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二皇子,被铁链捆缚住全身和手脚,日以继夜地对着这具尸首。
每日勉强吃下去的馒头喝下去的清水,很快就会吐得干干净净。
一开始的几天,二皇子还会叫嚷怒骂,或是不停地喊着父皇饶命,痛哭流涕求饶。再到后来,二皇子目光直勾勾的,又笑又哭,嘴里不停地说着谁也听不懂的话。
每日都有人将二皇子的一举一动禀报给宣和帝知晓。宣和帝没有心软,下令继续关着二皇子。
便是意志再坚定的人,也禁不住这样折腾。更何况,二皇子从来不是什么决绝坚定之辈。没到半个月就疯了。
饶是如此,宣和帝也没放他出天牢,继续关了几天。直至今日,才令赵公公前来。
离得老远,浓烈的恶臭就飘了过来。
赵公公一阵反胃作呕,差点吐出来。一旁的侍卫立刻送了一方沾了清水的帕子过来。赵公公以帕子捂住口鼻,总算勉强能喘口气了。
呵呵呵呵!
呵呵呵呵呵呵!
一阵略显诡异的笑声传进耳中。
正是二皇子的声音。
赵公公迈步走到刑房门口,目光一扫。
那具已经快腐烂的尸首,狰狞可怖,就连赵公公也不愿多看一眼。赵公公很快将目光落在不远处的二皇子身上。
二皇子身上的衣物多日没换过,已经脏得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了。全身的腥臊臭气,在浓烈的尸臭下也无人能闻见。
二皇子的脸孔瘦得快脱了模样,不停地呵呵怪笑,目光涣散茫然,嘴角还有可疑的水迹。
赵公公看向身侧的中年男子,低声问道:“李将军,二皇子殿下像这样已经多久了?”
李将军是宣和帝心腹,和赵公公也算熟悉,恭敬地答道:“殿下从五天前就是这样了。每日送来的馒头,殿下都吃了,清水也喝得干干净净。”
赵公公略一挑眉:“没吐过?”
李将军肯定地说道:“没有。”
“殿下每日说话吗?”
“说个不停。不过,多是含糊不清的话,没人听得懂。殿下不说话的时候,就像现在这样怪笑。”
赵公公嗯了一声,忍着臭气走上前说道:“皇上命奴才来看看殿下。殿下是否有话要和皇上说?”
二皇子就像没听见一般,继续怪笑。
赵公公耐心地等了许久,待二皇子笑累了,将话又问了一遍。
二皇子茫然地抬头看了赵公公一眼,根本不知道眼前的人是谁。
赵公公继续说道:“殿下记不记得自己叫什么?奴才是谁?还有,殿下为什么会在这里?眼前的这具尸首是谁?”
二皇子没有半点反应,呆滞地看着赵公公。
堂堂的嫡出皇子,沦落到疯癫的地步。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赵公公也没有为二皇子惋惜。弑父弑母的混账,就是被千刀万剐也不值得同情。他低声吩咐几句,立刻有几个侍卫上前,将二皇子抬了出去。
二皇子全身都是铁链,一动就哗哗作响。伴随着二皇子的怪笑声,让人不自觉地背后发毛。
李将军低声问赵公公:“赵公公,永安侯的尸首该如何处置?”
第六百六十章 疯了(二)
天色暗了下来。
保和殿内,早已燃起明亮的火烛。六皇子正批阅奏折,卫国公靖国公皆在一旁。
六皇子到底年少,遇事不决的时候,便会和卫国公靖国公等老臣商议。也因此时常召重臣们进保和殿。
丁公公悄步走到六皇子身边,压低声音禀报了几句。
小喜公公是宣和帝派来的人,六皇子虽然重用小喜公公,不过,真正信任的却是伺候自己多年的丁公公。如今,宫中情势微妙,六皇子又开始重用丁公公。
不知丁公公说了什么,六皇子的眉头很快皱了起来。
卫国公人老,耳力倒是敏锐,隐约听到了二皇子三个字。
卫国公目中闪过一丝精光,和身侧的靖国公交换了一个眼神。
二皇子到底被关在何处?是死是活?
二皇子放下奏折,未曾说话,先叹了一声。
卫国公定定心神,拱手问道:“殿下有什么烦心事,老臣愚钝,只盼能为殿下解忧。”
六皇子抬眼看着卫国公,目光颇为复杂:“卫国公和靖国公都是老持沉重的肱骨重臣,孤当然信得过你们。这件事也没什么可隐瞒的,很快就会传得人人皆知。”
“二皇兄失了心智,不宜留在宫中。父皇已经命人将二皇兄送回皇子府了。”
什么?
二皇子疯了?!
