅之前为了保持隐蔽性,确实没有在一楼设置多的窗户。
现在,整个别墅真正燃起来等于一个焚尸炉。
耳朵里充斥着哭声,凉纾试图用椅子脚去砸落地玻璃,但是砸不烂。
而且,火势过来了,顺着窗帘一把窜到天花板。
四周还伴随着狗叫。
凉纾一惊,大声呼喊阿云的名字,她叫一声,阿云就应她好几声。
但是她暂时无法判断阿云的具体位置,她不知道阿云是不是也在这里。
她抓住其中一个佣人的手,“阿云在这里面吗?阿云在吗?!”
女佣一直哭,也没听清凉纾说的什么话。
浓烟越来越大了,天花板上的灭火装置完全没有用。
凉纾正抓着那个女佣的手臂想问个明白,突然旁边的柜子因为火势的原因笔直地砸过来,就在短短须臾之间,凉纾面前这个女佣直接被砸中到底,鲜血汨汨地沁出来。
“啊啊——”旁边的年轻女佣吓坏了。
她走过来抓着凉纾的手,“我们怎么办?怎么办?我们……咳咳咳……肯定要……咳咳咳死在这里……”
“汪!”
门外,传来阿云的声音。
凉纾火速冲到门口,她大叫了一声,“阿云,是你吗?”
“汪!”
阿云又汪了一声。
随后它开始疯狂地扒门。
凉纾靠着门听着它扒门的声音,突然就安定了。
里面火越来越大,火苗窜的越来越高,她吸入了太多的浓烟,最后就算不被火烧死也会先因为吸入过多的有毒气体而死。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跟着凉纾一起的那个女佣已经倒在她身边,四周温度越来越高。
她躺在对着门口的地上,尽量让身体贴着地,外头阿云在冲她狂吠,但是凉纾其实也已经没有什么力气了。
她觉得很热,灼人皮肤的滚烫。
那道门隙开一条缝时,凉纾的意识已经处于很涣散的地步了。
她看到阿云毛茸茸的身体往里面钻,她想让它走,但没有力气说话,肺里吸入了太多的气体。
最后关头,她用尽了力气将时手腕上的镯子取下来,她流着泪看着阿云,伸手将镯子递过去给阿云,谁知道阿云狂吠了两声,并没去咬凉纾手上的东西,而是咬住她的手臂。
凉纾看着被阿云咬得血肉模糊的手腕,手镯子也跟着掉在了地上。
她努力组织语言,“阿云,把它……给……”
再后来,她就没有意识了。
因为火的原因,密码锁失效了,大门洞开。
阿云咬着凉纾的手臂将她往外拖,她一只手臂几乎被阿云给咬的鲜血淋漓。
最终,阿云将凉纾拖出来了,而火几乎已经将别墅完全包围了。
阿云站在凉纾身边,它眼里满是火光,印的这一片都是红色的。
它低头舔了一遍凉纾的脸,盯着她血肉模糊的手腕,呜咽两声,随后又毅然决然地跑向了几乎已经被整个大火包裹的别墅。
阿云去找凉纾的手镯了。
就在它冲进去的瞬间,别墅的大门被风“嘭”地一声吹上,熊熊大火燃着,几乎染红了虞山的大半边天。
……
虞山别墅区这场火灾震惊了整个虞城。
人们从官方报道那里了解到的是,这次火灾一共死了三个人外加一条狗。
因为狗距离门口最近,那里火势不够,温度也不够,所以狗的尸体只是碳化,并没有成灰,还能勉强辨认出来。
其他的人,都已经成灰了。
听说其中死的还包括虞城首富顾寒生的太太,因为听说那骨灰附近有一个手镯子。
哦不,现在不应该说是顾寒生的太太了,应该是他的前妻。
官方给出的报道都很简单。
但人们都知道,越是简单的东西其中的内容就越是摄人心魂。
最后的版本是:据传,顾寒生白月光就住在虞山别墅,而他的前妻善妒,她害死了顾寒生的白月光在前,后来顾先生跟她离婚,前妻不甘心,甚至就想放火彻底毁了白月光的尸体和白月光所住的背书,却没想到她到头来竟然是害了自己。
她甚至,还害了顾寒生的爱犬。
网上抨击凉纾的人太多了。
他们都在说,凉纾是活该。
他们也说,凉纾这是血债血偿,老天是公平的。
所有人都在为这个神秘的不争不抢的白月光鸣不平,一时之间,顾氏也被推上了风口浪尖。
一时之间,虞城的娱乐板块因为这次震惊全城的虞山别墅火灾事件热度又上了一个高度。
甚至于,这件豪门秘闻事件在很久之后的将来,仍旧是虞城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
一月十六日傍晚。
顾寒生昏迷的第二天。
他在傍晚时毫无征兆地醒来。
没有人敢将这件事告诉他,但他们也知道这是肯定瞒不住的,他们只想再拖几天。
他昨晚胃出血,很严重,身体根本就吃不消。
但就是在无人告诉他的情况下,顾寒生醒来拔了输液管连鞋都没穿就往病房门外跑。
他猩红着一双眼,脸色是少见的苍白,额头上都是汗。
他在喊凉纾的名字。
顾寒生现在的身体状况很差,他才刚刚走到门口就摔在地上。
护士赶过来,大惊失色,想去扶他:“顾先生,您怎么能下床……”
“滚!”
护士被吓得不敢动了。
顾寒生扶着门框还要爬起来,他现在很吓人,双眼是嗜血的红,护士根本就不敢近前。
幸好景遇赶来了。
他扶起顾寒生,“你干什么呢?你是胃出血,不是普通的感冒,这个时候能下床吗?”
说完,他瞪了一旁的护士一眼,暗斥对方看管不力。
顾寒生也拒绝景遇的搀扶。
他把景遇死死地盯着,顾寒生指着自己心口的位置,黑眸里无意识地充斥着眼泪,他问景遇,“我这里像被人剜了一块般地痛,怎么回事?”
景遇眉头皱得死紧,他眼睁睁地看着有眼泪从顾寒生眼睛里落下。
这个场面,把景遇也震惊到了。
他还从未见过如此的顾寒生。
顾寒生一把揪住自己的心脏处的衣服,表情十分痛苦,似困兽般的声响从喉间最深处的地方发出,十分压抑,“我要见阿纾。”
景遇叹气,“你都把人家抛弃了,她怎么可能还会见你?人家这个时候……”景遇突然语气一哽,但他稍微一顿找回自己的语调,说,“人家这个时候说不定早就远走高飞了。”
“不可能,”顾寒生抓住景遇的手臂,他忍着胸中的痛,太阳穴附近的筋脉慢慢地凸出,呼吸也越来越粗重,“我梦见她出事了,阿遇,你把她找来我才能放心,你懂吗?”
景遇也为难了,他上哪儿去给他找?
景遇绕开话题,想让他回床上。
顾寒生反复念着凉纾的名字,忽地就双腿一软跪了下去,随后从嘴里喷出一口血。
这着实把景遇吓坏了,他快速说,“我给你找来,我立马去给你找!”
在景遇话音刚落的瞬间,顾寒生再度陷入昏迷。
顾寒生陷入梦魇。
他看到凉纾带着阿云冲他挥手,凉纾笑靥如花,她说:“我这就走了哦,顾先生不要太想我啦,以后我带着阿云常常来梦里看你好不好?”
下一秒,周围的场景都变了。
满天的火烧云。
凉纾站在交界处,皱着一张脸,很是委屈,她控诉他:“顾寒生,你怎么那么狠心呐?”
顾寒生,你怎么那么狠心呐?
第180章 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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