一直在思虑二皇子会是什么下场的卫国公,听到此事也有些惊诧。很快调整好面部表情,叹道:“此事委实令人惋惜。”
靖国公也收拾起心里的震惊,正色说道:“老臣知道殿下和二皇子殿下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手足情深。老臣说句不该说的话。二皇子有今日的下场,皆是咎由自取。还请殿下顾惜自身,别因此事和皇上心生隔阂。”
六皇子默然不语。
在众人眼里,他和二皇子就是同母的兄弟。二皇子落得这样的下场,也连累了他这个胞弟。
这个天大的误会,只能一直延续下去。
……
裴皇后也很快得知了这个消息。
瑜美人小心翼翼地劝慰裴皇后不要伤心。
裴皇后红着眼,流露出哀伤自责的神色:“本宫想静一静,你先退下吧!”
待瑜美人退下后,裴皇后半点眼泪都没掉,无声地畅快地笑了起来。
裴婉清,你为了一双儿女费尽心机。可到最后,你的女儿间接地死在你的儿子手里。你的儿子,继承了你的歹毒狠心,最终也没落得好下场,已经疯了。
真可惜你早早就死了,没能亲眼看到这一天。
裴皇后笑着笑着,又无声地落了泪。
二皇子疯了又能如何?
她的人生早已被扭曲,再也回不去了。
裴皇后又哭又笑,情绪起伏太大。当天夜里,竟发起了高烧。身边伺候的宫人慌了手脚,忙去禀报瑜美人。
瑜美人立刻令人去宣杜提点。
杜提点在凤塌边照顾裴皇后,一直到天亮。裴皇后依旧没退烧。
裴皇后连着几日一大早来“脱簪散发”来请罪,今日一直不见踪影。宣和帝心中不快,不过,以宣和帝的脾气,绝不会主动问起裴皇后。
直至陶公公前来禀报:“启禀皇上,皇后娘娘昨夜忽然发了高烧,提点大人被宣至椒房殿,为皇后娘娘看诊。听闻娘娘一直未曾退烧。”
“皇后怎么会忽然发烧?”宣和帝紧绷的声音中透出丝丝怒气。
陶公公打了个寒颤,忙低声应道:“具体怎么回事,奴才也不清楚。”
“没用的混账!”宣和帝暴怒的脾气说发作就发作。
倒霉的陶公公只得跪下请罪,被宣和帝随手拿起手边的碗砸得头破血流。
宣和帝大发雷霆的时候,就是赵公公也噤若寒蝉,不敢吭声。直至宣和帝要下榻去椒房殿,赵公公才慌了。
“皇上龙体虚弱,不宜下榻走动。提点大人也叮嘱过,请皇上平心静气,不要妄动心火。”
宣和帝面如寒霜,冷冷道:“朕要做什么,还要你点头应允不成?”
赵公公只得跪下请罪,很快,内侍们就齐刷刷地跪了一地。再没人敢张口劝阻。
守在寝室外的朱启珏被叫进了寝室:“启珏,去备御驾,朕要去椒房殿。”
朱启珏也是一惊。不过,看一眼满面愠怒神色不善的宣和帝,朱启珏便将所有不该说的话都咽了回去。
……
小半个时辰后,宣和帝被扶着进了裴皇后的寝室。
裴皇后的寝室里,同样充斥着浓浓的药味。
熬了一夜的杜提点,双目泛红,满面倦容。一旁的周太医等人也没好到哪儿去,眼睛同样熬得通红。
可惜,他们的辛苦并未得到天子的夸奖和赞许,迎接他们的,是宣和帝愤怒的面容和一句冰冷的呵斥:“皇后有个三长两短,你们一个都别想活!”
所以说,做太医到底有什么好?
治好了病是应该的。稍有不慎,动辄就有性命之忧。而且,不能申辩,只能跪下请罪:“微臣无能!”
别提多憋屈了。
几位太医齐整地跪了一地。宣和帝看也没看几位太医,由朱启珏搀扶着到了床榻边坐下。
裴皇后的脸孔映入眼帘。
这张脸布满了不正常的绯红,一看就知是高烧所致。
宣和帝伸手探了探裴皇后的额头,烫得吓人。心里压抑的怒气,再次蠢蠢欲动。宣和帝转头,叫过杜提点:“杜提点,皇后怎么一直没退烧?”
杜提点硬着头皮拱手答道:“皇后娘娘凤体虚弱,这几日又来回走动,未曾好好休息。兼之忧思过度,这才引起高烧。”
裴皇后为了表示出低头请罪的诚意,每日都由宫女搀扶着走到保和殿,然后在保和殿里跪上小半个时辰。
身体孱弱的裴皇后,哪里禁得起这等折腾,发起了高烧,一直未退。
宣和帝目中闪过一丝懊恼悔恨。
堂堂天子,当然不能承认自己有错。
所以,有错的一定是别人。
“朕给你一日时间,你一定要令皇后退烧。”宣和帝盯着杜提点,厉声道:“否则,朕立刻就砍了你的脑袋!”
第43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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